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凝兮

    李西雁点了点，觉得自己的名字很好听，还和云书妹妹是出自同一首诗词，多好呀！

    小云书似乎也可以接受这个说法了，没有再说为什么。但是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是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是还未等到小云书想到要说什么，有人先说话。

    “你们两个真是的，拿李清照的闺怨诗来给孩子取名字。”远处传来一女子的笑声。

    “娘亲！娘亲来了！”

    小云书赶紧从父亲秦昭的怀中，跳下来，也忘记拿散落的黄发带了。幸好，秦昭早早地就把小云书左边散落的黄发带攥在了手心里。

    远处的女子走的很快，还没等小云书蹦蹦跳跳走过去，那女子已然先自己走了过来。

    此女子身形也较高，比旁边的侍女们高出一个头不止。走起路来，似乎带路，风声阵阵，长发飘飘。

    等走进了，才发现她今天穿的这一身似乎和小云书是同一块布料。

    小云书头上本来扎着两个小揪揪，并用黄色发带系着，这黄发带还用银色丝线刺绣着大片大片的云。小云书身上穿着的，也是一身黄，这种黄色要比发带的亮黄淡上许多，是一种泛着白光的黄。

    如果说小云书的发带是熟透了的鸡蛋蛋黄般的黄，那么小云书身上穿着的黄色，要比三四分熟的溏心蛋颜色更淡，似乎是橘汁的颜色。

    若是普通的橘子，其外皮的颜色还是重于鸡蛋蛋黄的，毕竟那个颜色已经有些偏红了。更何况拓州生产的橘子，大多都汁水十足，甘甜清香，比内陆的橘子要甜上许多。所以这个颜色不是橘子表皮的颜色，也不是橘子果肉的颜色，而是橘子被挤压出汁，其汁水的颜色。

    但是小云书穿起来是一滴橘汁，飞溅而出的颜色，此女子则不然。

    细观其上的布料，用银色丝线刺绣着同样的图样。是一副孩童山涧戏水图，烈日当下，此处有青山溪水，有一女孩童，也有风，风吹过云间和树林，自在得意。

    但是此女子身上穿着的颜色，却又不是小云书身上那种黄色。

    并不是一滴两滴橘子的颜色，没有那么浅，而是橘汁聚于杯中的颜色，较之浓郁许多。

    且这聚橘汁的杯子，还不是一般的杯子，而是酒杯，且是秦昭爱用的泠光杯。

    泠光杯，杯身无色，最适合装浓郁的美酒。

    且其杯身有一道道波纹，乍看像波光粼粼的湖面，又像一道道剑痕，秦昭十分喜爱，每每都用此杯泠光杯来装自己最爱喝的美酒。

    此人，便是小云书的亲亲娘亲，也是小云书的云风哥哥和云华哥哥的母亲，同时也是秦昭的原配夫人。

    此女，名为唐凝兮。

    唐凝兮出身书香世家，其父是个老古板，酷爱先秦时期的历史及其文学。向来称自己是目前研究《诗经》最为透彻的第一人，也确实醉心于此。

    以至于给自己的儿女们取名字都是用的《诗经》，选的字大多别出心裁，别有一番诗意。

    唐凝兮的名字是一早就想好了的，其父，渊帝国的大儒唐始好，在此女出生之时，尤其偏爱《诗经·硕人》。

    于是给女儿早早地就想好了名字，便是化用这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取了“凝兮”这个名字。

    且唐凝兮的父亲唐始好，也十分喜好屈原的《离骚》。孩童们背书最恨的“兮”，也是唐始好觉得最妙的字之一。

    唐始好一直扼腕，如此妙的字，这样美好的词，在如今却少用了许多，诗坛用到的时候也不多。遂早早地写下这三个字，就等着女儿出生，可以顺理成章地给女儿取名为“唐凝兮”。唐始好等了许久，才等来这个女儿的出生，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唐凝兮不仅是唐始好的长女，也是其母族那边的长女。不过这个话，此处就暂且不提，待到后面再细细道来。

    唐始好早早地给自己的女儿准备好了名字，甚至这三个字都练了许久，就等这个女儿出生了，可以握着女儿的手，教她写自己的名字。

    这一点和秦昭为小女儿取名字截然不同，不过秦昭也不在意。

    毕竟唐始好也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个女婿，秦昭也懒得和自己的丈人比较这比较那。反正他们分别居于两地，见面的机会也不多。

    秦昭紧跟着小女儿云书的步伐，也朝着自家夫人迎了上去。

    “夫人，我今日回来得早，想着可以和夫人多呆一会。结果李镜家的小子来营里找他，被我撞见了，本来要好生教训一下这小子的，结果西雁一看到我，就闹着要和云书一起玩，我就带着李镜和西雁一起回府了。”

    瞧瞧这段话说的，好像自己一点责任都不担。千错万错，都是李西雁的错。

    但是李西雁是个孩子，还是个和自家小女儿云书差不多年岁的孩童。秦昭觉得自家夫人绝对不会怪上李西雁的，这个事儿也就没什么了。

    毕竟要是家里来了客人，而且一来就来了两个，还是一对父子。其中一人是自家夫君的部下，一人则是自家小女儿的童年玩伴。

    这必然是需要主人家设宴款待的，就算秦家人待李家父子如朋友，李镜也一直十分感恩像兄长一样，照顾提携着自己的将军。

    但是在军中，严格的上下级关系，一直是不动如山，动如雷霆。

    所以尽管私底下，秦昭李镜两人相处较为随和，但是礼不可废。秦家依然是李家的上峰，李家父子来秦家，也是客人来主人家做客。

    自古以来，渊帝国的人都非常重视礼节，于饮食上更是有诸多规范。

    更何况，秦昭不仅是李镜的上司，是这拓州城的将军，还是享有侯爵之位的诸侯王。在礼节这点上，也颇多规矩。

    且秦昭这人外冷内热，待人处事方面，也向来是对内宽松，对外严谨。自己面对自己的家人和少数亲近之人，才会展现本性。

    所以秦昭此举，看似是在甩锅给小孩儿李西雁，但是实际上，也能看出秦昭对李家父子的喜爱和亲近之处。

    作为和秦昭相伴十余年的唐凝兮何尝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她笑了笑，走过来摸了摸西雁的头。“西雁，欢迎你来我们家玩。作为小云书的娘亲，也作为云风和云华的娘亲，伯母永远欢迎你来我们家里玩。什么时候，你都可以来我们家找云书玩。”

    唐凝兮声音清脆，仿佛她身上绣着的那幅孩童山涧戏水图一般，能听到石头打在溪水上的声音，西雁一直都非常喜欢这位伯母。

    “当然，你要是想来找云风和云华玩，也可以。找谁玩都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找伯母玩，或者有什么话，想和伯母说，伯母也会很开心的。”唐凝兮朝着西雁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