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蚕到死丝方尽
清晨醒来时,萧如是腰酸背痛地伸了个懒腰,发觉枕边躺着一个人,起先是吓着了下,随后很快抽回心神。
“怎么还在这?”
他侧躺在身边,小心翼翼隔开一段距离,正闭着眸子,应当是还没醒。
他靠着边缘,动作内敛,慢慢试探却又不敢太靠近。
“这是在这里睡了一晚上?”萧如是翻身,轻捞起褥子盖上,在他背上拍了拍。
萧如是起床换好衣服,出门锦十一已经替她备好早膳了。
“哎哟,小伶伶你醒了啊,快来,今天哥哥特意做了你爱吃的小笼包。”他一面端出热气腾腾的竹笼子,本正想着进去叫萧如是起床,“这上学啊还是得好好吃些,毕竟待会又要用脑子又要动手的,快,来尝尝。”
萧如是心底一阵暖意:“知道了,来啦!”
她掀开蒸盖子,热气腾腾冒出,她狠狠吸了一口:“啊,好香!”
听着她说,锦十一自己便也开心了许多,坐在桌子的另一端瞧着她吃:“应该不烫了,小伶伶快尝尝。”
萧如是大幅度地点点头,望着亮锃锃的小笼包们,免不了涎水直流。
她一口一个塞着,吃得狼吞虎咽,突然才想起忘了一茬子事:“哥哥,你不吃吗?”
锦十一盯着她吃居然就盯得入了神,这才回过头来摇了摇头:“我吃过了,小伶伶你吃饱点。”
萧如是像小花猫一样笑着,锦十一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脑袋。
吃完饭,萧如是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
她往房间里望去,裴南意已经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是床榻上还留下浅浅的压痕。
“哥哥,我去太学了!”萧如是朝锦十一告别。
“好,小伶伶路上慢点。”锦十一在地坝里扫着地,朝她挥手告别。
萧如是离开后,他又继续低头扫着地,却突然停下了动作,望着那地坝上的一个位置有些出神。
要是是真的,该有多好。
待到萧如是到太学时,发现裴南意已经坐在位置上。
“哟,来这么早?”萧如是把挎包往桌子上一放,拉开椅子坐了上去。
裴南意侧头,抬眸看了她一眼。
不过老先生就已经走进来,敲了敲木板子,示意同学们回到位置上安静。
他今日手中除了拿着书本子,还多出一支教杆,面朝众人蠢蠢欲试。
讲堂没一会,萧如是觉着十分无聊,便开始有些发神了。
她偏过头,见裴南意抬头看着老先生,倒真的像在认真听。
也是这会儿发呆的时候,她被敲了一下头。
这一下敲得轻,那人低沉悦耳的嗓音传来:“怎么又打混?”
萧如是这才想起,是自己要让他陪着一起听讲,便觉得有点羞愧。
她翻动书页,忽而瞧见什么,眼前一亮,赶忙指给给裴南意看:“快看快看,这是什么?”
裴南意转过头来。
那是一只镯子,虽说是画在书上的,当时看着就会觉得不错。
他看回答:“这个叫天竺箍,防御法器。”
“看着挺好看的。”
裴南意又扫了一眼:“丑。”
“!”
萧如是眼睛一亮,“那你有没有啊?”
裴南意垂下眸打量她,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却是道:“我不是送的有给你了吗?”
萧如是低头去看手中的幽血镯,乖巧地躺在在手腕间,她眼珠子一转:“这不是还想要一个吗?你看,我有两只手,当然得一只手一只呗!我真的好喜欢的!”她声情并茂地举起自己的手。
“……”
理由还挺充分。
裴南意只是淡淡扫去一眼,不动声色道:“丑,没有,要也不给。”
“?”
这男的怎么回事?真的对我有感情吗?塑料做的吧!
萧如是有些沮丧地趴了回去。
见她垂头丧气的模样,裴南意悄悄睨过眼。
萧如是趴在桌面,像泄了气的皮球,头顶上飘着两朵下雨的乌云:“居然说丑,有那么丑吗?我觉得很好看啊,难不成是我的审美受到了质疑?”
他不知道自己在闷什么气。
裴南意低头捏了捏鼻梁,着点无可奈何的妥协,突然站起来往外走。
萧如是望着远去的背影,老血一喷。
“你去哪?”老先生气急败坏,头发上指,“你个孽徒!”
学生们目瞪瞪看着裴南意走出去,不过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就连他那小媳妇也不知道。
裴南意去了一片竹林,去摘了些竹叶回来。
后来,他又去不同的地方,带着东西一齐到间安静的屋子。那些东西都是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看着没什么用,被他堆在桌上。
天竺箍其实是件上古神器,整个三界里就只有那么一个,早已泯灭于乱世,所以才会出现在课本上作为图示。
他扶额想了想,又不知从哪拿出一只银镯,将那些各种各样的小玩意融合上去。
他一个个仔细掰着查看,琢磨,然后又同找来的一些法器相融合。
最后,他拿着那根基本成了型的镯子,在指尖咬下,上面便立即渗出血,滴落在镯子上,
血珠滴在上面,立即像有了意识钻入,同银镯子融合在一起,发出淡淡的红光色。
他来来回回,进进出出,一共就在这里耗费了半个月。
直到半个月后,裴南意已经半个月没有找过萧如是,她快气哭了。
“什么狗男人,他该不会就不要我了吧?不就是一个镯子丑不丑的问题,就半个月不理人!”萧如是气得在床上又哭又喊,“太过分了!”
