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锤与二丫（十二）
裴南意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容颇为佻达：“我倒是想到了什么，比直接杀了你更有意思。”
段迁愕然，裴南意掐着他提了起来：“还装吗？”
段迁连忙拼尽全力地摇头：“不……不装了！求求你……放……”
只是他话音未落，裴南意突然抓住他的后脑勺，像是抓住了什么，往外一拽，段迁眼睛里开始翻白。
下一秒，就有一团黑雾从段迁的后脑勺被抽了出来，一把扔在了地上。
见此，画皮妖怔住，顾不得自己浑身流血，嘴角还挂着血线，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那团黑雾被裴南意踩在脚下，就像蝼蚁一样被践踏，他笑：“你的宝贝儿子。”
萧如是看见那一幕也是有点诧异，难以相信地去打量那团黑雾：“这是什么？”
【贪魔，以人魂魄为食，吸食活人生魂以占据躯壳】
她突然收到系统的答复。
萧如是望向倒在地上翻白眼的段迁，知道了怎么一回事：“那被占据的人呢？”
【魂飞魄散，从此消匿，不复存在】
萧如是不知想了什么，指着倒地上的段迁：“你快看看，看看那人还有救没？”
叮咚一声。
【此人意志力顽强，一直都在反抗，到如今都还没被完全吞噬，还有的救。只需用血锁住命脉，将生魂召回即可】
系统传来回答，萧如是松了口气：“那就好。”
裴南意已经走了过来，萧如是刚才就在旁边看着，全程听着，万万没有想到他倒会这么护着自己。
还有那些话，让人想想，真是令人羞耻的很。
裴南意走到她的肩侧，侧眸看向她。
萧如是抿了抿唇，正想要说些什么，他却已经知道了她要说什么一样，挑唇轻笑：“嗯？”
“不谢。”
萧如是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谢谢？”
少年突然转过来看她，四目相对，像是永远都能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刚才不是也说了，不是我的人吗，自然是要护一下的，帮你也是合情合理。”
他挑了挑眉。
“……”谁是你的人了？
萧如是一下子就蚌住了，想起了刚才自己想的事情，完全把头埋下去了：“我真怀疑你有读心术，怎么每次都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画皮妖抓着那只贪魔已经疯了。
“我的儿子呢！我的迁儿呢？”她不要命的大喊。
贪魔这种魔物，一旦离开了寄宿魂魄的躯壳，就如同一只蚂蚁一样脆弱。
只是被人轻轻踩一脚的事。
它只能不断地后退：“对不起……对不起……放过我……”
画皮妖抓住它魔怔了一样的大喊：“我的儿子呢？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她抬手，悲愤交加中把那只贪魔撕成了两半，那贪魔甚至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被画皮妖在手里胡乱撕成了碎片。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呢？”她开始又哭又喊。
那只画皮妖一点点爬到段迁的身边，趴在上面最后变成了失声痛哭：“我的迁儿，我的迁儿……还我的迁儿……我要我的儿子，我的迁儿呢，我的迁儿去哪了？”
她的身体愈渐崩坏，从七窍开始流血：“迁儿，迁儿你在哪。我的迁儿在哪？我的儿子呢？我的迁儿，娘找不到你啊……”
“娘找不到你了……”
“还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萧如是随心感叹一声，抿了抿唇。
她突然走过去，蹲在段迁身边：“没死，还有的救。”
画皮妖抬起头望她，只看见萧如是咬破了手指，将血抹在了段迁的命脉，用灵力往外虚无地拉了拉，像是要把什么给找出来。
她虚无地一抓，神色凝肃。随后，段迁的脸上开始浮动淡淡的金光，没过多久，他就猛地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气，余惊未了地看着四周。
画皮妖感动万分，抱住段迁：“迁儿！迁儿，你醒了？”
只是没过一会，段迁醒过来没多久，就眼白一翻再次昏了过去。
画皮妖紧张地抬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此刻希冀万分，带着闪动的泪光看向萧如是。
萧如是按了按额头：“别担心，没事了，魂魄太虚弱了所以昏过去了。”
画皮妖将段迁怜爱地抱在怀里，开始不断地抽泣：“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我的儿子。”
