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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炬成灰泪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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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薄雾湿漉漉的,白茫茫的飘荡在山头,山间小路清逸,小城内安静又惬意,凉快的小晨风弯弯绕绕吹进屋子内。

    第二日下学时,天色已经比较晚了,锦十一亲自在家门口等她的。

    “小伶伶回来啦?”隔得很远,萧如是便能瞧见锦十一在朝着自己打招呼,她也热情地回声。

    锦十一高兴地拉住她:“今天的小伶伶也有好好学习吗?”

    萧如是乖巧点头。

    夜里的风徐徐而过,大街上也冷清下来,寂凉了几分。

    他忽而注意到什么,往萧如是手腕上一瞧,问:“这是什么?”

    萧如是低头,手上的银镯子随之晃了晃,发出银铃碰撞的清脆的声响。

    “……别人送的。”萧如是回避过。

    锦十一盯着她手腕,像是在看那只镯子,表情深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萧如是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哥哥,你想说什么就说。”

    锦十一盯着那镯子一动不动,指了指:“来,给哥哥瞧瞧呗。”

    萧如是并没有怀疑,脱下镯子递给了他。

    随后她见锦十一掰着镯子,左瞧瞧,右敲敲,鼓弄半天,最后不动声色地带在自己手上。

    萧如是:“?”

    那个好像是我的吧?

    然而锦十一似乎并没有抢了别人东西的感觉,神色平静地喝了口水。

    “那个……这个是女款……”

    锦十一:“哦,我瞧着太硬,怕硌着小伶伶,就暂由我替你保管吧。”

    “……”

    一夜无事,下了一场大雨,空气清新许多,窗外也弥漫着雾气腾腾的水汽,滴答滴答奏响屋檐下滑落的雨滴。雨后没了白日里的燥热,多了几分凉意,她睡得也比较好。

    晚风席席吹过,慢悠悠的吹进了深睡的梦中,睡梦酣甜,只是今晚上裴南意没再来了。

    直到次日,花飞满城,血魔同党逃逸了,消息不胫而走。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萧如是知道,裴南意的傀儡术总有一天会被识破。

    在她的记忆里,她始终数着他们的倒计时。

    窗外的雨还在下,歪歪斜斜地倾洒在窗台上,朦胧细雨下竹林多了层雾气,白茫茫的一片水汽,看起来模模糊糊。

    萧如是盯着窗外的雨发呆,听着雨落下的节奏声,滴答滴答好像敲进了她的心里。

    “小伶伶?”锦十一从门外支出头来,手里抱着一个兔子玩偶,朝她摆弄耳朵,“快看,小兔子,喜欢吗?”

    萧如是朝他挤出个笑,抱过兔子:“谢谢哥哥,我很喜欢。”

    听她这般道,锦十一便才松了口气,这两日他想方设法的逗萧如是开心:“你怎么了?这几天都看你是这样,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只是萧如是现在心头压抑的紧,调转了话题:“我没事,哥哥我出趟门。”

    她放好兔子,起身就朝外走。

    这几日,裴南意也从未来找过她,这让萧如是心里不安的那块越来越明显。

    她随意翻出把旧伞,撑着准备出门。

    锦十一站在原地,望着她撑伞跨出门的娇小背影,不知是想了什么,心中好像缺失了一块,落寞万分。

    萧如是本是想出门寻裴南意,可是傀儡被识破,她最好不要出门,否则都有可能被发现。

    只是见不着裴南意,她不能控制着自己心里担心的那部分,因为裴南意从来不会平白无故消失和离开,她想去确定他没事。

    裴南意说过,他来这里是找青竹道君算账的,萧如是也知道,她被带来也只是另外一笔,单纯出于他的私心想让她过的开心点。

    裴南意这个男人不能多想,想得越多,越是深陷。

    如今她顾不得自己是否被发现,她只是想去找裴南意,她担心他。

    如今门外的雨还在下,愈下愈大,街上的人慢慢散了,只剩下街道上氤氲开的水汽和坠落下来跳跃波动的雨珠。

    萧如是在街上转了两圈,想到了去谢家,只是到了谢家,外面小仆从告诉她谢景今日出门了。

    她更加不安了。

    恰是同时,青竹观内也在秘密商讨着。

    “有线索了吗?”青竹道君招来一名弟子。

    弟子拱手跪下:“回禀道君,城门没有消息,应当是没有出城,还在焚城内。”

    “嗯。”青竹道君挥挥手,示意他起身便好,“那城里查过了吗?”

