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峰（12）
近几日由于小乞丐，顾念她爹便气得几日没有理人，整日劳神着如何将那臭乞丐从家中赶出。
顾念倒也觉着轻松着，很多事因此都落不到她身上，只是居然连伙食和生活用品都给她克扣了！
这让顾念想起，她好像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叫作顾穗，不过是庶女所生，名分上自然是比不上她。
只是近几日顾穗外出，她并没有机会见着。
“来，青稞你多吃点，让你跟着我受苦了。”顾念叹一声，使劲往青稞碗里夹菜。不仅是她，顾老爷下令克扣了她身边的下仆，独独剩青稞愿不离不弃，害得她每天就只能跟着自己吃粗茶淡饭。
桌子上只有一碟小菜和米饭，寡淡无味，实在不像一个小姐过的日子。
近几日裴南意被安排在自己那间屋子，她带着青稞搬到西偏房。
青稞看着自己面前的瓷碗，堆成一座小山，又好哭又感动，拾手抹着眼泪：“小姐，这可使不得！奴婢是下人，跟着小姐是应当的，还是小姐吃吧，否则待会让老爷看到了又该责骂了。小姐能惦记着奴婢，奴婢就已经很开心了。”
说罢，她放声大哭起来，吓得顾念赶紧拿帕子给她擦泪：“哎哟，吃个饭怎么就哭了？”
“小姐，奴婢一定会永远跟着小姐的！”她抽抽搭搭说不清话。
顾念安慰她：“好好好，赶紧吃饭吧。”
吃完饭，顾念就该去看看那个混蛋。她本只是想去刷刷存在感，增加增加感情，顺带就把青稞打发走了。
顾念伸了个懒腰，正跨进门一步，发现里面没人。
她在房间里各个角落找上一遍，竟都没有发现人。她意识着什么，又马上跑出去，发现锁还是好的，没被撬开的痕迹，就连窗户都钉得死死的。
那人去哪了？
疑惑之际，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猛地从角落冲出，将她扑倒在地。
顾念气急败坏地吼了声：“裴南意！”
身上压着她的那人但笑不语，不知从哪顺来的绳将她双手缠上。
“我劝你最好不要动。”缠上她的手后，少年又把她整个人绑起扔回地上，朝她高高挑眉，眸光中带着大仇得报的挑衅与得意。
顾念爬不起来，只能像虫子般在地上扭动：“你想干什么？”
裴南意低头俯视她，空气静默一瞬，嘴角勾起抹冷笑，连眼底的那片小湖也凌冽了几分。
他抬脚踩在顾念的头上，毫不怜惜地蹂/躏，就好像是踩着卑微低贱的蝼蚁，沉声笑：“干什么？当然是杀了你啊。”
顾念咬了咬牙：“哦？就凭你，你杀了我？”
对于她的挑衅，他非但不生气，似乎有些兴奋上头，抓着她的下巴抬起来，笑的更厉害了：“当然，你也可以向我求饶。”
“怎么样，不如求求我？嗯？”他靠在顾念耳边，丝丝蛊惑的声音传进来。
顾念抬眼看着他，倒是很有骨气的模样，不怕反笑道：想让我求你，不如给我换个姿势让我求的难受一点。”
裴南意沉默片刻，扯着顾念拉过来。顾念看见他的嘴角慢慢抿出冷笑，不知是气的还是恨的：“别废话，不是看不起我吗？把我当成阴沟里的臭虫，以前你看我不是很得意吗？像看蝼蚁一样。今天你就要在臭虫脚下求饶。”
顾念安静听他说完，不知是否想些什么，欲言又止，最终反讽道：“你不愿意啊？给你机会你不要，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裴南意顿默，意识到她是在说上一个问题，急忙打断她，“等等……急什么？等我再想想！我还没有决定！”
顾念头埋在地上，却是忍不住翘起嘴角偷笑。防止自己笑的大声，她憋得脸都青了，不敢抬头让人见着。
傻狗。
裴南意感受到她身体的抖动，皱了皱眉：“你犯病了吗，羊癫疯犯了？”
“……”
少女假装没听到，撇过头不去看他，咧着嘴笑。
裴南意脸色阴沉：“你笑什么？！”
顾念还是没说话。她瞧见裴南意脸色阴沉下来，便更想笑了，又换个方向偏头，不看他继续笑。
“你！”裴南意咬得牙喀喀作响，恨不得把顾念咬碎似的，“给我转过来！看我！”
他强硬掰着顾念的头，顾念也是倔，死活不看他，他手都快掰折了，如何也掰不过来，气得快疯。
“让你看我！”
“让你看我听见没有！”
“看我！”
羞怒间，顾念身上的绳子突然松开，她反手按住裴南意双臂，将他推倒在地上，杀了他一个措不及防。
裴南意反应不及，反被她翻身坐在腰上，仰头瞪着她，又气又恨。
顾念抓着他的乌发，娴熟地分出两撮，“嚯”一声，反手打结，嘲讽道：“小菜鸡，就你这样的，连用绳子绑人都不会，还要杀我呢？”
“裴南意，你好菜啊。”
“你是不是不会绑绳子，还是……你舍不得绑我啊？”她扬出一个甜美的笑，浑然不顾裴南意又黑了几分的脸色，嘲弄笑道。
脆生生的声音在上方响起，裴南意神情一僵，青黑色的面部轻颤，身躯一闪而过的痉挛。
“你！”
“恬不知耻！”
“不知羞！”
“你个不要脸的女人！”
他将毕生所能说出的词汇都用在了顾念身上。
