第86章 惯的毛病
京都府尹苏大人听到下属回报侯府一事有了进展，差点失手摔了手中的茶盏，他吐了吐不慎喝到口中的茶叶梗，“你说什么？”
“大人，虽然每日在侯府饭堂中用饭的下人很多，但与车夫陈大忠有过交集的共有十人。经属下对这十人的排查，觉得其中五人嫌疑较大。”
“详细说来与本官听！”
这属官姓廖，单名一个良字，手中拎着一个布包，将之放于桌前道，“在那之前属下想请大人先看看这个。昨夜有个青年来衙门送了这个东西，说是侯府夫人的马车出事当日，他在街上捡的，还因此差点丢了性命。属下连夜问过牢里的陈大忠，这条马鞭确实是他那日赶车所用。”
苏大人弯腰靠近，马鞭很是普通，是各府各院常用的一种，并不见什么特殊之处。
“为何说差点丢了性命，本官瞧着这只是条普通马鞭而已。”
刚想伸手碰触，却被廖良一嗓子吼住，“大人小心！”
突兀地一声“晴天旱雷”吓了苏大人一跳！
他赶忙缩回手去，又觉得自己撤回的太快，反倒失了颜面，训斥道，“你喊什么！”
廖良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对不住，大人，只是来人说这马鞭的手柄之上被人浸了毒，他只是捡起来就差点出了事，而且马鞭的前端也沾上了蝎子草的刺，不能用手碰”
“陈大忠的毒不是吃进嘴里的？”苏大人问道，“本官记得给陈大忠看病的大夫说过，陈大忠中的天仙子毒可能是被人下在饭菜里的，怎地这马鞭上也有？”
那日马车在南城的城门口停下，侯府夫人当场诊断出马夫陈大忠是中了天仙子的毒，为陈大忠看病的大夫查验过后给出的说法与颜侯夫人诊断相同，但天仙子这种中毒症状大多是内服导致的。
“属下也问过老大夫，他说，天仙子是药草，若是外敷比不上内服那般危险。因为少量的天仙子经过熬煮，它的药汁可以用来清洗皮肤，用来防止皮肤瘙痒，疼痛的症状。但是这条马鞭上的天仙子汁水含量是过量的，触之也会出现中毒的症状。”
听完廖良的话，苏大人点头总结道，“也就是说，涂抹在马鞭手柄上的天仙子是经过有心人刻意提取的，毒素很大。”
特意提取过天仙子汁液，看来此人要害颜侯夫人是早有预谋。
“大人英明！”
苏大人又问，“那蝎子草又是什么？”
“属下问过，大夫说蝎子草是一种很常见的药草，全身布满了尖刺，不小心碰到它会感觉身上刺疼。马鞭前端沾满了蝎子草上的刺，所以当天侯府的马才会在车夫逐渐的鞭打下受惊，从而在街道上狂奔。”
“都证实过吗？”
“属下询问过两位大夫，他们都证实这条马鞭确实被人动过手脚。”
苏大人伸手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眼神微眯，“咱们探查的方向是对的，下手之人定在侯府之中。侯府之中谁管这些？”
“陈大忠说，平日里马鞭都是挂在马房的，府上人杂，谁都有可能。”
人多，人杂，苏大人头疼！
颜侯夫人年纪不大，遇事儿不少，还桩桩件件都是让他掉头发的事！
叹了口气，苏大人道，“你再说说与陈大忠有过交集的那五人情况。”
廖良道，“他们都在用饭时与陈大忠有过交谈，都有机会在他饭菜里下毒。”
“慢慢查，既然能找到蛛丝马迹，说明我们离案件真相不远了。”
府衙这边有了进展，侯府内却有人坐不住了。
当天夜里，乘风院中已然熄了烛火，有人偷偷摸摸潜进了一间卧房之中。
靠近门边，那人轻敲门板。
“是谁？”
“嬷嬷，是我，包宽。”
桂嬷嬷打开门，映着明亮月光将人拽进屋里，她紧蹙眉头，沉着声音斥责他，“谁让你来的，不是告诉过你，安心待着么！”
包宽咽了口唾沫，“嬷嬷，今日傍晚天还亮那会儿，府衙苏大人又派人来问了我们一次话，这次被叫去问话的，只有五个人，再这样下去，我……我怕那事要露馅了。”
“怕什么，软骨头的东西！”桂嬷嬷冷脸，“你且回去，就算是府衙又怎么样，没有证据，能查到什么。”
“可是嬷嬷，我……我害怕。”
“瞧你那点出息！”桂嬷嬷从鼻间哼了一声，“等着！”
一阵细小的悉悉索索声过后，桂嬷嬷拿出一锭银子，随手扔给他，“拿着！”
“嬷嬷，小的没这个意思。”
黑夜之中，包宽用手粗略地摸了摸银锭的大小，再多的担忧和恐惧在这一刻都被得到银子的喜悦冲淡了。