    “查过了,调查城里的弟子都没什么消息。”弟子继续道,“只是……”

    “只是什么?”青竹道君抬了抬眉。

    “前些日子二长老坐下一旁氏弟子刘白英声称锦家妹妹自回来后性情大变,与之前大不相同,像是换了个人。”

    青竹道君捋了捋胡须:“锦家?十一的妹妹……”

    他又问了问:“锦家仅他们兄妹二人,消息是否可靠?”

    弟子恭敬道:“道君放心,这几天我早已顺着那刘白英的话暗地里调查了那锦家,与其所言一致,并且竟平白无故和素不相识的谢家一名直系走在了一起,二人越走越近,的确……”

    “哦?”听到“谢家”,青竹道君表情有了些变化,微笑起来,“这便十分有趣了。”

    “那同党在这里,血魔不可能不管,倒是极有可能,就藏在城里呢。”他扬起眉,“不如咱们就等着看?先抓起来吧。”

    “是。”弟子轻道遵命便退了下去。

    血魔,今日本道君就看看,对你来说,这女人和你的复仇哪个更重要呢。

    而这边,萧如是在街上发觉不对劲。

    她隐隐感到什么,立即掉头就跑。

    身后迅速传来脚步声,那些追上来脚步声踩在雨水里,噼里啪啦响,不过却收敛许多,显然是修道之人。

    他们屏着气息追来,萧如是熟悉这条路,带着他们绕了两圈后侥幸脱身,很快就甩掉那些人。

    看来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如今已经被发现了。

    身后那些脚步声不再出现,正当她松口气,准备回家里去,却在门口时被闯出来的人擒住。

    她瞪眼看着那些从自己家里冲出来的弟子们,立即意识到什么:“你们想干什么?我哥哥呢,你们把我哥哥怎么了?”

    那些人没有给她答复,同另外几人使了眼色,便将她带走。

    锦家被抄了。

    萧如是被押往青竹观大殿内,平日里掌门会同长老们在此商议要事,青竹道君此时正站在殿前,早已等候多时。

    她被粗暴地扔在地上,两旁各有弟子压制住她。

    萧如是深知被发现,如今再演也没用,便冷眼抬起头,语气讥讽:“抓我干什么?”

    青竹道君回过头,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血魔同党,你应该清楚。”

    萧如是咬住牙,问他:“你们把我哥哥怎么样了?”

    青竹道君走过来,眉倒是挑起来:“锦十一?”

    “他应该不是你的哥哥。”

    萧如是低下头,却无力反驳。

    她知道自己不是他真正的妹妹,而锦十一对她的爱也仅是因为出于对妹妹的爱。

    她是那个恶人,霸占别人的爱,根本没资格提。

    可是这些日子下来,萧如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哥哥。

    青竹道君大笑:“你放心,十一是我的弟子,我自然不会对他如何。”

    闻言,萧如是便放了心。她低着头神色不清,紧抿着唇:“那……他知道了吗?”

    青竹道君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倒也不着急:“本道君从未向他提过。”

    “那就好。”萧如是垂眸,“我只有一个请求,可以别告诉他吗?我不想他难过。”

    青竹道君这次没说话。他没回答,慢慢走过来,掰起萧如是的下巴,反而问:“血魔同党。如今你已落网,乖乖束手就擒。本道君问你,血魔是否也在焚城?”

    “乖乖回答。”

    萧如是下意识地沉默了片刻,才道:“没有。”

    她知道,仅仅是自己沉默的一秒,对方便已经知道答案,她倒也没再解释。

    青竹道君也不生气,面目慈祥地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那本道君再问你,谢景是否就是潜入焚城的血魔?”

