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是正经鞋匠
鹭府京南道，不消多说其与京北道是南北接壤。
当乾坤挪移符发动带走罗裕与红衣女子后，京北道不日便下起了绵绵细雨。
而京南道的一处崇山峻岭中，突然落下两个人影。
罗裕被红衣女子提着领子，从百米高风声紧俏的空中缓缓落到地下。
双脚踏实，顿时再也忍不住刚才传输过程中的天旋地转，蹲在一边狂吐。
红衣女子眼不眨，红裙不染凡尘。倒是，一对冰冷的眼睛，流露出些许思考。
“走。”
罗裕心底响起她的声音。不过那声音中饱含的杀意，却让他心里一跳。
“仙子，往哪儿走？”
“青墟门。”
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见她眯起眼，似乎在感受山谷里的鸟兽虫鸣。
罗裕琢磨着青墟门。听起来像是一处门派，或许是修仙之地？
本想再问两句，但看红衣女子冷冽的面容，嘴唇只得不安地蠕动两下，化为心头的一声叹息。
不过，眼神扫过对方秀气的鞋，不由再一停。现在自己也算有了法力，如果再仔细观摩观摩，不知道还能不能加功力？
匆匆扫了眼，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他自认自己的动作很隐蔽，可还是感受到一阵恐怖的气势从对方身体迸发而出。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绣鞋的颜色又是一闪，他捂着胸口飞了出去。
“再看，挖掉眼珠。”
心底响起戏谑的声音。
罗裕落到地上，却愣了片刻。
“被一双非同凡响的绣鞋踢中，对鞋道又有了领悟。”
“法力＋1年。”
眼前出现了自己的信息：
【人物：罗裕】
【年龄：17】
【寿命：25】
【状态：煞气入体，命不久矣】
【功法：？？】
【法力：练气期（1/10）】
顿时，身体内产生了源源不断的动力。那盘踞在丹田的袅袅青气，忽而极速沿着身体经络运转，一圈下来，壮大了许多。
不过，似乎体内的煞气也被牵动，竟然有一丝跟着法力运转的迹象。但是那些煞气一动起来，却重若千钧，引得罗裕的身体一阵颤抖。
差点一口血喷出口。
这时，一颗圆滚滚的青色丹药扔在脚边草丛里。
罗裕一愣，回头看向红衣女子。对方已转过身，不发一语，背着手朝山下走去。
捏着丹药，犹豫片刻，把它放进自己的荷包里。荷包里自然还有些针线，甚至还有几颗钉子。
这些都是做鞋的工具。
丹药放好，来不及调理身体里的气息，便急忙跟了过去。
黎明时分，天色已渐白了。深秋露华浓重，不过跟着红衣女子，却是一滴露水也不沾。能感觉对方身体里似乎有个小太阳，使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干燥。
终于走出山谷，来到一座繁华的城邦。
不过在门口守关将士那儿却遇了难。两位士卒拦下打头阵的罗裕。
“出示路引。”
见罗裕犹豫，士卒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向郊外一处扎满帐篷的野地。那里正有无数衣衫褴褛的饥民，覆盖着草席不安地挤在一起。
“如果是京北道的流民，就在那边等着救济。没有路引不可进城。”
罗裕为难的看向身后的红衣女子。奇怪的是，自走上了官道，她的一身煞气已然无影无踪。整个人似乎被什么雾气遮住，形象变得模糊起来。
如果不时常回头望望，他还怀疑对方是不是消失不见了。
罗裕听完士卒的话，左右观察，将一点碎银隐蔽地递到其手上。
“大人，咱是来市的鞋商，只不过路引被土匪劫去。你看，是否通融一下？”
士卒倒是一愣。跟同伴隐蔽地交换了眼神，朝罗裕打了个手势。
