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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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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向西武功不俗,自然不是无师自通。

    她八岁那年入丞相府,直到十岁才真正拜师学艺。在那之前,史弥远替她寻了许多高手。什么潇湘派的二掌门、天门山的神尼、百里道的半神仙

    皆不合她的意。

    只因在她眼里,这些人的一招一式皆有迹可循。他们的说辞大同小异:这第一招是某某,这第二招是某某;若是敌人这般,你便使出第三招;若是敌人那般,你便以第四招来应对。

    她问,若是对方一动不动呢,那我该出第几招?

    他们答,那你便从第一招出起。

    她接着问,若是对方使出我没见过的招数呢,那该以第几招来应对?

    他们又答,所谓武学,那便是要博百家所长,为我所用,胸中若有千变万化,那便无所畏惧。

    夏向西很害怕,练功已然很辛苦,若是还要学会百家招数,那她岂不是得累死。她把这心里话同史弥远说了。所幸,他倒尊重她的想法,便遣散了这些人。可惜,重金之下,他并未替她找到更好的师父。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前者总是对后者既轻蔑又畏惧,后者则往往对前者敬而远之。江湖中人的目的向来只有一个,从强大变得更强。只有少数趋炎附势、醉心于荣华富贵之徒才会被史弥远收买。

    她总觉得,她应该等待一个真正的师父,一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人。

    他没有一板一眼的什么八十八式或九十九式,他有的是千变万化。

    终于有一天,她听到别院外的巷子里传来一声吆喝声。那声音听起来沧桑无比,颤颤悠悠地念叨着:“破布头,旧布头,换来香甜软枕头。”

    意思是只要拿出一定数量的旧布头,就能换一点叫软枕头的糖。

    等她跑出小别院的大门时,兴奋地冲向巷子当中的换糖摊子时,一辆载满了人的大马车忽然停在摊子前面,车上挂了一块惹眼的木牌,刻着“清虚门”三字。

    夏向西猜测,这多半是史弥远替她聘来的新老师。

    “破要饭的,快让路。”马车车夫说。

    守着摊子的大叔不为所动,反倒朝着马车啐了一口,他胡子拉渣,面容憔悴,穿着破烂,看上去是有点像乞丐。

    马车主人生了好大的气,足足有五六人从车上下来,口中说“要打得他连爹妈都不认识”。

    可那人还是懒懒地蹲在地上,连头都没抬起来一下。他只随手捡了一根地上的枯枝,催促道:“想讨教就速度点,我还得回去熬糖呢。”

    车上众人被他激怒了,于是一拥而上,连同车上那位白衣飘飘的清虚门高手。

    夏向西永远也忘不了她看到的景象。

    一开始,他只是抖抖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但站得并不稳,像一片随时都会被风吹落的树叶。无论对方如何逼近挑衅,他始终无精打采地站在那里,手里只拎着一根枯枝。

    然而,就在对面的刀触碰到他皮肤的一刻,他突然动了。这一动,便是春雷惊响、夏雨磅礴,也是秋风如刀、冬雪似箭,似那玉山顶上的千年积雪融化,又如蛰伏许久的蚕蛾破茧而出。

    他是那样快,身影如一道闪电,似一缕轻烟,也像一个鬼魅。他身子一晃,不知如何就突破了众人包围,来到了他们身后。

    他抬起手,轻轻一划,枯枝上的一片枯叶落了下来。

    这截短短的枯枝霎时间成了最锋利的神兵利刃,在他们的肩膀、手臂、腰间、胸前、大腿、小腿甚至脸上留下点点血痕。它是蘸了朱砂的画笔,身体则是作画的白纸。

    他出手既快且轻,并未想取他们性命,只是伤口极多,密密麻麻,乍一看,这些人都像浸在血中一般。

    当那片枯叶落地时,他丢下枯枝。那些人则凄惨地大叫着,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他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蹲下来收拾摊子,叹了口气:“今天生意是做不成咯。”

    突然,一个小女孩走到他面前。她盯着他,看了看那与面容并不匹配的白发,犹豫着到底该用什么称呼。

    “大叔,你能教我武功吗?”她怯生生地问。

    “你是谁?”他头也不抬,只注意到一双小小的绣花鞋。

    “我的名字叫夏向西。”

    他怔住了,抬头看她,只一眼,他便泪流满面。小女孩轻轻为他拭去泪水,问:“他们是不是把你打疼了呀?”

