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审讯一
审讯室非常狭小，四面空荡荡的墙壁上没有任何窗户，唯有审讯椅正对的那面墙上，贴着蓝色的八个大字：“抗拒从严，坦白从宽！”
房间里只有两把椅子，一张桌子，一台空调，两个摄像头，一目了然，给人压抑又无所遁形的感觉！
沉鱼被带进室内，扣在审讯椅上，手铐被链子锁在桌上，手能活动的范围，只是上下左右十公分的距离！他一坐好，警员便打开了桌子上方的灯光，很亮，很白，把他照的干干净净，任何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都没有隐藏的余地！
没一会儿，门被推开，洛九霄捧着资料从外面进来，林采儿端着一杯水紧随其后！
他今天的样子，给沉鱼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熟悉的是，他的穿着打扮，和他们第一天见面的时候相差无几，只是天气炎热，少了外面那件粉色外套，陌生的是，他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看他的眼神像个陌生人，平淡无波，就好像真的是第一次见面！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又好像，已经走过了结局，迎来了最完美的散场！
林采儿把水放到他面前，打开电脑，对洛九霄道：“开始吧！”
洛九霄点头，坐在强光后面，让沉鱼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
“姓名？”
沉鱼愣愣睁大眼睛，不明白他怎么还会问名字，但还是认认真真回答：“沉鱼！”
洛九霄似乎不满意这个回答，加重了语气，道：“我不是问你代号，是问你原本的名字！”
“不知道！”
洛九霄定定地看着他，沉默下来，沉鱼看他好像还是不满意，补充道：“真的不知道，可能没有吧！”
“你什么时候进的曼陀罗，进曼陀罗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记事起就在曼陀罗了，名字是我哥哥取的，我哥哥也是曼陀罗的成员！”
洛九霄从文件里抽出一页，推到他面前，道：“这是我们警方刚查到的资料，据孟康村长交代，陈景瑞和陈景年的身份都是真实的，但真正的陈景年，早在年幼时死于战乱，整个孟康村也确实被战乱摧毁过！直到三年后，陈景瑞找到村长，出资重建孟康，召回流落在外的村民！陈景瑞资助了两年，突然消失了，后面的资金也断了，村子建的不上不下，很多基础设施也被迫暂停，再两年后，你自称是陈景瑞的弟弟，找到了村长，资助了十二年，累计金额折合人民币2865万元，直到五月份，你越境当天，给他留下了一笔丰厚的财产，折合人民币一千二百万元，并对村长声称去国外发展，以后不会再回去了！所以，你与陈景瑞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脱离曼陀罗的想法！”
沉鱼本以为他们问完想要的线索就该拉去监狱判刑了，并没想过警方会问这些边缘化的问题，疑惑道：“警官不问曼陀罗有多少人，据点在哪，越境了多少人，藏在哪里之类的问题吗？”
洛九霄淡淡道：“在没查透你之前，你提供曼陀罗的线索，我们也不敢轻易相信！况且，我怎么问，轮不到你来点评，你只管老实回答！”
林采儿也被他冷淡的态度惊到了，偷偷瞥了一眼，只见他眉目冷硬，俨然一副严厉警官的样子，压迫感十足，不似作态，一时之间也摸不透他心思！
隔壁监控室的众人，也为洛九霄这出感到诧异，林耀戳了戳一旁的郝云舟，疑惑道：“这还是昨天哭的稀里哗啦的洛九霄吗！”
郝云舟：“可能是一夜之间又长大了吧！”
沉鱼并没在意他的态度，如实回答：“他在曼陀罗，认我当弟弟，我们相依为命，一起生活了四年……”
“具体点！”洛九霄打断他，“没点细节，情感的体现，你让我如何判断你的话是否真实，事件是否合理，情节是否存在漏洞，具体怎么说，还用我教你吗，从头到尾慢慢说，不着急！”