只见她突然趴在地上干呕，没一会就从嘴里吐出了什么，居然是刚才那团被她吞下去的段德忠。
那团血肉被吐出来，成了一团烂肉，发出恶心的腥臭味，不少人都跟着吐了一地。
画皮妖大笑着趴倒在地，开始肆意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段德忠，你也有这一天！”她恶狠狠地咬着牙。
她重新爬回段迁身边，抱着他慢慢蜕变成了生前的模样。
那张狰狞恐怖的脸消失，从一个怪物褪去外壳，转而是一个饱含泪水的妇人。
“段德忠啊，我恨你，但是我更爱我的儿子。”她爱抚着段迁的脸，随后，萧如是看见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得透明，一点一点消散，化成粉末飘荡在风里。
萧如是不懂地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身旁少年侧眸，眼中唯有一点儿漫不经心的戏谑。
像是懒散地，不怎么有趣地看着戏场，只是随意摊了摊手，淡淡几个字：“得偿所愿。”
她强行承受着吞噬靠近裴南意，本就是强弩之末。只是儿子是她最后的念头，她一直凭着这个念头撑着。
如今她的儿子得救了，她最后的心愿了了，也该离开了。
萧如是吸了吸鼻子：“唉，孽缘啊。”
裴南意却看着她哂笑一声。
风波一去，此事也算了结。
完事后，萧如是驱散着活下来的那些商人，好不容易才从那女孩儿手里抢回了白猫。
“好了好了，赶紧散了吧。”哄散了众人后，萧如是又抓回来一个，把昏迷不醒的段迁托付给了他，“你把他照顾好了，不然到时候那只画皮妖找回来我可不管了。”
那人一听，连忙寒毛卓竖地扛着段迁走了，生怕慢了些。
萧如是忍不住笑，抱着白猫使劲蹭了蹭：“呜呜呜，猫咪大人你可算是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白猫嫌弃地推开她，傲慢地抬起头：“哼，谁要你这个蠢人类想了？”
“你别玷污了本座！”
不过她看了看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就犯难：“这可怎么办？总不能摆着这里发臭吧？”
白猫：“这还不简单，你吃了不就行了？”
“？”
随后，萧如是和裴南意在船上的日子又过了几日。
行船缓慢行驶在碧波上，要走的路还有一段，晃晃荡荡的驶去夕阳颓落的方向。
推开波澜，清波荡漾着山景的倒影，粼粼碎光浮动在江面。
商人们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船上也慢慢恢复正常。
兴许是心理阴影太大，四下无人再敢聚会了，每天都呆在自己的屋子里打发时间。
还有听说段迁也醒了。
萧如是终于得以好好休息，找了个时间放松自己。
次日晚，她偷溜到了窗户外，坐在小台子上吹风。
“啊，终于可以感受大自然了！这几天累得跟狗一样。”她放宽心地伸了伸懒腰，晃悠着悬空的双腿，锤着腰。
瞬息间，绵密的云层被月光穿破，后面的窗子被推开，一个人逆着夜风，披了一身寒露坐了过来。
萧如是并不意外，一脸笑眯眯地看他：“来啦？”
裴南意靠坐在她身侧，散漫地曲着腿，姿势依旧慵懒地回头看她。闻言，他低头笑出了声：“知道我要来啊？”
萧如是更一发不可收拾地朝他笑，指着自己高高抬起头，浑像一只邀宠的猫：“怎么样，我厉不厉害？”
看着那张毛茸茸的脸，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少年忍不住轻笑。
他缓缓靠过去，俯下腰，同她齐高，平视着她的双眼，向她高高挑起眉，凑到萧如是耳边笑道：“那你呢？”
“是在等我吗？”
他的笑声清透悦耳，身侧都是萦绕着他冰凉的气息，他身上淡淡的清香伴随着那声低笑。
萧如是学着他将眉挑得极高：“你不是说，要给我机会让你爱上我吗？那我不得奉陪，不能让你失望嘛。”
裴南意侧了侧头，低沉的声音在耳畔震动：“哦？”
整个脑子里都是他的呼吸声。
“这样啊。”
“那你可要再接再厉了。”全世界只剩他柔润的音色杂糅着微凉的江风，“那就，且祝你好运。”
语气玩味。
不知为何，他靠的近了，萧如是反而有些受不住，狼狈的想要躲开：“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她没发觉自己耳根子红了些，只能慌乱躲避着眼神，有点不敢看他。
“让我爱上你？”
“我倒是真的好奇呢。”他继续笑，“甚至，有些期待。”
少年靠在木栏上，慵懒地吹着船风。夜里的江风格外寒冷，懒洋洋地打在他的脸上，铺开了一层凉意。
长长的睫毛上起了一层水汽，淡淡的水雾萦绕，夜露未散，就像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小家伙，你怎么老是想着让我爱上你，我说过了，我不爱人。”
