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女魔头抓到了
中南大陆的某个秋日夜晚,在鹭府京北道的一间屋子里,正坐着一位惆怅的少年。
少年面貌清秀,穿着书生长袍,满脸抹不开的愁容。
他一边拿着本陈旧的风物志仔细琢磨,不时又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对面桌子上摆放着的一双崭新的布鞋发呆。
少年名叫罗裕,是京北道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商贩之子。
不过近来世事艰难,京北道在三年间相继经历了暴雪、干旱、蝗灾、洪灾、瘟疫。路边能吃的树皮都被剐去,城隍庙的神仙泥塑金身被刮掉金衣丢在路边,房梁拆下来当柴变卖。
这种情形下,罗裕的父辈又在不久前郁郁离世,剩他一个人苦苦守着父亲开的鞋铺。
其实,早从半个月前,京北道就再也没有了人气。街上不再有顾客,不止是少年经营的鞋铺,就连城中仅有的几家米铺也人去楼空。
也曾有朋友劝他一起逃荒,但被罗裕委婉拒绝。
“我父亲死在这的,如果活不下去,大概也能图个心安。”
回到现在,回顾着前主人的记忆,罗裕看着那双鞋,不由再次叹气。
真轴啊,因为原主的固执,这位少年其实在三天前已经死去。如今,他转生到这具身体,必然也面临着十分困难的境地。
他已找遍了家中每一个角落,一粒米也未得见。前身饿死无疑,或许是他的降临,使得身体稍有补益。
可他也饿了三天,此情此景若再进行下去,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又不禁垂下头,长长叹气。
片刻后,他拿起那双新鞋摆弄。
这本是原主给父亲缝制的一双布鞋,还差几个针脚便能完工。少年离世前,还将这双鞋握在手心。
在蓝星,罗裕也是一位鞋匠。心念着少年孺慕父亲的情绪,不免也为他难过。
罢了,我索性替你完成心愿。于是引起针线,将剩下的几根针脚缝住。
咬断线头,刚拿着布鞋在油灯下观察,忽然有一道闪电似的声音响在心里。
“第一次独立制作了一双普普通通的布鞋,告慰先父。”
“内力+1年。”
眨眨眼,一股热流遍经全身,好像泡了个温泉一样,将那股热量储存起来。
不消多说,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罗裕自然十分的惊喜。
可是他并不懂武功,怎么会获得内力?
心中一动,便想起一部原主小时候看到的名叫《神足经》的典籍。《神足经》又称为《易筋经》,在前世名头着实不小。
可在此地,却只是一本老少皆知的养生功法,只有修身养性、稍壮体魄的作用。是以原主幼时曾研习,一以贯之,却没有修出成果。
不过,原主父亲倒是修炼有成,足足有十年的功力。
如今获得了内力,却自动按照经书的内容运转起来。
一时间,感到身上充满了力量,竟然连饥饿也减弱几分。
因为自己曾经修习过内功,所以得了一年的内力。如果自己修炼的是其它功法,或者是法术,会不会得到法力?
罗裕暗想道。
回想起记忆里那些志怪鬼仙的传说,不由心生向往。可是,眼下最紧要的还是生存。
幸好,有了内力,能多饿几天。但还不足以支撑他离开京北道。此刻不知道外面有多少流民,饥民间发生许多的争抢夺掠,他这一年养生内力,怕难以站住跟脚。
就着油灯噼啪的光圈,不由再次将那双布鞋捏在手里,暗暗计算着生存的方法。
现如今,唯有离开。但何时动身,怎样离开,去往何处,这些都是大问题,还需仔细琢磨。
要是再多几年内力,说不定就有足够把握安全离开京北道。《神足经》虽然没有攻伐之术,但胜在养生休息,能够让他气血充足。不说多饿个十天半月,遇到危险也能跑得快些。
不过,话说回来,获得内力的条件是什么?
‘你靠着自己的双手第一次独立制作了一双普普通通的布鞋,告慰先父’
那道灵光如此说。
关键词是鞋?还是告慰先父?
