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杀猪匠与秃驴（上）
从回忆中挣扎出来，剑圣的眼神逐渐坚定，视线打在龙椅前的秦皇之上。
气势不减，隐隐有了挑衅帝王威严，与天地争锋的意味。
“所以，你才要死，就凭我，还有我的剑。”
数丈的距离，对剑圣来说，就如同一层鸡蛋皮的隔膜一般，轻轻一挑，就碎了。只要剑圣愿意，他随时能一剑取走秦皇的性命，哪怕太和殿中还有着两队带刀精锐甲士。
秦皇一惊，心中骇然。
杨充郁闷，幽怨的瞅着剑圣。
王震公公慌了手脚，再也顾不得殿前失仪，高声召唤禁卫军护驾。
之所以没有让太和殿中甲士直接拿下剑圣，是王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太和殿中两队甲士，人数近百，且都是禁卫军当中的精锐，若是普通武者、或是有些气力的莽夫，这些甲士结成阵型，轻易便可拿下。
可，现在殿下站着的是何人？
——那是剑圣，那是当时公认的剑道第一人。
这些年来，中原之地，上至王侯，下至黎民百姓，都是靠着听剑圣仗剑江湖的故事，来构架自己心目中的江湖，塑造自己心目中的大侠的。
剑圣的强大，体现在那一场场的比斗。那一个个的江湖宿老、前辈高手的饮恨，成就了剑圣的无敌之资。
剑圣来了，剑圣走了，敌人死了，就那么简单，无一例外。
摊开手，自身与远在千米之外的［天杀］共鸣，剑圣内心竟然也有些澎湃起来了。
皇权，一个国家权力的中心，皇帝，皇权的象征，杀掉这样一个人，是否会有剑饮强者血那般的快感呢？
剑身剧烈颤动，回应着主人的呼唤。
终于，在某个瞬间，［天杀］与剑圣的共鸣到达了极点。它突破了士兵的限制，冲天而起，划破苍穹，如一道天上虹般，刺入了太和殿中。
剑，乃凶器，［天杀］，更是剑中杀伐之罪。天知道铸剑宗师（古决老人）是怎么想的，为剑圣大人量身打造的兵刃，竟会是一把凶兵。
［天杀］飞入太和殿，来势不止，直直朝着秦皇刺去。它与剑圣心意相通，因此能感受到剑圣对秦皇的滔天杀意。
它，也想尝尝，皇族的血脉是个什么滋味。
［天杀］有灵——凶灵，乃是铸剑时封印进去的，平时靠持剑者压制，尚还不会露出凶性。
只是当下，剑圣不再压制它了，剑灵也感到了剑圣的放手，于是，在如同调皮孩子的一番试探后，［天杀］的剑灵卸下了伪装。
入殿中后，那股玩耍般的懒散样子一收，隐隐红芒乍现，周围的空气为之扭曲变形。
下一刻，如同火箭升空，［天杀］飞刺向秦皇的速度再快上一倍不止。
剑身划破空气，在身后留下一个空气漏洞，音爆炸响。
伴随着腥红的尾拖，以及摄人心魄的冰寒，［天诛］越过剑圣，直指秦皇。
饶是帝位加持，饶是心里已经对此间形势有过预估，秦皇还是心颤的厉害。
剑鸣呼啸，如芒在背，秦皇下意识的想躲、想退。
可惜，已来不及了，一切都太快了。
［天诛］的剑尖已经到了身前，下一刻便能贯穿秦皇的额头，取走他的性命。
王震公公尖叫着飞身而出，想要替君上挡下这一剑，殿中甲士刀剑出鞘、门外更有整齐划一的禁卫军前来护驾。
但，一切都显得为时已晚了。
若无变数，秦皇死矣。
可，偏偏，事情往往都不会像想象中那么简单。
“嘿！”
一声略带痞气的低沉喝声。
一抹嫣红先至，随后亮银枪尖斜侧里杀出，迅捷、灵动，于千钧一发之际，堪堪挡住了［天杀］的锋芒。
“走你！”
持枪之人反手一拍枪尾巴，手里的盘龙霸王枪再得助力，作用于枪尖。
被拦截在空中，与盘龙霸王枪较力的［天杀］本身就只是靠着剑灵的操控，以及那么一股子蓄积的冲劲，这才得以爆发惊人一击。