“去吧去吧。路引可到城中衙门补办，以后可要小心些。”
进了城，罗裕找到一家客栈，安排了两间上房。红衣女子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只是在他和掌柜交谈的时候，坐在临街的位置上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街道来往衣着朴实的行人。
就听不远处某茶舍有说书人道：
“说到乾德三年，也是如今京北道这般的大旱。那已是距今三百年前……”
十多位行脚商望着那边，四四方方簇拥坐着。
罗裕看了眼红衣女子，看她似乎在思索什么。走到她身边，交代了一句：
“仙子，容我去打探打探青墟门的消息。去去就回。”
红衣女子捏着茶杯头也不回，毫不挂心。
等了一会儿，确定她不拒绝，罗裕退出客栈。回头望了眼。见对方还坐在窗边，压力顿时感觉少很多。
问了个行脚商城里市坊的位置，看了眼太阳的方位，朝着城东边走去。
但是，说到底，该向哪里去打探消息，却是个疑问。他一个现代人没这经验不说，前身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呆在家里研究鞋艺以求继承父亲衣钵。
心里没主意，但心想认准人多的地方走，打探到消息的机会总会大一些。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上心，也不是说逆来顺受，要一心一意给那个女人卖命。
但如果青墟门真是个修行门派，或许也是他的机会呢？
至于红衣女子和青墟门之间是什么关系。
至少不会是仇敌吧？对方似乎状态不佳，以至于在女娲庙中要借用他手去催动灵符。
如果她受伤了，多半会找个安全的地方疗伤。由此可见，青墟门应该值得信赖。
想到此，更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青墟门到底是个怎样光景。脚步也不停，不一会儿钻到一个人流密集的地方。
鼻尖不止有过往来客的臭汗，还有一股浓郁的脂粉味。
抬头一看，正看到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倚在漆红的柱子下眼波狡黠地打量街上的行人。
不时就有一两个脸蛋红润的男人，面对这妇人的笑脸嘻嘻哈哈地走进门内。从门口望去，里面有不少攒动交织的人影。
这显然是个青楼之类的场所。
或许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压下心里的一丝胆怯，抬脚往里走。
被那妇人伸出团扇拦了下来：
“客人，倒是面生。”
“你们只做熟客的生意？”
罗裕反问。
“那倒不是。可是，我们的生意不招待小孩喔。”妇人憋着笑。
罗裕拿出早准备好的说辞：
“不然，我是来谈生意的。”
“是什么？”
“我是个鞋匠。”
“喔，”妇人另眼相看，浅笑不已，“客人，是想把鞋卖给谁？”
“谁好看卖谁。”
见罗裕说得一板一眼，妇人换了个无聊的表情。
“那就不是卖给我的了。”
“你也好看。”罗裕睁眼说瞎话。
当然，是因为他实在欣赏不来对方脸上如同面具似的脂粉。
“我就喜欢嘴甜的俊后生。”
妇人眯眼一笑，将手里的团扇抵在罗裕胸口。
“姑且就信你吧，不过，你可有带成品。”她倒是看到了罗裕腰眼上挂着的那双布鞋，但没有女鞋。
“我只做定制。”
罗裕道。
“这是什么意思？”妇人不解。
“不同的人穿不一样的鞋，即便是一样的尺码，也要不同的弧度。”
“这我懂了，”妇人眨眨眼，好整以暇地盯着他，“你想摸姑娘的脚，还不花钱。”
罗裕：“……”
“不对。”他更正，“你们倒花钱。”
妇人：“……”
罗裕见她只是跟自己打趣聊天，估计是看自己不靠谱，纯粹无聊寻开心。于是取出背上包囊里的一本书。