起身来到偏厢中供着香火的父亲的灵位前,沉默地对着那暗红长生牌位,作了三揖。
害怕心不诚,他还在心里念道:
“父亲,望在九泉之下安好。不消你保佑后辈,但愿不再遭受生前病痛折磨。”
又俯身跪拜下去。
一股打着旋的冷风,从窗户吹到屋里,吹得香火左摇右晃,变成模糊的形状。
除此之外,再无声息。
罗裕叹了口气,但还是面色尊敬地离开房间,带上摇摇欲坠的门扉。
站在屋檐下望了黑漆漆的夜空,却被一惊。
天上静滞着薄云,在极远的西边天际线上,似乎有一团火在烧着,映透黑色的夜空露出一层飘摇的红色。
这是哪里着火了?有如此骇人的声势?
观望片刻,只见那一片红色之中,又不时有一道道萤火虫似的光亮刺破夜空。
因为距离过远,那些东西看起来小极了。但轨迹又很诡异,如同防空导弹似的,弯弯绕绕地朝着一个点扑去。
初见这场景,还以为是回到了现代。
罗裕心里顿时一紧。这怕是哪里的仙家在斗法吧?
他有心过去看看。神色彷徨片刻,回身走进屋内。
片刻后,一个挎着包裹,腰里别着针线荷包和一双布鞋的人影,偷偷摸摸掀开铺子的门板,满脸渴望坚毅地朝着西边那片火烧云看了一眼——
然后朝着东边快速溜走。
京北道西部,有一片莫大地沙漠。不过,此处在三年前还不是沙漠,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
此时,千里沙漠的中心,站着一个单薄窈窕的红色身影。无边的煞气朝着天空无尽喷发。
围绕着这红影,又有十多位脚踏祥云、表情肃穆庄严的仙人。此刻,仙人们都掐着法诀,暂时收回刚才放出的飞剑,眼神来往间看透了彼此的惊疑。
再一看身边的飞剑,无坚不摧的表面个个都布满了缺口,其中剑灵带着剑身不住的发抖。
仙人们不住地沉默着,这会儿谁都不知怎么开口。
而下方那位红影,却还双目紧闭,对这一切都无动于衷。
“这……这旱魃才出世三年,就如此难对付,连我们的飞剑都无法损伤她分毫。若等她恢复生前灵智,恐怕我等危在旦夕。”
其中一位老者向诸位传音:“为今之计,只有将其镇压在此。”
“但听掌门吩咐!”
其它十五位青墟门的仙人,或是金仙,或是人仙,或老或少,或瘦或胖,都恭敬地向着老者拱手。
老者实力超群,看向那红影的脸色却也十分苍白。
“一会儿,我来施展封印之术,尔等需全力催动水灵固身之法,将旱魃定在原地。切记,不可运行火属的法力,让这旱魃寻到破绽!”
所有人都点头答应。
不过,其中一位瘦高的男仙,一对阴翳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那红影,嘴唇蠕动了几下。
——
后半夜,走出十多里地,听到一阵惊雷似的响声传自身后,罗裕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
他回头望了眼西边,见那边猛然爆发出一大片蓝色的光芒,死死压制住那一抹红色的云气。
一切都很顺利,但突然,那红色开始波动,在蓝色光芒的压制下,猛烈地跳动起来。
接着那道红光猛然冲破封锁,冲到天上,可是,正当它露出了一道耀眼的亮光,却突然消失不见。
双方拼斗,蓝色的一方得胜,但是红色方却乘机逃脱。
罗裕如此猜测。
这时,他正走在郊野,通往一座女娲庙的路上。
不再管那泼天的动静,唯有收紧衣领,埋头赶路。可当他走上布满青苔和点点白色鸟粪的石阶,推开女娲庙那被拆走一半的木门,探头往庙内看去。
突然一道炽热的熏风直冲面门,令他身体不由一缩。正在神龛下,站着一个直挺挺、窈窕的身影。
一看见她,罗裕心里咯噔一下。但是想要跑,身体却被控制了似的,没办法动弹。
口不能言,眼不能眨,暗道一句呜呼哀哉。心里正着急,就见那红衣女人陡然睁开了双目。
一道冷冽的意识响在心底,“帮我,不然……”
不然?
