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无力百花残
一夜的严刑拷打，少女仍旧一字未吐露。
青竹道君将其推翻在地，望着她泪流满面，却不禁心中怀疑。
她怎会说疯就疯？
这副状况，虽说是很正常，却就是这般正常，才让他觉得可疑。
他抬起手，招呼身后随从弟子：“出去查查。”
“是。”弟子示意，退步消失昏暗的天牢中。
﹡
“快快快！快过来！”课余时间，萧如是兴奋招呼着裴南意。
裴南意闻声走过来。
萧如是抬手向上指：“你看，那里面是不是老先生的闭关室？”
裴南意靠在墙，扶着胳膊，懒得搭理她，慢悠悠点头。
墙上的高处有一个棱形窗口，应当可以从里看进去。
萧如是笑起来，指着窗，勾勒出两颊浅浅的梨涡痕：“长什么样子？你知道吗？我好想知道。你说老先生闭关的地方会长什么样子？”
她双目炯炯，裴南意侧眸瞥过一眼。
“我说你怎么老是喜欢看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伸手，在萧如是额心一弹：“有什么好看的。”
“…你还嫌弃我。”
裴南意漫不经心地弯腰，靠住她，止不住笑了：“行了，小丫头。”
“没嫌弃过你。”
萧如是捂着自己额头，抬头朝裴南意问：“不可以嘛？”
“……”
窗子视线好，是很宽的豁口，没有遮挡，从里正好可以一览无余。
“可以……”
萧如是抿嘴笑，眼中亮起来：“快快过来，太高了，我看不到。你快过来让我骑上去！”
萧如是满目期待，看向裴南意。
裴南意望去那窗口，又望了望希冀满满的萧如是，沉默片刻：“骑……上去？”
“你想的倒是挺美，不可能。”
萧如是凑上去，拽着他的胳膊就请求：“好不好嘛？想看。”
“可以看见老先生修炼的内室诶，好想知道有什么法宝。”
“……”
“我说了不可以。”
五分钟后……
“快快快，左边点。”
“不对，右边右边！”
“不对不对，再上去点！”
裴南意默默闭眼：“这样？”
萧如是一手按住他的头，支撑着往上瞧，柳眉都蹙紧了：“不行啊，还是不够。”
“你这不够高，快快快，变回原来的那样。”
“……”
什么麻烦女人。
裴南意捏了捏鼻梁：“先下来。”
萧如是抱着他，像蜥蜴一般一滑到底，刚踩在地，便感觉自己抱着的人高了些。
再抬头，就见裴南意变回原来的模样。
她一脸惊喜：“这么快？”
她激动地就要再次爬上去，像只满血复活的兔子，神采飞扬。
不过裴南意高出许多，她也就蹦不上去了，朝着裴南意无辜睁大眼。
那双眼睛亮莹莹的，又是湿漉漉的，如同琥珀色的湖水氤氲。
“……”
裴南意撇过头，竟带着些没法，有种妥协的哄人，蹲下来让她踩着自己的手。
萧如是翻身骑上，视线一下子开阔许多：“哇！好高！”
她抱着裴南意的脑袋：“快快快，左边一点左边一点。”
裴南意只好动了动。
“对对对！啊，看见了！这长的高就是好，视线都这么好。”她张牙舞爪，神色喜悦。
“……”
裴南意托着她，让她稳稳落地。
“救命，好好笑，老先生脸都红了！”她笑着拍大腿。
“……”裴南意拉住她，将她往身侧带，“行了，走了，闹死了。”
萧如是被他牵着靠墙走，一面埋怨：“说什么没嫌弃过我，说的话又每一句都是嫌弃。”
﹡
深夜，青竹观大堂。
“不好！道君，她死了！”
“什么！”青竹道君怒容满面，掀袍起身，“不是让你们注意分寸吗？怎么办的事！”
那弟子委屈：“道君，我们并未再动刑，是那女子自己咬舌自尽的。”
青竹道君情不自禁捏紧拳头，掐住玉椅扶手：“怎么可能？血魔那般在乎她，怎可能让她就这样死了？”
他迅速冷静下来，目光一凌：“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道君，有消息了。”
萧如是躺在床上，压着褥子，翻开放在枕边的厚书，一页一页翻开。
纸折声哗哗啦啦被夜风吹起。
看着书页上清隽的字迹，便能联想到他认真写这本书时候的样子。
光是想着那张明朗俊俏的脸专注俯着头，长长的马尾垂落，勾勒侧脸，萧如是就不免红脸。
她紧紧抱住书，随后不知想到什么，在床上打了两个滚。
萧如是紧捂住脸，怕被人窥见羞涩的模样，将自己埋进枕头，心里就像有无数只喇叭在雀跃，心花怒放。
她才想起来，原来裴南意的头发这么长啊。
原来她这么喜欢裴南意啊。
她紧紧抱住那本书，在床上翻滚两圈，无法控制，整个床被弄得像鸡窝凌乱，她匍匐床上，抬起腿晃，嘴角却止不住地往上翘。
啊，真的好幸福啊。
﹡
