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姜舟还点头,招呼何言往她那边走去。
老者又是抬头,像是在看何言,又不太像,目光中带着审视,并不凌厉,却让人觉得他已经洞察了一切。
何言与他对视,想看清他究竟是不是在看自己,老者却不着痕迹的移开了目光。
何言再看时,老者又端起茶盏,在氤氲茶香中垂下眼,让人看不清神色。
走近后,老者用目光示意她坐下。坐在凳子上,伸出手,老者先是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手,随后才将手虚虚搭在何言手腕处。
何言笑着看姜舟还,姜舟还眉间带着淡淡愁绪,也不回应何言,只是看向老者。
何言随着姜舟还目光看向老者,他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并没有反应什么特殊的反应。
良久,也没见他说句话,低头沉思的模样也似睡着那般,何言不免有些疑惑。
到底是真的高人呢?还是说,只是演的比较像?这么久了也没见有什么动静。
手腕微微动了动,老者突然发力,按住她的手腕,随即抬眼,眼神中带着点警告,“不要乱动。”
何言一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先生请继续吧。”态度诚恳,倒像是在真心道歉,让人挑不出什么刺来。
随后看了一眼姜舟还,姜舟还皱着眉,朝她摇了摇头。这是在说她刚刚做的不对。
何言抿了抿唇,低头不语。
老者眉头微皱,收回手,不再说话,指节搭在木案上,时不时的敲两下。
姜舟还上前两步,走到何言旁边站定,也不坐下,“道长,有结果了?她的情况怎么样。”
老者没有答话,只摇摇头,也不知是没有结果,还是情况不妙,“先坐下吧。”
姜舟还顺着他的意思坐下,熟练的拿过茶壶,把老者面前的几盏茶斟满。
老者看着她的动作,也不说话,等她做完一切,才扬起一个浅笑。也不能算是笑,只是清明的眼里带上了些笑意,少了严肃,嘴角微微有些上扬的弧度。
“她的身体可不太行,是小时候埋下的病根,调理的话也只能慢慢来,急不得。肝脏都有一定程度的损伤,她身体又弱,不能开太烈的药。”
“思虑太多不可取,想开些,不然再好的药只能医治身体,倒也无甚用处。”
这句话是对何言说的。
何言淡淡一笑,这句话对原主来说确实是一好药方,对她来说,却不是。她在梦境中是有过和原主一般无二的感受,可她终究不是原主。
在原主外壳下的人早已不是原主了。
“多谢先生,何言谨记。只是,请问先生是如何知晓的?”
何言看向老者的目光里充斥着感激,老者闻言却是眉头一皱,并不答话,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何言摸不着头脑,也不再问,乖乖的坐着等着他的回话。
几分钟后,他差了一人去取纸和笔。那人大概是他的徒弟,也可能是他雇来的帮工,总之态度恭敬,连纸笔也是双手奉上。
老者接过笔纸,抬手握笔写下几行字,行云流水,透骨利劲。
随后将纸轻轻拿起,递给姜舟还,“去寻来这些药,而后我再开药方。”
“您那里没有吗?价格高些也无妨。”姜舟还顺从地接过纸,凝眸看了看纸上的内容,顿了一会,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她是信道长的,道长从没害过她,然而何言也同样重要。她的病,自然是越早治越好,若是还有药或是又能替代的药就更好不过了。
老者食指叩在茶盏上,顺着紫砂茶盏的带着细微颗粒的纹路摩挲。闻言,食指顿了一下,“已经没了,来人是你,如果有肯定不会私藏。”而后若无其事般的继续他的动作。
姜舟还目光淡了淡,心里有一抹惋惜,也有对道长的抱歉,“抱歉,是我以己度人了。”
老者看着她摇头,“无妨。”
姜舟还更愧疚了,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半天憋出来一句,“我以后常来看您。”
老者仍是摇头,随后又点点头,嘴里已经说着:“无妨。”
何言在一旁看的愣神,心思也早已飘远。
姜舟还与他彼此相熟,对他态度也如此谦逊,应当是早有交集,姜舟还又说常来看他,不会是叔叔伯伯之类的吧?