又从荷包里取出装在小竹筒里的炭笔，在上面画几根线条。
妇人好奇凑过来。
很快，一双漂亮的绣鞋跃然纸上。虽然只有个轮廓，但显得非常灵动。
妇人仔细琢磨，上上下下看着罗裕老神在在的神情，展颜一笑。
半个时辰后。
雅字号包间。
罗裕如老僧坐定。眼前坐着他的第四位青楼客户。
姑娘二八芳华，坐下前当先就道了声：“妾身许禾。”
鹅蛋脸洋溢着笑容，眼底波光潋滟，巧笑盼兮地向他伸出一只脚。身体微微后仰，以便能将脚伸得远些。
捉足脱靴，褪去罗袜。
罗裕嗯了声，把脚托在手心，手指按住晶莹的大脚趾。许禾口中绽放出一声轻呼，红着脸蛋缩起秀颈。
其实，罗裕看一眼就大概知道尺码。按照大部分人的认知，知道尺码就可以购买成品鞋。
但是，按照罗裕的标准，每个人的脚都是独一无二的。如果只是把鞋当成裹住脚的工具，那成为鞋匠就毫无意义。
鞋应该是一件能够成全脚，结合美丽和舒适的美妙的艺术品。
这般，他要丈量一只脚，就不止需要知道大概的尺码——
从许禾的37码的小白脚足底，摩挲攀缘上足弓，手指成寸，丈量她的脚背。
从足尖滑到脚踝的距离，从足尖滑到脚跟的距离。
伸出手掌将五根脚趾并拢，让它十分自然的踩住。柔软的脚底贴合掌心皮肤，脚趾因此就有了一个微微张开的弧度。这个弧度也得记录下来，涉及到鞋尖的面料和形状。
一边量，罗裕一边和已经满脸通红的客人温柔闲聊：
“脚是人身体最值得关注的部位。可以说，当你走起来，是感到幸福还是感到局促，一双令脚舒服的鞋是决定性因素。”
许禾哆嗦着，咬住的嘴唇间艰难吐出一口湿甜的热气，含糊其辞：
“是，是这样啊……”
“姑娘不喜欢到处走动吧？”
“啊，是的……你怎么知道？”
“因为脚底很柔软，很细腻。”
“……”许禾受不了了。
罗裕心想，古代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需要磨脚跟就能保护脚的皮肤。这样的脚，要使用软一点的鞋底。
但又不能太软。如果太软了，不能使足弓得到充分的发力，可能会导致脚部甚至是牵连腿部和盆骨的变形。
“姑娘喜欢听故事吗？”
“什、什么故事？”许禾眯着眼。
“志怪的。”
“听客人们讲过。”
“喜欢正道还是邪道？”
“正道……”许禾说着，嗔怪地翻了个白眼，她感觉现在蹲在自己面前捏脚的人就挺邪道的。
这是做鞋？
闻所未闻。
“我也喜欢正道。”罗裕笑道，又拿出软尺，在她的脚踝绕一圈，“特别是一个叫青墟门的门派。”
“哦，”许禾眨眨眼，“是那个青墟山上的门派吧。”
“青墟山？”罗裕竖起耳朵。连续给四个顾客量脚，终于得到消息了？
“哪儿啊？”
“就在京南道东边。”许禾费力抬起素手，含了口茶水，湿润的发丝贴在鬓角上。
“我说，还、还没好啊？”
“马上就好了。”罗裕又用软尺量了脚掌的宽度。
“青墟山上真有仙人？”
“我哪儿知道嘛！”许禾抽了抽脚，没抽动。
“据说是有的。不过，听说京北道各地的神仙庙宇都在饥荒里被拆毁了。想来，青墟山上多半也没有神仙的。”
终于，“酷刑”结束。罗裕撒开手，许禾快速勾起脚，穿上鞋袜。
站起身时，不由脚一软晃了两下。
嗔怪地瞪了眼一脸思索的罗裕。
“走啦！”
跺了跺脚，红着脸就跑出门。
罗裕面带微笑，心想着那所谓青墟门的线索，一看外边天色也渐暗，打算回客栈去。
将工具收进背囊，往外走。
心里还是有点遗憾。
可惜，连续给四个姑娘量了脚，但是却没有触发灵光。难道真的要把鞋做出来？
为什么看那个女魔头的鞋就能触发灵光？
因为修为不一样吗？还是那鞋的品质太高？
一边思索，一边推开了门。跟门口搬了条板凳翘二郎腿坐着的妇人打了个招呼，走回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