以至于临近深夜，萧如是无法入睡。
她毛躁的心头按耐不下，有些抓狂，只能爬出窗，吹拂寒凉的夜风，促使自己冷静下来。
萧如是吐出一口气，坐到窗，靠窗抬头，仰望着漆黑的夜空出神。
“喂。”
风刮过，吹起一缕发扬在她的脸侧，轻柔拂过，如蜻蜓一点。
余光中猛然出现个黑影，吓得萧如是往后一蹦，直呼：“啊！鬼！”
“……”
夜色中，少年抱臂靠墙，侧头朝她看来，轻啧一声：“那你得小心，免得待会，我把你吃了。”
清香被夜风吹得扑入鼻内，声音慢悠悠靠近，黑衣忽而朝她挪来一步，移至她跟前，身上寒凉的气息将她笼罩：“为何深夜不睡？”
萧如是抬头，撞见他滚动的喉结，先前脑海中的内容挥之不去，脸颊的薄红被夜色覆盖，忙偏头找了个理由搪塞：“想事儿呢，睡不着。”
“……”
“意思就是，不开心？”他抬手，枕在后脑勺。半晌，瞥她的目光收回，问道。
萧如是凝噎，心想他这是误会了，却不大敢反驳，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只好顺着他的话：“算……是吧？”
“大半夜的，你在这干什么？”
“……”裴南意又瞥去她一眼，弯下腰，索性靠近了些。
“不明显吗？”
萧如是疑惑：“明显？什么明显？”
裴南意沉默一阵，直起身，重新靠回墙，扫过她一眼后，偏头挪开目光。
“哄你开心。”
“啊……啊？”萧如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来哄你开心了。”
萧如是噗嗤一笑。
她翻出窗，靠着墙坐下来，天空暗沉，四下黑漆漆的看不清任何事物。
裴南意低头，撑着坐到她身侧，不说话。
萧如是也往他悄悄挪了两步。
见对方并没有反应，她抓着土欲要继续挪过去，忽被裴南意一手按着肩膀停了下来。
“行了，跟条虫子似的，动什么动，好好坐着。”
萧如是鼓起腮帮子：“你就这么哄人的？”
裴南意撇过头，不去看她，满是嫌弃地啧了声：“不然你还想怎样？”
“……”
这男人真的对我有感情吗？
萧如是气得没话说。
空气沉沉的安静了良久。
身旁的人许久不说话，陷入漫长的徘徊，裴南意食指微微轻颤，终是挪过眼，去看她。
“……喂，说话。”
黑暗中很快就传来萧如是的笑声；“没哄过人吧？”
“这么说，我还是你第一个哄的女人了呗。”
“……”他转身朝向萧如是，拉住她。
“去哪？”
“……散心。”
萧如是眸光一亮：“用飞的吗？”
裴南意缓缓点头：“嗯。”
他抽出一侧的佩剑，正要捏诀，萧如是像只兔子似的跳起来，蹦到他身上，四脚扒拉着：“那我们赶紧出发吧！我什么姿势都可以接受的！”
裴南意：“……”
“看见这把剑了吗？”
“嗯嗯，看见了！一定是你特意准备教我的吧！”
“……”
裴南意：“那是用来给你御剑的。”
“萧如是，我没准备抱你。”
萧如是；“……”
“喂，什么鬼啊！怎么这么高！”
萧如是踩在剑上，由于重心不稳，左右摆动着，只能靠上半身撑开双手保持平衡。
她先是捏诀，发觉脚下的剑一动不动，乖巧平躺在地，不免有些挫败。
萧如是忍不住往下踩了两脚，深吸一口气，屏气凝神，意志力顽强地紧盯脚下，再次发力。
“……”
良久，空气安静得不行。
“……”
“什么啊！怎么这么难！”
她无助抬头，下意识去看坐在树影交错间的少年。
“……”
“蠢死了。”
他姿势有些懒，枕着头，往萧如是抬起另一只手，随后萧如是便悬浮了起来。
她脚下一轻，长剑先是一晃，稳稳飞起来。
她虽有些站不稳，但仍是开心，惊呼；“啊！飞起来了！”
树上的传来裴南意幽幽的一声笑。
紧跟着的是，萧如是发现脚下的剑并没有丝毫停下的痕迹，仍还在上升。
直至高出裴南意所倚的参天大树，往下看，只见的着茂密的浓荫伸入视线，枝叶繁茂得什么也遮完了。
她已经眼前发昏，吓得一缩脖子：“这么高！”
“啊！怎么还在变高！我恐高啊！”
剑依然是在上升。
萧如是受了惊吓，头一仰，险些连着身子栽下去，吓得她呼吸一滞。
重心不稳，她花容失色，摇晃着身子，靠着双臂维持平衡。
裴南意靠在树，心情不错，饶有兴味侧目瞥她眼，嘴角情不自禁扬起。
萧如是忍不住叫骂：“裴南意，我去你奶奶腿儿的！”
他依是不说话，过了许久，才听他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响起，
“行了，掉不下去，我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