罗裕眨眨眼,身体突然回归正常。皱着眉看一眼庙内那红衣女,心里有退缩。
但是,那女人突然一抬手,一股强大的吸力将罗裕拉到身边。接着,便眯着凤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罗裕从她的眼底看到一簇金灿灿的火光,神魂一颤,不由啊地一声闭上眼。
心底又响起女子的话:
“帮我,不然,烧了你。”
罗裕浑身一抖,感到她搭在自己肩膀的手掌虽然纤细,却蕴含着惊人的热量,仿佛随时准备夺走他的性命。
眼皮颤了颤,无奈地摊开手,眼神不敢再和她对视,转而看着对方露出裙摆的脚尖。
36寸,脚踝纤细,足弓高挺,一双质量奇好的红色绣花鞋。这鞋的针脚细腻异常,让他这个老工匠难以辨认痕迹。
而且,不知道是什么布料,隐隐好像有光泽流转,显得灵动具有韧性。
职业病发作的瞬间,倒是让他冷静下来。
同时,他清楚的明白,这样一双鞋无论如何,都不是他可以靠着手边材料制作出来。这不是一双来自凡俗的鞋。
心里明悟的同时,盼望的灵光却在这时响起:
“观摩一双非同凡响的绣花鞋,你有所领悟。”
“内力+10年”
浑身一震,一股磅礴的内力应运而生。罗裕感到震惊,身体里埋藏的力量,几乎十倍于此前。
但感受到肩膀上搭着的手掌,蕴含的威胁丝毫没有减弱,便立马镇静。
显然,十年的内力可能还不如这位的一根头发丝。
他头也不抬,恭敬道:“敢问仙子,要在下如何帮忙?”
“我这里,有一张符。”
罗裕感到她的手掌离开自己肩膀,然后伸到身后,揭下一张只剩半截的符纸。
“运用法力,催动它。”
罗裕掐着符纸,满脸窘迫。
“可是,上仙,在下不会法术,没有法力。”
话音一落,就见绣花鞋的颜色在面前一晃,胸口被脚尖点中,整个人横飞出去,撞到女墙才停下来。
飞在空中的时候,罗裕已经感觉到一股磅礴霸道的力量冲进自己胸口,沿着奇经八脉,延伸到身体每一个角落,然后运转起来形成一个奇异的线路。
“咳咳!”
咳嗽两声,罗裕拍着胸口缓缓站起身,感受身体里的变化,满脸的不可思议。
红衣女子面无丝毫表情,“按照这个线路运行,法力自成。我留在你身体里的力量不可动用。”
罗裕闻言,虽然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按照那个路线运转起来。盘腿坐下,他催动内力,沿着经脉前进。
半晌,十一年的内力经过一圈后,陡然消散。接着,浑身一震,一丝凉意泛起,一缕淡淡的青色气息出现在丹田。
法力!
可是,还不等他高兴,突然又面色一变。原来身体里的那些红色的力量,好像看见了什么稀世珍宝,朝着他的丹田一拥而上。
但还好,只是将他的丹田包围起来。可他却感受到那一丝青色法力的薄弱,好像随时会被红色吸收。
这多半是对方的手段。
心里闪过无奈,罗裕长身而起,来到女子身边。
眼神示意下,心中敲定。捏起符纸,深吸了一口气。
将刚刚诞生的法力汇入其中。
噗地一声,符纸湮灭,形成了一个黑色圆圈,将两人包围起来。片刻,遁入虚空,陡然消失不见。
女娲庙又是一副万籁俱寂的景象,唯有趴在石阶上的一只蟋蟀,兀自对着空荡荡的神龛鸣叫。
这般寂静只持续了片刻,倏尔,一道红色遁光从西边赶来,落入庙中。
光芒散去,显现出铁青着脸色的瘦高男仙。
感受到空气里些许的燥热,神识席卷方圆百里,一无所获。
“该死,狗东西怎么不见了!难道是用了我贴上去的乾坤挪移符?不应该啊,旱魃不该有法力才对。她不可能使用仙符。”
然而,不管想象如何,旱魃不见踪影,却是事实无疑。而他动用了手段,也寻找不到。
可是无论如何,旱魃之躯他都要得到。为此,他已然在仙门掌教面前阳奉阴违,所谓积重难返,他别无选择。
又寻找了一圈,他终于相信自己无可奈何。留下了一道分身驻在庙中,向着西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