萧如是转过头看着他，眼中夜风汇聚，逐渐汇聚成他的模样，披着柔和的微光。
“行了行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谁等你了？我就是出来吹个风，放松放松，这几天累得很，才不是出来等你的，自作多情！”
这艘船跑的实在慢了，过了几日都不见靠岸。
又过了几天，船行驶了一路，总算是百转千折到了地方。
那些商人推搡着冲下船，一个跑的比一个急，差点发生踩踏事件，生怕慢了些。
萧如是也跟着下了船，直到那群人彻底走没了，空荡荡的路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萧如是先是在路边站了会。
这旁边是一条狭窄的小道，可以看见通往前方滑体的山路。
“咱们是要去村子里吗？”她问裴南意。
裴南意好像是要跟着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黑黝黝的眸子转向她：“随你。”
“看来是又要跟着我了。”萧如是心里想，“这不是给我机会得手吗？真是不理解。”
罢了，正好给她奸计得逞的机会。
萧如是捏了捏鼻梁根：“那就去吧，得赶紧找个落脚点，不然待会就得流落街头了。”
两人没走一会，就看见了伫立在前面的一座村庄，渐渐露出个黑色的轮廓。
“应该就是那边了。”萧如是聚焦视线朝那看过去。
不过，她抬头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乌云聚集，像是没一会就快下雨了。
这会离村庄还有段距离，萧如是指了指另一边的木楼，目露喜色：“这也走不过去啊，天色不早了，我看那边有个客栈，不如今晚去里面住住？”
那不知道哪钻出来的客栈，恰巧让萧如是一转眼就看见了。
裴南意不语，白猫睁开一只眼朝那边看过去：“客栈？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客栈？你个蠢蛋不要待会傻傻的被妖怪骗去煲汤了。”
萧如是擦了擦汗：“我当然知道啊，这种地方开客栈肯定有鬼，但是看着这不是快下雨了，用法术飞过去又太废灵力了，不如就在这里凑合一晚？”
白猫趴在她的肩上，才睁开眼悔恨地抬爪捂住脸：傻叉，你可以让你旁边那个带你飞过去啊。
他废什么灵力啊！他围着地球飞两圈都可以！
裴南意似乎也想到了这点，支着手回头看着萧如是，嘴角含着不明的笑意。
“干嘛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萧如是奇怪地眯眼，已经朝那客栈走去。
“这深山老林的有个客栈实在是奇怪，该不会是什么妖魔鬼怪在这蹲人呢？不过这荒山野岭的，好像也不会有人来吧？”萧如是想着，已经走到了那客栈。
客栈是简易搭建成的一座木楼，门口挂着一个大牌子，没有名字。
见她进来，便有两个热情的老夫妇迎了上来。他们一左一右打开了门，露出了两张和蔼的笑容：“哟，来客人了呢！”
萧如是热情地朝他们打招呼：“你好你好。”
萧如是走进去，发现这里并没有那么复杂，四周都是简单正常的摆设。
她皱了皱鼻子，并没有任何妖气，嗯，看来是她想多了。
走廊上摆放了两排花瓶，萧如是走到前台，老头子已经在那等着了。
“你好，要两间房。”萧如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后面的裴南意。
“好的好的。”老头赔笑着，慌乱地翻找着钥匙。
萧如是靠在桌子上，好奇地朝老头问：“阿伯，这荒郊野岭的，你们在这开什么客栈？”
老头顿了顿，递给了她两把钥匙：“我和老伴从小就在山里长大，知道这山路偏僻，平常要是又人路过，免不了风餐露宿。而这山里野兽也多，我和老伴便想着能给这里路过的人提供个住处，行个方便。”
“顺便再收点钱。”
萧如是咯咯笑起来：“原来是这样。”
老头突然凑到她耳边，遮着嘴好奇地问：“老夫瞅见那边那位半天了，长滴是真的俊俏！没见过这么俊滴小伙子了！他是姑娘的郎君吗？”
看起来他很想知道，八卦之心熊熊燃烧，悄咪\咪地瞥向裴南意。
老头小心翼翼的问，眼珠子因为紧张不停地转动。萧如是随即回头看向裴南意。
他靠在那，微倾着身子，唇色如血，墨眉含星，正巧也朝她看过来。
萧如是想了会，坏笑着回答他：“阿伯误会了。他呀，他是我小弟呢。”
“原来如此。”不知为何，那老头看起来居然还有点失望。
在老头失望的目光下，萧如是拿起钥匙，朝着裴南意一挥手：“走！裴小弟，起架回宫！”
少年看着她笑了笑，眼角轻轻挑起，漫步跟在了后面。
就像是漫不经心地进行着一场游戏。
他嫌弃地侧了侧眸：“哦，别沾亲带故的，谁是你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