    萧如是这次沉默不语,不再回答。

    她清楚,裴南意同自己呆在一起是绝对会被怀疑的,总有一天也会被发现。只是不一样的是,裴南意如今在谢家,不同自己,没有证据,他们是妄不敢轻易动手抓人的。

    她冷笑:“不是。”

    青竹道君知晓她会这么回答,只是皱了皱眉,冲两命弟子挥手示意。

    压制她的弟子听令,将她扣在地面。

    萧如是猛然摔下去,发出嘭的一声,显然是砸得不轻。

    只是她抿紧唇,没吭声也没喊。

    这仅仅是一个警告,青竹道君又问,声音冷下几分:“谢景,到底是不是血魔。”

    他们需要自己的口供,萧如是咬紧牙关哼道:“不是……”

    青竹道君似乎这才有了怒容,手中出现一把鞭子,冷道:“最后一遍,谢景到底是不是……”

    “不是!”萧如是抬起头瞪过去,丝毫没有惧意。

    青竹道君太阳穴突突跳起来,咬牙往她身上抽去一鞭子:“哼,不知好歹!”

    噼啪一声,萧如是背上出现一条血痕,她咬紧牙没吭声。

    这抽魂鞭不同一般,每一鞭抽的乃都是三魂七魄,尽管表面上与普通皮肉之刑无异,实则用刑之人魂魄将会遭受同样的损伤,对于凡人来言,不出七鞭便会魂飞魄散。

    第一鞭,萧如是吐一大口血,嘴中含糊不清。

    “还不交代?!”青竹道君彻底动怒,气极反笑,“难不成你今日就真的要为了那血魔送上命?”

    喉咙里弥漫上甜腥,萧如是只能扯着嗓子说话:“我他妈说了,不是……”

    青竹道君捏紧手中鞭子,见她死活不肯松嘴,挥手便准备第二鞭下来。

    “且慢。”

    只是此时,身后一道清灵的男声传来,制止了他的动作。

    少年缓缓走过来,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上半张脸戴着面具,可萧如是看的清,那是谢景。

    他缓步走来,身后是门外交杂万千的白光,粼粼光亮镀在他的衣袖边,长发随风而舞,洁白的发带猎猎飞起,宛若展翅欲飞的白蝶。

    裴南意走过来,同时揭开脸上的面具,露出下面那张属于谢景的脸:“青竹道君,许久不见。”

    他与青竹观的渊源,并非那日萧如是说的那么简单。不仅是萧如是的那一句青竹道君向他告状,灭了他的老巢。

    许多年前,玄天九年,青竹观掌门带领宗门弟子,围剿魔城,杀尽妖魔。

    那日,青竹道君那个老道人,当着那只小血魔的面,亲手扼杀了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人类。

    她有着倾国倾城的皮囊,屏除世间尘杂的清绝,如三月中的白梨花那般温软。到最后,她也只是拼尽全力把他抛了出来。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在眼前,眼睁睁看着整个魔城陷落,父亲死于万人围剿,在最后一刻也未放弃作战。

    “小宝儿,快走……”她跌跌撞撞将他抱到河边,脖子上被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血不断涌出,将她整个人都染红,惊悚恐怖至极。

    她很美,此刻却只能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血染红那张容颜,本应该死了,却如同回光返照,不知道是什么让她捂着鲜血直流的脖子,强撑着将他抱了出来。

    直到把他放在小船上,她才不堪重负地倒下。

    小船在河面上摇摇晃晃,她强撑着摸了摸他的脸,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小宝儿”。那双手扶在小船上,虚弱又颤抖,她在不舍,最终狠心将他一把往外推,泪光粼粼冲他挥手,让他快走:“小宝儿,快走,走了娘亲就放心了。”

    一直见他离开,她才终于松下最后那口气,彻底沉睡下去。

    她因为要保护她的小宝儿而吊着一口气,哪怕是回光返照带他走。他走了,执念也就放下了。

    他的父亲被无数的道人围攻着,强弩之末时也不愿倒下。及身死,他的身上早已万剑穿心,跪倒在地面,最后往他母亲的方向望去,深深的不舍,永远的闭上了眼。

    他看见,在火海中,他母亲的脖子在不断流血,一直流一直流。

    后来,他填平了那条河。

    魔城陷,魔主身死,一把火将整个魔城烧得干干净净。世人皆道青竹观斩妖除魔,无上光荣,举世同庆,受世人追捧、尊敬。

    却没有人知道,那个小宝儿,从此,再也没有爹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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