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锤与二丫（九）
他嗤笑一声：“是么？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
“所以，我暂时很开心，心情不错。”
“……”暂时？
萧如是：“你说什么？”
“我说，我觉得你，很有意思。”
萧如是把无语写脸上了：“……”
哥，你刚才还要杀我的。
我果然又勾起了他奇怪的兴趣点吗？这人的兴趣点真奇妙。
那怪物不知道在那旁边听了多久，竟还听上瘾了，就差抬根板凳了。
果然女人都是爱吃瓜的，死的活的都一样。
画皮妖：我觉得你们还可以再演几集，我还能看。
裴南意突然转过眸子，眼尾泛着些猩红，眸光血红闪烁。怪物一激灵，就好像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黑暗里。
少年没说话，脸上的笑意褪去，朝她伸出手：“起来吧，来接你了。”
萧如是掀起眼皮瞟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抓着他走在后面，悄咪\咪地问：“你真的都看见了？真的？真的？”
她连问了几遍真的，小眼神躲躲闪闪的，裴南意嗤笑一声，并未答复。
“你装模作样的时候，也很有趣。”
萧如是：“……”
“那你看见了也不来帮我。”她又小声逼逼。
少年总能听见她那些悄悄话，朝她挑了挑唇笑：“这不是来了？”
“那刚才看我被掐都不帮忙？大哥真是寒心。”她悄悄抱怨，眼珠子转过去转过来。
“大哥？”裴南意却突然停下来，蹲下来看着她，卷起她耳畔的发丝缠绕在指间，挑着眉，“我记得我说过……”
“不要沾亲带故。”萧如是翻了个白眼，默默替他补充。
他哂笑一声：“……我是不可能让你当大哥的，不过你非要那样想的话，那救你也是情理之中。”
“？”谁要杀我来着？
“切。”萧如是不情不愿地撇过头。
萧如是这会是没什么感觉的，或许很久之后她再回头来看，才会发现，她和裴南意之间的关系就是在这一刻有所变化，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那个她触之不及的邪神，已经在慢慢靠近她了，走下高台，走到了她面前。
萧如是极其小声的嘀咕：“您老人家就这么喜欢逗我玩？刚才差点以为小命不保了。”
裴南意笑着不语。
二人并肩走在幽暗的走廊，寂荡的脚步声一深一浅的响着，整个世界都是那样安静。
“画皮妖都不见了，为何我们还没有出去？”萧如是抚摸着阴冷的墙壁，疑惑地问。
裴南意微微眯眼，看向她的身后，那里是一片看不见的深黑。他勾起嘴角笑，半阖眼眸：“小心了。”
萧如是微一怔，随后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以极影的速度朝她靠近。她凭借本能绕了过去，定睛一看。
那居然是一只和刚才一样的没有皮的血肉人，不过却不是刚才那个，正用它那双空洞无比的黑眼珠注视着萧如是。
堪称——死亡凝视。
萧如是哆嗦了一下，背后起了一排鸡皮疙瘩。她正想说“怎么还有这种东西”，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硬生生把话给憋了回去。
然后，她就看见了今生难忘的惊悚画面。
她居然看见浩如烟海的血肉人从两边的走廊口围了上来。
它们有的极速奔跑，有的缓慢移动，熙熙攘攘集满了整个走廊。一眼望去，全是被挤的变形的血肉模糊的脑袋。上面还有几只像壁虎一样爬墙，踩着“人”群飞跃过来的，形成了一个壮观的“人”山“人”海，是密集恐惧症看一眼都能发麻的程度。
血肉人由于数目太多，摩肩接踵地推搡，速度就降了下来，一前一后缓慢接近，将两个人包围在了中间。
萧如是先是震惊的脸色煞白，很快就如临大敌，随便地上抄了根棍子握着，那句“我靠你妈”差点喊出来了。
这坑爹玩意怎么还是群居动物？
裴南意些许倦怠地打开眸子，厚重的羽睫下，深不见底的眼睛如镜像万花筒般旋转，像是漩涡般的深渊。他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数量有点多啊……”
萧如是眼疾手快先一步抵在了他的后背，神色正经，仿佛已经接到了一个作为好队友的责任：“放心把你的后背交给我！”
裴南意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歪着头看向他，一只眉挑的高的很高：“数量有些多，比较麻烦，但是呢……我解决起来很快。”
