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审讯二
林采儿看着茫然的沉鱼，道：“你先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洛九霄走到隔壁监控室，看着甘芸，道：“这样问可以吗，我掌握的东西不多了，感觉他还是不够坦诚！”
甘芸赞同地点头，道：“你抓的很细致，具体如何，还是要多了解才能分析出结论，你待会儿问一下第二人格的事吧！”
“好！”
没一会儿，洛九霄回来，面无表情地继续道：“上面的问题可以暂时先过！我问你，你在西砠山，看到荼蘼花的人用鳞鞭打叛徒，受到刺激，是不是跟你哥哥的死有关，你眼红的症状，是不是因此而来！”
“是……”不管提起多少次，沉鱼依旧无法平静地回忆，他努力压制住微微颤抖的声音，道：“哥哥死后，我记忆出现了一点问题，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楚，连哥哥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直到在西砠山看到……看到那个，我才开始完整记起所有的事！但是，他的出现，并不是在哥哥死的时候……
我在组织里，跟所有人的关系都不好，但组织里规定不允许打群架，只允许单挑，随着我慢慢长大，他们渐渐都打不过我，也就没人再敢欺负我，可是，十六岁的时候，有一天，他们突然联合起来……侮辱我……他们二十多个人一起上，把我打倒了，然后……然后开始撕我的衣服……他，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满地残肢，他们死伤过半，活着的人，都一脸惊恐地看着我，都想逃，却因为伤势太重，跑不了，只能拼命往外爬……我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身上被他们的鲜血染红，挂满了细碎的人体组织，手里还……还抓着不知从谁身上切下来的胳膊……他们都叫我……怪物！”
他突然停顿了下来，室内一片寂静，几人沉重的呼吸声异常清晰！
“后来呢……”洛九霄的声线已经沙哑，似乎在极力抑制着什么，但此时的沉鱼并没有注意到！
“那时候组织在金三角，已经拥有不错的排名和地位，杀手人数开始固定在49人，平时只会培养少数新人补充损耗，那一次，直接死了十三个人，废掉了四个，对组织来说，损伤很大，我本以为会被处死，但首领瓦力昂却对我的异常状态很感兴趣，没有杀我……他用了很多办法想把他逼出来，但都没有成功，我自己也不知道他在什么情况下会出来！他的存在，成功让组织里绝大部分人都对我退避三舍，我一度视他为自己的保护神……直到一年后，我17岁，奉命押运一批5号到中缅边境，无意中被当地村民发现，并举报，我差点丢了货，首领命令我杀掉全村人，震慑举报的行为……
组织的绝大部分任务，我都会毫不犹豫执行，但那次，跟哥哥的教导相悖，那是我第一次公然违抗命令，本想连夜离开村子，但是首领瓦力昂来了，他以不服从命令的罪名打我，后来……他出来了！醒来的时候，整个村子，变成了人间炼狱……仅存的活口，拿着锄头，镰刀，控诉着我的残暴……”
洛九霄看着眼眶泛红的沉鱼，墨色的瞳孔没有一丝光亮，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的生气，他这才明白，他之前的害怕，说“他”像个杀人机器，背后是一段多么沉重的故事！
“你……那些活口呢？”
“瓦力昂……带人，替我……斩草除根，用机枪，全部杀了！他很高兴，说他是最完美的杀手，天生具备杀人的艺术……说他替我完成了任务，不再计较我违抗命令的罪责！”
“瓦力昂带了哪些人！”
“带了三个，一个死了，剩下的两个，一个代号画眉，就是在你车上装炸弹的那个，还有一个叫灰鹞！”
“他一共出现了3次，是吗！”
“4次！在燕回山，秦时强迫我……打了一次！”
审讯室突然一股寒气冒起，林采儿一阵寒颤，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空调，默默把温度调高了一度！洛九霄再次起身，道：“休息！”
林采儿看他又出去了，拿起沉鱼面前的水杯，道：“我去加点水！”
洛九霄进了监控室，对甘芸道：“芸姐，有没有办法把他第二人格叫出来！”
“需要时间研究一下！你是不相信他的第二人格会屠村？”
“嗯，虽然我只见过他一次，但他不是什么人都杀！”