“你干什么！”裴南意发现推不开她，脸色再次黑了几分，浓发被她在头顶扎成一朵大蝴蝶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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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拍手起身。
裴南意仍躺地不起，躺尸般怨念滔天盯着墙顶，一面捏着拳，一面咬牙切齿，头顶明晃晃的蝴蝶结更显得人娇嫩漂亮，若不是他那副跟谁都欠了他八百万样的嘴脸，倒真像个漂亮的小姑娘。
顾念噗嗤一笑，见那蝴蝶结衬得他更是鲜艳夺目，忍不住又笑：“瞧啊，南意妹妹，可真漂亮！”
傻狗，还不是被拿捏。
“……”
收拾完人，顾念便满心欢喜踏出门。
凡尘间许多事倒是颇为繁琐，顾念也到及笄年纪，前几日许多家上来提亲被她想方设法拒绝了。
几日顾老爷总盯她盯得紧，二人又闹矛盾，估摸着是在把关着人选尽快把她送出去。
顾念不由地叹了声气。
不料不到两日，南意妹妹便又惹出了事。
顾念手中碗没捧得稳，碎在地面，提着裙子跑了去。
她一路走去房，“人呢？”
“小姐，在这里。”下人给她示意，人已经被绑了，正扔在地上。
顾念向下人使了眼色，下人们便挨个匆匆退下。
人群散后，顾念皱眉看向裴南意，先是沉默，什么也不说，良久，才见她抿唇，嘴唇开合的很慢：“你想干什么？”
裴南意盘腿坐在地上，双手被下人们绑在后：“想让你滚。”
“……”顾念什么也不说，动手给他换了个位置，绑到床上。
少年稍作惊恐望着她：“你想干什么？”
顾念朝他冷笑：“别自作多情。”
“……”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真的只是问你想干什么，不是你曲解的意思？
说罢，顾念脑子里也闪过，或许真的应该放了他。他不喜这里，不喜自己，崇尚着外面，是该放他出去。
他想走便走，还要强行留下他，她有病。
到如今，连她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行为。就算是打是骂也要绑他在身边。限制他人自由本该是她最避之不及的，或许是私心，有人知道吗？她不知道。
想着，顾念侧身向他，嘲弄笑道：“你现在也未免太弱了吧？就这样还敢到处惹是生非？”
裴南意低着头，又是一阵默然，紧咬牙不说话，无论她是打是骂都不吭声。
顾念无力坐下，伏在桌，语重心长看着他：“你就不能听话点？我又不吃你。”
裴南意睁眼看她，冷哼一声：“你做梦！”
顾念偏头看去窗外，明亮的光透进来，发自内心深叹一声：“你在外面，会吃苦的。”
话语落下，房内沉寂片刻。
裴南意偏过目光，不去看她，或许没想到，她说出来的会是这个理由。
长睫垂下，他看着顾念有意没意踹着自己的脚，冷哼一声：“在哪里是吃苦？”
“……”顾念佯装无事，默默收回腿。
恰在此时，裴南意手上的绳子意外松开，他翻身下床，顾念动作不及他快，下意识就拿头朝他胸口上撞去。
那一下嘭的一声，撞得他整个胸腔都在震颤，给胸口硬生生撞出内伤，将他顶了回去。
裴南意声嘶力竭大喊：“你的头是铁做的吗？！”
顾念按了按摇摇晃晃的太阳穴，实际那一下子她撞得太狠，连自己也感觉到脑子里有嗡嗡的声响。
“我还没说你胸硬得跟块石头似的！”
“你！”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骂着，整个屋子内都充斥着骂骂咧咧。
顾念立即趁机抓住他，握住他的双手反转，扼在背后，像架刑犯似的将其摁到墙角：“小混蛋，这么弱还敢跟我作对？！”
裴南意绷着脸，喀喀咬牙侧头瞪她。
他是微微缩着身子的，矮了一寸，被顾念抵在墙角的影里，与她齐高，却有一种被她给按在墙上的脆弱感。
弱小、无助、软弱、可怜。
如果一定要用白话文解释一下，那就是壁咚。
他被壁咚了。
他抬眸，眼前人神色冷静，眼眸清凌，伸出支手将他挡在角落内。
“还治不了你了？”顾念哼哼几声，吩咐来下人看守好他，潇洒告退离去，只一个逍遥的背影。
裴南意望向门外，那娇小的背影逐渐离去，从他的视线淡开，风中裙角诀诀，被一阵吹下的梨花雨遮去了最后的残影。
顾念心想，这么继续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
她坐在窗前思量，手中笔杆子时不时敲打在鼻尖。窗外天色正好，天空明亮的光线撒下，被浓密的树荫半遮半掩。娇花绽放的枝头招来蜂蝶，空气多了几分清爽。
顾念有些入迷，以至于青稞跑来叫她都没发觉。
“小姐？小姐？”青稞盯着她看。
顾念这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转过头：“咋了？”
青稞无意道：“没什么，就是老爷说二小姐过几日就要回来了，让我通知你一声。”
“顾二小姐？”顾念转了转眼珠子，“就是我那个妹妹？”
她从未见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