萧如是：“……”
不过他很快托了托萧如是那张失望沮丧的脸，露出了一个“你要想玩我就陪你玩”的表情，挑眉看她。
他转过身，觉得有意思极了，轻哼着笑道：“那就多麻烦了。”
那些血肉人如出弦之弓瞬间扑来，如血浪潮水般将人淹没。萧如是凝神以待，抬腿一脚踢开了一只，随后手上动作飞速将另一只爆头。
她动作极快，在前方挥出了一小块空间，棍子上已经沾满了血，但不碍她踢的准，基本上一踢一只，又快速勾脚尖将其撂倒。
他身后的裴南意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百无聊赖地伸出手，一捏爆一只，四处是碎了一地的尸块和血沫。奇怪的是，那些污浊的血却没有一滴是溅到了他的身上，他的衣袍依旧洁白。
萧如是控制呼吸频率，体力才能勉强跟上动作。她耳朵警觉，回头一棒子敲在了悄悄接近她的一只血肉人，顶起膝盖就是一脚，将其踹翻在地，又踩在上面，使劲踩了几脚，完全不在意溅得满裤子的血。
“说实话。”她身后那少年的声音传来，他饶有趣味地转头，那双眼睛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你是个吹吹夜风就能把脸吹红的孱弱人类。”
萧如是：“……”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稍稍得意之间，一只速度极快的血肉人就朝她扑来。等到萧如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眼前，几乎到了鼻尖相碰的地步，就快朝她咬了下来。
萧如是下意识之际闭眼，等她悄咪\咪睁开半只眼去偷看的时候，发现那只血肉人居然直挺挺停在了离自己不到两厘米的距离之前。
一只手从后而来，宽大的手掌自上而下抓住了它的天灵盖，将它硬生生扯了回去。
那只手五指闭合，血肉人的脑袋就在下一秒像是气球一样嘭的被捏爆，碎成了血渣沫。
同时，那只手转而捞住她快速后退，避开了血肉人碎开后溅过来的血汁。
“站着不动给谁看？”莫名嫌弃的声音传来。
“还需要我亲自八抬大轿把你抱走吗？”
“其实也不是不……”萧如是咽了咽喉咙，默默抽回了手。
“我可以的！”
萧如是迅速转身，和少年背靠背而站。
那些剩余的血肉人还在源源不断地接近，二人站在无法突破的包围中紧紧相贴，长发摇晃，如约将彼此的后背交给了对方。
萧如是轻轻翘起嘴角，快速踢了冲在最前面的一只血肉人，将其踢翻后紧接着后面的一排血肉人应声倒下。
这些血肉人就像是被/操控的机器，并没有自己的自我意识。简言之，就是个弱智。
身后的裴南意仍旧有条不紊地挨个捏爆那些不要命前来送死的怪物，或许觉得有些倦怠了，微微皱了皱眉。
萧如是敌对着眼前的三只血肉人，硬撑不了，她往其中一只头上劈了一棒，紧接着又转了个向踢翻了另一只。最后一只被她砸了一拳头后往身后扔去。
两个人就好像有什么不用说的默契，身后的人顺应着她的动作立即接住了被扔过来的血肉人，在下一秒被捏死。
萧如是和他背对背，双手之间都是合作的默契，很快打出了一波接着一波的配合。
不知不觉，他们以一种很快的速度解决掉了将近三分之二的血肉人。不过萧如是渐渐的有些力不从心，吐息沉重，已经有点四肢发软了。
她突然注意到什么，瞳孔放大。
裴南意侧方一只血肉人悄无声息地靠近，对准他的脖子就要咬下，而裴南意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淡淡睨过眼。
萧如是飞速冲了过去，一手拦住了那只血肉人，咬紧牙踹开了它，不过她的手上也被咬掉了一块皮。
“嘶……哈……”萧如是默默呼着掉皮的手，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片很快包了起来。
她好像并不在意，还在警惕地盯着那些剩余的血肉人。而裴南意却一直紧紧盯着她，就好像要从她的身上看出些什么，突然伸手将她捞了过来，眉间微微皱了皱：“为何要救我？”
萧如是岔了岔，似乎对于他问出这个问题很奇怪：“啊？你刚才不也救了我。”
“即便是很近的距离，我也可以轻易躲开。”他淡淡说，少年捏着她的手腕收的越来越紧，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就好像在想些什么。
在想什么？