她现在真的严重怀疑,这个男人到底对她有没有感情。
“该不会他连喜欢我都是装的吧?哪有半个月不找人的?他肯定是腻了呗!”萧如是越想越气,抱着枕头就是一阵锤,“太过分了!他欺骗我的感情!”
这时余光中忽而出现一剪黑影。
不过她过于投入,并未注意到,继续哭诉:“是不是男人都这副德行?恋爱前的时候装的多好的,然后新鲜感过了就不要我了?是不是还准备背着我带个二夫人三夫人回来什么的?”
“半个月,半个月啊,半个月得去多少地方,认识多少人,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呜呜呜。”
裴南意:“……”
萧如是突然被抓住一只手,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谁知她转身看见那人,顿时从害怕变为恼怒:“你还知道回来!你他妈还知道回来!”
裴南意垂眸:“我再不回来,你是不是就准备写好遗书打道回府了?”
“你怎么知道?”
“……”
她拼尽全力往裴南意身上锤,裴南意也不躲,任由被她又是揪又是掐的。
“孩子呢?叫出来吧,让我面对吧……”
裴南意:“?”
“什么……孩子?”
萧如是认真地吼:“你出去生的孩子啊?你不见那么久不就是造孩子了吗?二夫人要是长得没我好看就不要见了,不然我怕会忍不住打人!”
“……”
谁家孩子半个月就生出来了的?生的葫芦娃吗?
裴南意沉默不言,捞起她的袖子往腕上戴了什么。
腕上冰凉的触感传来,她低头,看见那只她念叨着好看的银镯子。
“这个是……”
裴南意一把推开她,目露嫌弃:“你那个脑子整天都在想什么?”
“没出去生孩子。”
萧如是恍然明白过来,试探地问:“所以……你该不会……这些日子就在弄这个去了?”
“……”
萧如是抿着唇,又觉得羞愧,抹了抹泪花:“对不起裴小弟,我误会你了……”
裴南意压着眉头,指腹擦了擦她的眼角:“怎么还哭了呢?”
还好裴南意不知道,她已经把后五百年的故事情节,关于她和二夫人如何如何争宠,如何如何大战三百回合最后幡然醒悟痛斥渣男的戏都脑补完了。
甚至关于以血谏书的内容都想好了,就写什么……你不仁休怪我不义!嗯,然后把他的全部家产都偷走,让他取不了媳妇!
当然,她还要在暗地里买一坛黑市里的断子绝孙药,下定决心了要让他终生不孕不育!
然后在孤独的下半生才想起自己怎么怎么的好,要让他悔恨莫及,后悔终生!
当然,还好他不知道。
夜色逐渐覆盖住白天的痕迹,云头上疾驰而过的云鹤划开铺散开的白云,湛蓝的天空愈来愈浓,也逐渐变为深灰色。
白日里温热散去,多了几分夜晚的凉意,乌云遮盖的天空之上有些下雨的迹象,却迟迟没有坠下来,空气也显得干燥许多。
一直到夜晚,翻来覆去睡不着,萧如是在镯子上敲了敲,发出银器清脆的响声。
直到深黑色的夜彻底将房间给淹没,萧如是才迷迷蒙蒙有了睡意。只是当她一翻身,却突然发现旁边睡了个人,顿时把她给吓醒了,睡意全无。
“啊!”
他静静侧躺在身边,像是睡着了,不知在她枕边睡了多久,依旧有些小心地和她隔开了一段距离。
这黑影眼见着熟悉,只是一回生二回熟,萧如是立即认出他是谁。
她没再害怕,慢慢爬上前:“你怎么又来了?还……睡我旁边。”
“问你呢,怎么睡我旁边?”萧如是又戳了戳他的头。
少年缓缓扶起身子,黑发还有些凌乱,搭在脸上显得有些慵懒。
他按了按太阳穴,缓缓吐了口气,许久未说话。
萧如是凑上去,关心地捧住他的脸:“你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
少年的身形在黑暗里模糊不清,一直未说话,只是小心抱住她躺下。
萧如是被他抱在怀里,躺在他的臂弯上,伸手揽住他的腰:“你是不是不开心?”
对方有些依赖,眷恋地把她塞在怀里,像是只有这样让自己舒适些。他缓缓吐出气息,匀匀的凉气在她耳边:“嗯,是有点。”
“给我说说,怎么了?”
萧如是窝在他的胸膛里,被他强势又小心不敢放肆的抱住,依恋地将自己埋进她的怀里。
“有些燥。”
过了一会,他又缓缓补充道:“想杀人。”
“……”
“?”
萧如是眉毛跳了跳:“所以你就跑到这里来了?”
裴南意:“嗯。”
啪嗒,她那些年悸动的温情终究不复存在。
“?所以你就是来杀我的?”
“不是。”裴南意突然翻身将她抱得更深了些,“想见你了。”
“有些想抱你。”
抱抱怪,抱抱就不躁了。
“你干嘛?”萧如是没躲,被他紧紧抱住。
“抱歉。”他的气息有些燥,将她箍在怀里,将整个人都埋进她的脖颈间,“今天过的开心吗?”
萧如是点了点头。
他又问:“那这几天都过的开心吗?”
萧如是又点点头。
他温热的鼻息扫在脖颈间,连带着他的整个身子都有些热。或许是夜晚的原因,他的声音格外低沉,更加磁性了许多:“那就好。”
他只是想尽办法的让她开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