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永恒梦魇（二十）
在群里回复一声她回家吃饭了，由纪收起手环。
身老：“你好招小孩喜欢。”
由纪：“还好吧，都是有理由的。”
“但是你也好狠的心，根本不担心会影响人家考试。”
脚步一顿，说话的时候完全忘记之后还有考试的由纪犹豫一下，最终不打算回头找对方。
一是不好解释为什么突然回去，二是没有必要，至于刚才的话会给对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对于由纪来说并不重要。
话虽如此，下午走进考场的时候，由纪还是往李重那边看了一眼，他端坐着，头颅微垂，头顶灯光打下来，微长的刘海使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那么一眼，见对方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地方，由纪便收回视线，抬手遮嘴，边打哈欠边走向座位，坐好后单手撑头，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身老：“让你中午睡一觉，非不听。”
由纪：“我平时没有午睡的习惯，考前眯一会儿就够了。”
这也是由纪下午来的比较早的原因，睡一觉太可惜，不睡又不安心。
等距离考试开始还有十五分钟的铃声响起，被吓了一跳之后反而开始犯困的由纪对身老说：“我要是写着写着睡着了，记得叫我。”
虽然觉得不至于，但是身老还是乖乖应下了。
这种时候按照由纪说的去做就好，没必要在对方紧张的时候试图和她讲道理，没有用。
果不其然，由纪的担忧是多余的，满心考试的她不仅没有在做题的时候睡着，甚至在做完之后都十分有精神。
最后一门考完，由纪从放在储物格的书包里拿出手环，直接在群里拨了一通电话。
吵吵嚷嚷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见两人都接通，由纪说：“我去操场等你们，不急的话陪我逛逛，顺带一起吃晚饭。”
在不远的旁边慢悠悠收拾东西的李重闻言望向由纪，他想，原来她不是对所有人都那么冷漠，那，如果他们成为同班同学，她会用这种温和的态度对待他吗？
并不清楚自己让由纪觉得厌烦的点在于异能力而非其他，李重对于和由纪成为可以谈笑风生的朋友这件事情充满了单方面的执着。
最主要是不甘心，因为他向来被人宠爱。
由纪已经完全忘记李重的存在，收拾好东西就往操场走，李晚回答的声音先响起：“我家约好大后天专门出去给我庆祝，这几天我都有空，你们可以随时叫我。”
王与意叹口气道：“我只能待到七点。”
王与意从来不在学校上晚自习，每天都是六点五十下课就离开。
“没事，”由纪说，“现在才五点，我们可以直接去饭店定个房间，也能玩很久。”
就这么闲聊着走到操场，王与意已经在跑道上站着，又等了几分钟，李晚才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边跑边说：“我正赶上离开学校的人流，差点没给挤出去。”
顿一下，王与意说：“我们可以在学校门口见面啊。”
三人大眼瞪小眼，不说话。
李晚轻咳一声，先打破沉寂问：“我们去哪儿吃？”
“我请客，”由纪举手，“你们想吃什么都行，我有钱。”
王与意问：“真有钱？”
由纪坚定地点头。
王与意和李晚对视一眼，两人拉着由纪就往学校门口跑：“我们打车去红番茄，你订寸心的位置。”
微微愣住，坐上车之后，由纪才反应过来王与意说的不是寸心救济院，而是和救济院联名的餐厅——寸心与芳汀。
餐厅装潢有身老把控，精美而不铺张，带着古典气息。墙上的壁画每月一换，虽然是全息投影，却也都是名家之作，更有专门供养的乐队在固定时间段实时演奏。在这种称得上是绝佳的用餐环境下，菜品的价格意外便宜，是正常家庭稍微省一省就能来吃一顿的程度。
这是因为寸心救济院与芳汀餐厅之间的合作主要是为了将品牌本身推广出去，而不是为了盈利，又只在市中心的红番茄商场开了这么一家，便没有定价过高的必要。
真正昂贵的是用餐位置。
虽然没有摆到明面上，但是大部分人都知道，餐厅空位是可以用来买卖的。
想明白之后，由纪有些无奈地问：“确定吃芳汀？”
王与意瞬间歪题：“你叫芳汀？我比较习惯叫寸心。”
李晚则问：“太贵了吗？”
“不是钱的问题，”由纪说，“想吃芳汀的话，之后什么时间我都可以带你们去，不如考虑一下其他地方？”