    从此,他便在丞相府住了下来,成为了她的师父。除了偶尔传授内力、轻功外,他的重点在于让她学剑。

    师父告诉她,所谓用剑,便是以剑招克敌制胜。名家杂学,种种流派,皆有各自的剑招口诀,少则十余式,多则百余式。然我招有穷,而敌招无穷,欲以有穷剩无穷,终是精疲力尽,自然也落入下乘。

    又有言曰无招方为大招,以无招胜有招,才是上策。这话不假,无招的剑意自然高于有招的剑招。若是心中有剑意,一草一木,一花一柳皆可成剑。

    夏向西忙问:“那师父你是不是已经达到无招胜有招的水平了呀?”

    师父重重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别打岔。”

    他又道,话虽如此,但初学者若听了无招胜有招这等浑话,往往将那剑招变化视作洪水猛兽,不肯苦练,反倒是误入歧途。殊不知,无从有中来,有从无中去。若是心有千招,了然于胸,剑意无穷,那便是真正的“无招”;若是招式不精,战战兢兢,有招也似无招,那便是连命也没了。

    师父沉吟道:“许多习剑之人,总将剑招与剑式混淆。剑招是以剑为核心的招式,而剑式不过单指的剑运动方式。剑招可拆分为三部分,剑式,步法,身法。看似剑招是核心,实际上身法才是灵魂。”

    夏向西学了三年剑式,共二十八式,劈刺点崩击,提挑斩截托,按挂削撩挽,穿压云抹架,扫带抽拦捧,最后三式是推搅搓。

    其中,每一式又有若干变化,如第一式劈,便可生出反劈、后劈、下劈等来。

    她又花了两年时间将剑式融入步法,步法共十三式,弓步,提步,歇步,马步,仆步,虚部,走步,反步,交叉步,滑步,闪步,跃步,冲刺步。

    以步法配合剑式,则至少有三百六十四种变化。

    最后,师父又花了一年多教她身法。

    身法共有九种,一为惊风,其意在于快;二为疾雨,其意在于密;三为水来,其意在于柔;四位土掩,其意在于实;五为落红,其意在于坠;六为无情,其意在于破;七为飞烟,其意在于轻;八为青天,其意在于空;九为不问,其意在于自己领会。

    她问:“师父,这些名字都好奇怪啊,是你取的吗?”

    师父瞪了她一眼,让她好好想想第九种身法。

    哦,不问,师父从来不喜欢人多问。关于自己,他什么也没说。他似乎无名无姓,无牵无挂,无依无靠。

    不过这一次,师父难得回答了她的问题:“是我第一个徒弟取的名字。”

    夏向西总是想,师父的第一个徒弟,究竟有多厉害呢?

    就这样,以身法为骨,步法为肉,剑式为皮,师父教了六年的剑法终于成型了。

    二十八式剑式,十三式步法,九种身法,这剑法至少能演出三千两百七十六种变化。

    剑法有传完的一天,师父也有离开的一刻。

    他说,身法最难,步法次之,剑式最易,等哪一天她能在人前使出这九种身法,才算是真正出师了。到时候他就回来看她。

    不过在对敌时变换身法,这有何难。她那时以为,她很快就能再见到师父了。

    临别之际,师父送给她一把短剑,名叫青霜。

    他说,这把剑是他的师父传给他和师妹的,一把青霜,一把紫电,一柄短剑,一柄短刀。若是有一天,她遇上紫电的主人,记得要手下留情。

    她让师父放心,要是哪一天她真的成了绝顶有名的高手,哪里还会非要争个高低不可呢。

    从此,她再也没见过师父。到现在,她只使出过惊风、疾雨、水来、土掩这四种身法,已足够她克敌制胜。若是贸然使出第五种身法,她没有把握自己能完全驾驭。

    眼前,那说书人口吐莲花,字字珠玑,讲的是一段荡气回肠的英雄事,可惜里面没有师傅。

    夏向西正想走开时,突然被说书人的一句话吸引了注意,便停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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