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是我妹
在入秦前，云丫头就对此行的目的有了大致的猜测。
用不着剑圣告知，因为剑圣冒充使臣入秦，就是最大的破绽。而刚好，作为剑圣弟子的她，深知剑圣的秉性。
刺王杀驾，说起来简单，但世人都知道，那是十死无生的事。
所以，在入秦以后，云丫头就有了心理准备。
剑圣刺王成功，她们这些随行人员得死，剑圣失败，她们还是难逃一死。
晋国生她、林家养她，虽然剑圣收她为徒，另有目的，可那又如何，这并不妨碍她有所觉悟。
身为晋人，云丫头年纪虽小，但也愿意为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同胞，做些事情。
只是，在深夜里，在一个人的时候，少女又难免有些惆怅、还有一丝丝的不甘。
她还没吃过老邪说的魏国沿海产的鲜鱼煮的鱼汤，她还没见过齐国都城那些来自西方，自个高挑，金发碧眼，自称来自西方的怪人，她还没尝试过林府之中，大她几岁的丫鬟小梅所说的情爱是什么滋味。
怀着这般的不甘，少女夜里偷偷流过好几次眼泪。
可是，现在，事到临头，老邪却要带着她逃跑。
云丫头一时被这一系列的事情冲的有些脑袋发昏了。是喜、是愁、是担忧、是忐忑，五味杂陈。
“公子呀，早就安排好了人接应，保证我们能安全逃出秦国的范围。”
老邪嘻嘻一笑，显得更加邪性，更加鸡贼了。
“公子 是师傅!”
少女心中惊骇。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冷酷得近乎于残忍的师傅，会在这个时候，还顾虑着她和老邪的安危。
好吧，更多的，可能还是在意老邪的生死。
这一刻，不知不觉间，剑圣在云丫头心里已经坏的通透的‘大恶人’形象，有了一丝丝的改变。
能活着谁也不愿意去死，所以在最初的惊愕后，云丫头很是配合老邪的逃脱计划。
她甚至没有去问老邪：［可不可以带着使团中的其余人一起逃］。
这是废话，危急存亡之时，哪有那么多的圣母心泛滥，引起秦国士卒的注意，她们谁都走不掉。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再说回秦皇宫、太和殿。
剑圣和杨充大步向前，直至殿下，距离秦皇三四丈的地方才停下脚步。
剑圣没有跪下行礼，杨充也没有。
但作为外交使臣，杨充还是象征性地环手一揖，以示对王权的尊敬。
见二人不跪，秦皇尚且没有反应，倒是一旁的王震不得不开口呵斥了。
“大胆，见我大秦皇帝陛下，为何还不下跪行礼!”
殿下，杨充刚因拜礼而微微下潜身子，听得王震的呵斥，他嘴角一钩，就要起身怒斥阉党、怒斥秦皇不仁。
杨充想象中的直斥君王、千古留名的时候来了，这秦皇宫的太和殿就是他人生当中最大、最恢宏的舞台。
二人毫无动作，这可惹恼了王震公公，他高声呼喊，就要传唤殿中亲卫，将其二人拿下。
杨充笑了，他坚定不移地直起身，嘴巴张开，就要发声痛斥。
恰在其时，秦皇先声夺人，率先开口打破了杨充原有的节奏。
“林哲宇。”
一个名字，被秦皇叫出，声音浑厚、自然，不像先前倚靠龙椅时那般虚弱。
“哼!”
剑圣冷哼，似乎对秦皇直呼自己的姓名而感到不满，似乎秦皇的地位远不如剑圣的名头来的大，更似乎两国间的位置是调过来的——
现在，是晋国在压着秦国打一般。
不过，秦皇对剑圣的反应好像并不在意，反而是给足了对方面子。
“剑圣大人!”