王与意道：“可是我想吃寸心哎！”
李晚跟着点头。
并不意外两人对她说的随时可以吃寸心与芳汀这件事不怎么感兴趣，由纪点头说：“好，那我订一下位置。”
不用喊，身老就说：“订好了。”
之后三人又断断续续地聚着疯玩了小半个月，每天都很开心。
先被叫回家收心的是王与意，她家里有些事需要她回去，然后是李晚，她要为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涯认真准备。
只有由纪是自由的，无拘无束，却又前途未卜。
某个夜晚，又一次抬头仰望星空，由纪躺在吊床上，觉得有些无聊。她很清楚该怎么调节现在的感受，但是她不想那样做。
由纪觉得自己真正需要的也许是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好好看看周围的景色，就像高考那天在学校里做的那样。
夜晚的闲暇时刻总是让人容易思考一些比较深刻的问题。
例如活着是为了什么？
如果只有一次生命，由纪想，她应该不会特别在意这个问题，因为只要活着就会有答案，可是她无法真正死去，一切便好像都没了意义。她总是记得一部分，又忘记一部分。
弄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生存，由纪便永远也不会明白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讲，永远这个词好像很远，也因为太远，而成为了某种渴求。
“不要想了，”身老说，“南联一那边已经录取了，官网明天出通知，一周后发录取通知书。”
这是由纪像现在这样躺在吊床上看星空胡乱思考的第二十一天。
“嗯”一声，让身老把这个消息在群里讲一声，看着身老熟练地以自己的口吻回复另两人，打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没有违和感，由纪想到了她制作的那个人工智能——森，然后想到了死亡。
她当时也像现在这样无聊吗？
由纪想了想，觉得应当不是。
虽然很久远，但是在舞台上战栗的感觉仍旧清晰，让人忍不住遍体生寒。
可是为什么会畏惧在舞台上跳舞呢？
由纪想。
她想不起来了。
不等由纪继续觉得世间的一切都很无聊，金河带着特遣小队有两人死亡的消息来到的她家中，顺带着把那两人从年初就开始准备的生日礼物转交给她，还有其他队员的礼物，怎么也都是一份心意。
望着面前英姿飒爽的美人，由纪让她进屋坐坐，金河摇头：“我手上有任务，目的地离这儿不远，想着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趁着空过来了……我还是那句话，随时欢迎你来找我们玩。”
也许一开始确实有些心思在里面，但是在失去同伴之后，金河现在确实只希望大家心里不要有遗憾，尤其她能够看得出来，由纪现在并不快乐，满身萦绕着一些在迟暮老人身上才能看到的空虚、孤寂。
由纪抿唇笑一下：“我知道的。”
无论金河怎么想，已经决定远离他们的由纪都不可能再回过头去找他们。
错过与后悔对于由纪来说，从来不是新鲜事。
等金河骑摩托离开，由纪关上门，让身老把礼物收起来放到地下室，她不打算看他们送了什么礼物。
就像王与意和李晚的礼物，都没有打开的必要。
身老问：“你不好奇吗？”
由纪答：“好奇不代表一定要有答案，能控制住好奇心的人，普遍来讲，能够走得更远一些。”
顺着楼梯往上走，由纪让身老打开游戏室的门。游戏室内有全息设备，为了静心，由纪将之前研究的新式机甲的全息投影调出来，然后开始拆，拆了一条腿，问：“新式轻型机甲的产量怎么样？”
“很好，在南联区很受欢迎，”身老说，“等战争胜利，他们准备直接在全国推行使用。”
由纪挑眉问：“也不给个缓冲时间？”
“这玩意很赚钱，只在南联区就能赚得盆满钵满。而且，反正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机甲技术已经非常成熟，战争结束后，他们也是要处理远征军和那些机甲的。不如在远征军带着机甲回来之前，先让人们习惯轻型机甲的存在，将来不至于对大批量的机甲感到害怕。”
“所以他们近些年往外招生的限制少了许多。”
“另一个原因是南联区人口有限，他们需要引进更多人才，才能保证南联区可以正常发展。”
由纪问：“之后是准备开放南联区吗？”
“有这个打算，但是主要还是看战争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