他时常就像是向往新鲜事物的孩子，对萧如是的一切感到好奇。当然那只是好奇，他从始至终都只觉得萧如是很有意思。
可是那种走的太近的感觉，他答不上来——但，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很烦躁。
他向来习惯有人恨他，因为那比这种虚无缥缈的好意更加真实。
这甚至让他有了杀人的冲动。
不过，在前不久他才放过了萧如是。
很快，他就将那阵突然涌上来的复杂思绪扫去，恢复了往日里那张明艳却又冷淡的脸。他朝萧如是露出了一个很熟悉的笑，媚色如丝的眼角弯弯：“我是坏东西。”
“你救我，就不怕我恩将仇报？”
萧如是这次是真真切切“啊？”了声：“的确是坏东西……”
萧如是是完全不会想到，他是真x恩将仇报。
下一秒，裴南意凭空消失不见，临走前还是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好像是带着什么探讨的意味和乐趣望着萧如是。
这熟悉的操作，让萧如是下一秒就感到了窒息。
她简直抓狂了，因为那些剩余的血肉人全部都将目标转移到了她身上，而她基本上已经花光了力气，根本应付不了，很快就被扑倒了。
“裴南意你是有病吗！你还真他妈想恩将仇报啊！”
“你他妈怎么这么坏！你二逼啊！草了我草了，你个什么坏东西！”
裴南意就像是大变活人一样转瞬消失，萧如是被挤在血肉人中间，和被一群丧尸围攻中差不多，拼命像只蚯蚓一样在地上蠕动，避免自己被咬了脖子。
萧如是就快哭出来了，恨不得把裴南意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一遍。
“我去你奶奶腿的的裴南意！你个坏东西！你怎么能这么坏？”
“你个黑心的！你个没良心的！你心怎么这么黑？！”
而后，在萧如是的边哭边骂中，身边那些蠢蠢欲动疯狂进攻的血肉人却骤然停了下来。
它们像是石像定在了原地，连同着想要靠近萧如是的脏手，在一瞬间爆裂开。
就好像发生了一场剧烈爆炸，炸弹嘭的围绕萧如是，血汁就好像花洒般散开，从天降落，有如绚丽的烟花，又好像淋下的鲜艳花海，好似绽开的一朵巨大的血花。
那些血和肉沫像花一样绽开，却没有一滴滴落在萧如是身上。
一只冰冷的手指轻轻揩了揩她眼角的泪花，动作轻柔，蹲在她的身边，声音如同遥远的飘渺：“我并没有心。”
萧如是含着泪睁开眼，裴南意不知不觉已经出现在她身边，头顶是替她举着的一把血红色的纸伞，边缘的血液滴下，围绕着萧如是滴滴答答。
“这么看着我干嘛？”少年微挑着眉，“这样看着我，都有些不想杀人了，真是奇怪。”
“罢了，今日下雨了，就这样吧。”
萧如是还是抽抽搭搭的：“坏东西……”
“嗯。”他冰凉的指腹再次抹了抹她眼角的泪渍。
“起不来了……腿麻。”
“……”那人默了默，“需要我亲自抱你吗？”
“其实我觉得可…”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萧如是一个激灵垂死病中惊坐起，“我觉得我又可以了！”
而在此刻的另一边，一场阴谋正在慢慢酝酿。
混乱的房间内，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花瓶碎了一地，满屋的狼藉，窗帘边是一排被掀倒的柜子，里面的东西杂乱掉了一地。
在这间房间里的某处角落，一个微不起眼的人蜷缩在昏影中战栗。
泪水划过脸颊，沾满了他的整张脸。就像是蜷在这里哭了许久，嘴里不断呢喃着“母亲，母亲……”
这样微弱的声音重复了许多遍后，他竟慢慢躺在角落哭睡了过去。
而就在他睡着后，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怜爱地将他扔了出去抱在怀里。女人一遍一遍抚摸在躺在怀里的那张脸上，是她夜有所梦，日有所思的脸。
她一遍又一遍地爱抚，最终只能悲愤万分地给他盖上衣服，最后又悄然离去：“迁儿，母亲马上就能带你离开了。”
就当她离开，那个一直蜷缩在角落安静乖巧的人却突然醒来，骤然睁开眼，眼底是一片阴凉，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勾起嘴角冷冷笑起来。
快了。
到时候，他就能彻底占有这具身体了。
突然他神色一沉，胸口里突然疼痛，就好像什么东西在撕咬，同他抗争。
他又冷笑一声：“别反抗了，你没有机会了，这副躯体，属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