沉鱼沉默了一会儿，整理好思绪，缓缓道：“我遇见他，是进入曼陀罗训练场的第一天，那时候他14岁，已经训练了一年，当时曼陀罗成立才两年，跟他同期一起训练的，有三十六人，他们最小的也有十岁以上，最大的十五岁，我因为小，训练量远远跟不上，还没真正开始，我就没有知觉了，我被他们嘲笑，被当成玩具丢来丢去，只有他不一样，他是唯一一个对我发出善意，向我伸出援手的人，他给我取了名字，说看到我，想起他的弟弟，然后也把我当成弟弟看待，首领看到有人愿意花时间带我，也乐见其成！他告诉我，他是13岁时家乡被战火摧毁，流落在外，被人卖进的曼陀罗，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身世和来历！后来，他开始出任务，攒了一点钱，便着手资助家乡重建，但组织规定，所有任务所得财产必须上交，再由组织按比例分配提成，所以钱并不多，资助的路也变得漫长，很多时候，会在出任务的过程中，偷偷接一些私活，赚点私钱！
到十八岁那年，他突然带着我逃出曼陀罗……其实，也不算突然，他很早就跟我说过，不愿意成为他人手中的屠刀，不愿拿起枪杆去制造更多像他一样的战火受害者，只是我没意识到，他一直在为脱离曼陀罗做准备，他准备好了身份证，联系了偷渡船只，打算到中国安定下来，凭着自己的黑客技术好好赚钱，再继续资助家乡，只是……被发现了，曼陀罗的追杀，导致我们没按时赶到渡口，船，没等我们……就这样，我们被抓回去了……他，死的很惨……而我，活了下来！两年后，我十二岁了，也开始出一些比较远的任务，可以藏下自己的钱，可以趁着走任务的途中，做点其他事情！所以，我找到了哥哥的家乡，找到了村长，替哥哥资助村子重建！也正因为如此，郝队长派人过去找村长确认我的身份，他一定会帮我隐瞒！”
沉鱼一口气说完，透过强光看着对面的洛九霄，道：“我，说好了！”
洛九霄皱着眉头，道：“你的话有几个很不合常理的地方，第一，照你的意思，曼陀罗成立初期，都是找十岁以上的孩子训练成杀手，但从你的话看，你当时只有六岁，曼陀罗要一个六岁的孩子做什么！第二，如果你当时是六岁，按理说也该知道自己原本的名字了，就算记性再差，六岁也不至于对之前的事情全无半点印象！第三，你和陈景瑞是一起叛逃，为什么他死了，你不用死，我不相信曼陀罗会轻易放过你！”
沉鱼第一次原原本本地将事实说出，却遭到了质疑，莫名感到有些委屈，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是无端揣测，但你自问，站在他人的角度，我的怀疑不合理吗？”
沉鱼忽然有些落寞，以前说假的，他都信，现在说真的，倒没人信了，果然信任是会被谎言消耗的……又或许，是因为他这个身份，不值得相信！
“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曼陀罗，组织选人的方法是大批买或者直接抢回去，训练一年，考核不通过的直接杀掉，一般会有三分之一的人能留到第二年考核，第二轮考核不通过的，也是杀掉，直到第三轮考核，通过的会开始派出去做事，不通过的分到其他部门，我因为年纪小，不用参加前面两年的考核，后来成绩跟上去了，就不用考核了，这个，曼陀罗很多人都知道，你们可以再抓一个来问问……我现在能想起来的最早的记忆，就是遇到哥哥那天，也可能我当时不是6岁，是哥哥的亲弟弟陈景年6岁，所以我当6岁！逃走失败后，哥哥坚持说是他教唆的我，可能是这个原因，我没死成……我知道的，都说了，警官不信的话，我也没办法了……”
“嗯，你的说辞我会继续查证，但还有一个问题你没有正面回答，照你的意思，你脱离曼陀罗是受了陈景瑞的影响，那为什么14年来你没有动静，直到这次，才开始有了行动，我查不到你有多余的财产，你是把所有的钱都留给村长了？那你的目的，到底是想脱离曼陀罗，还是……想报仇！”
沉鱼在光影下的睫毛突然抖动了一下，像蝴蝶煽动了翅膀，扇走了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他平静道：“我哪有报仇的能力！曼陀罗对叛徒的处置非常残忍，我是看着哥哥，被一寸一寸削掉皮肉……最后……最后只剩白骨……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并不敢轻易行动！这次夺取klsd配方的任务是个很好的机会，我想着以后不回去了，就把钱留给村长，自己再慢慢挣便是……”
洛九霄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他，在这狭小、压抑的空间里，压迫感翻倍放大，让人无端感觉如芒在背！
沉鱼低头静座，把他的目光隔绝在微长的刘海之下，见许久没动静，才抬头道：“警官还有要问的吗！”
洛九霄突然起身，道：“我先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