这一剑被人拦截，本就后劲不足的剑灵，已有不敌之象，再让霸王枪猛地多出来的巨力那么一顶，直接就倒飞了出去，插回了剑圣身前，没入地面深达寸余。
“嘘～”
那持枪故作紧张般的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同样将枪往地上一插，饶有兴致的看着剑圣。
此人名叫蒙邯，乃是秦国的骠骑将军，二十多岁的年纪，胡子拉碴，不穿官服、也不着甲胄，只一身宽松的粗布麻衣，市集上杀猪匠那般扮相。
蒙家，乃是军武世家，蒙邯之父，便是二十年前秦晋之战中的主帅，在这个战事难发的大背景下，更是一战封神，谓之大秦军神。
［老子英雄儿好汉］，这句话用在蒙邯父子身上一点也不为过。
蒙邯此人，天赋异禀，识兵善武，便是家传霸王枪，也被其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就算他老子，也远不如他，在秦国，名头也是不小，搏了个‘枪霸’的称号。
只是，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蒙邯的性格太过散漫，每每做出让人不可思议的荒唐事情。
大秦的军神已经老迈，需要一名新的军神，各方面都不错的蒙邯显然是最佳人选。
于是乎，秦皇在替蒙邯宣传造势之余，还要替蒙邯收拾烂摊子，将蒙邯做的那些蠢事，一一遮盖、修饰。
“喂！听说你是剑圣 我们俩打一架吧！”
“……”
剑圣没有搭理这厮。
禁卫军终于冲入了殿中，他们在长官、都尉的指挥下迅速分做两列，齐齐奔赴，将剑圣和杨充包围起来。
他们摆开阵列，盾落地，刀架前，小心翼翼，如临大敌。
显然，他们是知道晋使面圣的，对殿中刺客的身份大致也有猜测。
兵器、甲胄，摩擦碰撞，发出沉重的、令人牙齿发颤的声音。
剑圣抽出插在地上的［天杀］，真气一震，遮掩在剑柄上的模子应声碎裂。这柄被年轻剑客、乡间孩童所仿造的，真品［天杀］完完全全暴露了出来。
看着秦皇，剑圣眼神凌厉，再吐一惊世骇俗之言。
“还不够。”
“哟，小兔崽子，够狂的呀!”
蒙邯坐不住了，一把拎起戳在地上的霸王枪，就要上前和剑圣过过手。
“咳咳…… 兴霸（蒙邯字），先退下！”
一阵干咳，秦皇面色瞬间苍白了下去，经过刚刚那般，被剑圣一吓唬，他的身子还是撑不住了。
堪堪叫住想要出手的蒙邯后，干脆一屁股坐回了龙椅上。
“诺。”
可以看出，蒙邯是非常的不乐意的，但碍于秦皇奄奄一息的面子，他也只好暂时偃旗息鼓。
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剑圣，仿佛在说。
［你给小爷等着，小爷等会再收拾你！］
不理会蒙邯的小动作，秦皇在王震公公的服侍下顺过了气，这才重新淡笑着，朝着剑圣道。
“朕既知你会来，又怎会不提前准备。”
“叶迦南，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秦皇用尽全力大喝，声震殿宇，尽显王者之风。
此声落，秦皇面色又白了一分，显然刚才的大喝，耗去了他不少的气血。
“阿弥陀佛。”
回应秦皇，是悠长的佛号，踏着这声佛号，一名头顶戒疤、身着袈裟，面色愁苦的瘦削老和尚自殿后而出。
老和尚踱步，来到秦皇面前，双手合十，深深一揖，拜道。
“贫僧迦南院主持，参见大秦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