桂嬷嬷听出他语气的变化，再次冷声道，“我再警告你一次，踏实的待着，他们没有证据，查不到你头上，你只要咬死了只是跟陈大忠说了几句话，其他的不用你管。”
“哎，哎，小的记住了。”
包宽收了银子心满意足地离开，桂嬷嬷关上房门，立在门前。
因皇上册封继夫人安平郡主的封号，让大少爷自觉丢了人，至今还关在房中一蹶不振！
大少爷可是未来要继承正阳侯爵位的人，被打击成如此模样，这女人实在可恨！
不过话说话来，她的命还真是大，那马受惊狂奔，马车颠簸都未能伤她腹中孩子分毫！
一击不中，再想下手便不是那么容易了，先是老太君态度的转变，再加上她如今顶着安平郡主的封号，不用报官苏大人都会亲自入府调查，事情变得棘手了。
林依在侯府足足歇了八日，脸颊上的肉又浅浅的多了一层，圆润的弧度更明显了。
随着肚子鼓起，府中绣娘几乎全为她一人忙碌，为她缝制孕期不同月份的衣服，放宽腰身，加大尺寸。
她身子刚好，宣德帝便迫不及待地派人宣她入宫，为防再出状况，宣德帝直接命宫中御驾前来侯府接她。
桂嬷嬷路过时，听乘风院洒扫的下人说宫中派了马车来接继夫人，她轻抬脚步消失在游廊转角处。
胡嬷嬷在马车之上为林依解释她养胎时大皇子的昏倒一事。
“老太君怕打扰夫人调养身子，便命人不得与夫人提及此事。”
闻言，林依皱眉，不解问道，“昏倒？”
她的药虽然与太医院的相似，但看萧韵服药后的种种表现都说明那药方应属对症的。
“嬷嬷你是说大皇子擅自去书房写字之后在书房门口昏过去的？”
“正是！”
林依带着一肚子狐疑被马车载着，随着车轮滚滚向前，驶进皇宫。
进了皇宫大门，又转了一顶小轿，一路平稳地来到承德宫。
宣德帝与皇后已经在殿内坐了，帝后二人脸上均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愁苦。
林依不动声色地见礼，宣德帝喊起。
“照理说，你身子也刚刚好，不应这么快宣你入宫，但朕也是没办法，韵儿这幅样子让皇后日日忧心，只能辛苦你了。”
“皇上，臣妇斗胆想先见大皇子一面。”
看清二人的表情，林依心中疑问更大，在她养病这些日子里，萧韵究竟有了什么变化，才让皇上和皇后连个寒暄的笑脸都没有。
没有多余的客套，林依直奔主题，提出要见萧韵。
皇后开口，“在内殿，你且去吧。”
林依抬眼端详皇后，几日不见，皇后看上去衰老不少，眼下青黑，即便脸上涂了脂粉也抵挡不住显露出的颓态。
两个人都没有起身的动作，林依怔愣，她自己一个人进去？
宣德帝和皇后的反常也让林依心中打鼓。
大皇子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不再停顿，林依转身进了内殿，常贝见她进来，对着她行礼，屋内静谧的很，落针可闻。
萧韵躺在床上，呼吸声平稳，白皙的肤色透着一股病态，唇色竟也白了一些。
“臣妇参见殿下，殿下万安。”
听到林依的声音，萧韵缓缓睁开眼，林依抬头，被他如同一潭死水般的眼眸骇住。
半晌，没听到萧韵叫起，林依再次请安，“臣妇参见殿下，殿下万安。”
这次，不等萧韵叫起，林依抬脚来到萧韵身边。
常贝微张着唇瞧她，被她大胆的模样惊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椅子！”
常贝收起掉到地上的下巴，他虽然不明白林依为何忽然变了态度，但还是屁颠屁颠地搬来一把椅子，“颜侯夫人请坐。”
皇上与皇后都不在，林依便不在意那套虚礼，主人都不在场，她那般扭捏作态给谁看，给这个看破红尘，随时准备驾鹤西归的人？
扯淡！
不得不说，林依眼光毒辣，一眼瞧出萧韵的心态转变。
萧韵的手松松握拳，规矩地放在身体两侧，却被林依强制掰平了手腕，安置在脉枕。
二话不说，林依开始诊脉。
萧韵：“……”
常贝犹疑的看看殿内周遭，就在刚刚他还觉得殿内一片死气沉沉，可颜侯夫人一来，却像是将院中绿意盎然的生机全部带了进来似的。
一瞬间，令人觉得眼前都亮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