被姜舟还拉着对老者道了再见,随后又被拉着上了车,何言一路都比较沉默。
上了车后,她微微皱起眉,侧头看向窗外,语气似乎不甚在意的样子,“上面的药应该不好找吧?如果不好找就算了。”
又是一个秋天了,窗外落叶飘零。那条河很宽,雾气弥漫,河上倒也有人泛舟,偌大一条河,却只有一叶小舟,处处都透露出孤独和冷清,何言想起了杜甫的《登高》——“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姜舟还侧目,向何言看的方向看去,也不禁叹了一口气,“是有些难找,没关系的,能找到。”
何言不说话了。
姜舟还发动了汽车,等快掠过这条河时,何言打开窗,河边景色也算不错,来一次不看可惜了。
“姜舟还。”声音被风声冲淡,何言关上窗,“我们一起去江上看看?”
姜舟还把车子靠边,面上有些犹豫,想了想道:“秋天很冷,还是算了。”何言再感冒了就不好了。
何言不愿,最后还是一起去了河边,小舟的主人很友好,主动邀请她们一起泛舟。
小舟漂向了江中心,主人也不再用竹竿撑船了,就让小舟随着河流随意漂泊。江上有淡淡白雾,坐在舟中倒也真像在天边,拥在云团周围。
何言看向江水,表面清凌凌,再往深处便是黑压压一片了,什么都看不清,连光也照不进去。
看久了,何言感觉像是要沉入深渊那般,江水渐渐形成了一个漩涡,就要把她吸进去。
何言猛地往后退两步,微微皱眉,抬手擦掉额头上的冷汗。那股江水太有吸引力,引人不断探究,却又想把人引入深渊,不复生还。
差一点就跌入江里了。
姜舟还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快步走近,伸手碰上何言的肩膀,“怎么了?”
何言摇头,只字不提刚才的事,“真好看,要是能一直陪你看下去就好了。”
姜舟还挨着她的肩,牵起了她的手,十指相扣,紧紧握住,“当然会的,你会好起来。”
好起来?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好起来,若是真的好起来了,她不就失去了一个离开的好机会?
何言笑笑,摇了摇紧扣住的手,眸子里盛满愁绪,印着这一副江景,“我总不能什么都靠着你。”
“我不喜欢,这样好像吃软饭喔。”
姜舟还失笑,眼里同时印着江景,却是一片祥和与净色,“嗯怎么不算呢?”
何言人麻掉,原本已经酝酿好了的台词,突然就说不出口了。顿了又顿,终究还是没有说出。
算了,说不如做,既然说不成,那她就做给姜舟还看。
却是于心不忍,眼一扫这萧瑟江景,蒙蒙白雾始终挡在身前,如何也看不到远一些的地方了,也如这人生一般,看不透,猜不着,如堕烟海,“姜舟还,抱歉。”
说出口的声音太小,像蚊子嗡嗡在耳边叫,姜舟还听不真切,随口问道:“什么?”
“没事。”何言摇头,既然她没听到,那便算了。
姜舟还开始和家里的人、周围的朋友和同事联系,凡是混出了点名头的她都托了关系。
她怎么也料不到,几周后的一天,何言去到了州云市的公安局,本来以为何言是来找她的。
她不免有些着急,又有些别样的情绪,类似于高兴之类的。
但何言好像并不是来找她的,目不斜视的从她身前走过,没有任何波动,表情都不曾变一下,就像她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那般。
姜舟还愣在原地,原本盛着丝丝笑意的眸子也空洞了下来。
转回身,看着何言。何言还是没有看她,只是凑到一个警察旁说了什么,警察一脸严肃,时不时点头,随后叫了她的名字。
“小姜过来一趟。”姜舟还走近,她听见林警官伏在她耳边低声说,“快去拿副手铐过来。”
姜舟还麻木的点了点头,没动。
手铐?
她不是都说了不会在意这件事,也不会再管了。她都背弃了自己的原则,把自己的信仰扔在了地上,转身选了她。
怎么,何言是听不懂人话吗?还赶着往这上面凑。她之前那些都算什么?
林警官再次说了一遍,姜舟还回神,僵着一张脸,犹豫再三后开口,“她是干了什么吗?”
林警官有些疑惑的看了姜舟还一眼,平日里她对这些事情从来不会在意,说什么就干什么,今天这是怎么了?
随即又了然了,毕竟是年轻人嘛,有点八卦心也不稀奇。
“你先去,等会和你细讲,总之有些严重。”
姜舟还点头,抬腿走了,她不知道走的快不快,只是一步一步像是走在尖锐的刺上,每走一步都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