陆正清看他如此无条件信任沉鱼，忍不住提醒道：“你急着把他叫出来又能怎么样，他自己都说了，醒来的时候，村民控诉的是他！你若真的想查，光问他没有用，还需要在场其他人的证明，包括他今天说的一切，都需要人佐证！”
“我知道了！”洛九霄祈求地看着甘芸，道：“我会尽快抓到人，研究的事，麻烦你了！”
“嗯，我会尽快的！”
洛九霄平复了一下心绪，转身出去，陆正清突然道：“你别磨蹭了，该问我的问题了！”
“知道了！”
洛九霄回到审讯室，继续道：“按时间线，你六年前碰到楚寒山，是18岁，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沉鱼弯下脑袋就着手铐喝了点水，抬头，平静道：“不知道！我确实当过雇佣兵，去过战场！组织的任务范围遍及世界各地，任务一般由执事分配，比较重要的，首领才会亲自分配，我跟他们关系不好，通常会接到比较远，地方敏感的任务，出去后，没有召集命令，我基本不会回去，后来，首领强制要求在外待命的人参加雇佣兵历练，并委任苍狼作监察使，监督在外人员是否有违背组织的规定！”
“苍狼？”洛九霄从文件夹后面翻了几页，抽出两张案件记录推到他面前，上面尸体的照片和尸检报告非常显眼，“就是你在商场那次，跟踪去杀掉的那个人吧，你杀他，是基于什么仇！”
“是！苍狼是曼陀罗创立后的首届杀手，他被任命为监察使后，滥用职权，无论是否背叛了组织，只要给的钱不到位，他就会宣称那人怀有异心，由组织派人去清理门户！那次，他向我索要一千万美元，我没钱，便直接把他杀了！”
洛九霄：“……”
“说到钱，有件事我不理解，你哥哥的村子被毁，明明已经重建好了，你的资助却还是源源不断，而你亲手毁去的那个村，你面上自责，却毫无动静，这是为什么！苍狼既然能向你索要一千万美元，想必是评估过你的资产才开的价，你资助孟康村的钱，折合美元七百万左右，怎么说，你都至少还有三百万美元左右的财产吧，钱去哪了！”
“要……要没收吗？可是已经给出去了……”
洛九霄：“……”
“换个说法，你是怎么认识的醍醐先生？”
“警官是如何知道醍醐先生？”沉鱼对他查到的细节感到惊讶，甚至彷徨，他不知道洛九霄掌握了多少信息，有些事，他还不能说！
洛九霄淡淡地看着他，道：“我怎么知道的你不用管！你说过太多的谎言，没点准备，我也不会来审你，所以，你最好老实点！”
沉鱼心口一痛，又不可抑制地涌起酸涩的感觉，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他是我在黑客圈认识的，虽然没见过面，但是对方人不错，我前后给了他六千万人民币，求他出面帮忙……因为杀了人，再去赔钱……若是他们知道那个钱的来源，肯定会觉得很恶心，我不敢出面！”
洛九霄不予置评，往下道：“时间线再往后，你23岁，也就是去年，我们警方的卧底徐成，进了曼陀罗，你想必不陌生吧！你，觉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说到徐成，沉鱼眼里染上了揉不开的悲伤，带着苦涩的笑，道：“他是个很好的人！”
隔壁的陆正清，突然呼吸一颤，握紧了拳头，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只见沉鱼缓缓说道：“在曼陀罗，绝大多数人都不敢靠近我，因为战功多，我获得了个人的独立小院，即使不出任务，也不用整天看到其他人了！我一度因为长年不与人说话，几乎丧失言语能力，是他帮我恢复的！”
“你跟他怎么认识的，结果如何！”
“他给我送物资的时候认识的，后来，他身份被揭穿，没一会儿，就……就被，乱枪打死了……”
他并不愿意细说徐成，虽然徐成是继陈景瑞之后第二个对他意义重大的人，但他跟陈景瑞不同，他有着与他对立的身份，他说过会将他绳之以法，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怀念陈景瑞，却不能理所当然地幻想徐成！
洛九霄看他一语带过，冷下了脸，道：“才一会儿没提醒你，就忘了怎么说吗！你知道我们审讯为什么要浪费时间问具体的细节吗？因为所有事情从开始到结束，都有一个完整的故事逻辑，若是犯人编造故事，必会出现逻辑上的漏洞，而我们，就是根据这些漏洞判断真假！你拿这些粗糙的话来搪塞我，是还想骗我吗？”
洛九霄仿佛真的生气了，隐藏在强光后的昏暗的脸廓无形中又黑了几分，低气压比后面的空调还要冷上几分！
林采儿默默往左挪了挪椅子，低头不语！
“骗”字是最能挖掘沉鱼愧疚的字眼，他歉疚地低下头，道：“对不起，洛警官，我重新说，行吗！”
“从头到尾，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