图穷匕见的时刻，剑圣也没了影藏什么什么的意思，且，自己入秦的事好像早就暴露在了对方的桌案上。
剑圣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承认了。
“是我。”
“哈哈哈……”
秦皇大笑，一旁的商淼也大笑，只有站在剑圣身边欲言又止的杨充表情难堪，焦急万分，却又插不上话。
突然，秦皇猛地收住笑声，苍老的面容上神情一敛，气氛陡然一变，开始变得肃穆。
来自帝王的霸气骤然而生，衬得秦皇略显瘦弱的身姿是那般的伟岸、庄严。
“还一个剑圣，这份傲气，当真是世间少有，竟连皇权也不放在眼中。”
说到这，秦皇一抖身上龙袍，扶着龙椅一边，起身站了起来。
秦皇的手指向西边，那里是晋国的方向。
“在西边，我大秦陈兵数十万，你苟延残喘之西晋，如何当我大秦铁骑 又是谁 给你这即将亡国之人勇气 敢这般与朕这秦国皇帝说话”
剑圣没有立刻反驳秦皇，顺着秦皇手指的方向，他仿佛真的看到了西晋，看到望江两岸，隔江对峙的两国军队，以及那名身披青甲的女统帅。
那是，剑圣的胞妹。
犹记得——
临行前，妹妹——林哲宛也是将他送到望江河畔，才依依不舍的分别的。
“哥。”
兄妹俩是龙凤胎，其实剑圣也就比妹妹早出生那么几分钟。所以，一直要强的妹妹很少会当着剑圣的面叫他——哥哥。
“嗯。”
剑圣很满足的应下了。
两人骑着马，缓缓踱步在前，身后则是入秦的使团。
“哥。”
林哲宛又喊了一声。
“唉!”
林哲宛再喊，剑圣便再答应。
“哥。”
“哥哥听着呢。”
“没事，以前舍不得喊，现在就想多喊几声，以后，就没机会了。”
剑圣还未入秦，这话，很不吉利，但这话却又是实话，实话往往不尽人意，往往令人伤感。
泪水不自觉的溢了出来，剑圣没去帮妹妹擦拭，虽然很想，可总感觉那么做太矫情，难以启齿。
于是乎，剑圣只好递上一条干净的帕子，欲言又止，十分纠结。
往常里逗逗自家兄长，看其脸红耳赤，不知所措，确实是林哲宛爱干的事，只是，这档口，林哲宛自然不会让剑圣纠结。
所以，林哲宛只是‘噗嗤’一笑，就接过了这伤感的话题。
“哥，秦晋之战在即，晋国需要你。”
剑圣不答。
“好吧，是我需要你。”
林哲宛对于爱钻牛角尖的剑圣表示十分无语 。
“我能帮你什么？”
“入秦——杀王!”
林哲宛一摸身下马儿的马鬃，她青色盔甲泛着金属光泽，高高束起的秀发穿过发冠，垂落身后，一代女将英气尽显。
剑圣不由的呆了一下，自成年后，便常常离家的他，好像很久没有去了解自己这妹妹了。
记忆当中爱胡闹，爱闯祸的假小子，如今成了大将军、成了晋国的中流砥柱。
“这，不是已经说好的吗？”
剑圣疑惑了。
“不一样的。”
林哲宛摇头。
“哪里不一样了”
“你答应入秦，是跟咱皇上说的，可不是跟我保证的。”
“有什么区别吗？”
“你答应皇上的，只会走个过场，要是没机会，或不能全身而退，你不会出手。到时候失败了，你就会溜出秦国，到这望江，带着我，远走他乡，对你来说，晋国，算不得什么。我说的对吗，哥”
剑圣略作思量，还是点头。
“不过，这次，是我想拜托你，杀掉秦皇，哥，你愿意吗？”
“为什么？ 一个腐朽的晋国而已，就算我们都是皇室又怎么样，你带你走，一样可以过的很好。”
“不一样的，总要有傻子为拯救这个国家拼一下不是？”
顿了顿，林哲宛继续道。
“我想试一试，以及帮咱爹那个老东西报仇。”
林哲宛的话很坚定，剑圣知道，再劝也没了作用，自己这妹妹怕是不会跟自己走的。
于是乎，打马而走。
使团见剑圣疾走，也纷纷跟上。
只留林哲宛一人，原地驻足。
终于，少女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放声高呼。
“哥，我对不住你……”
剑圣没有回应，只是下一刻。
“噌!”地一声，［天杀］自剑鞘中飞出，在半空中穿梭飞舞，半晌，才又“唰”地飞回剑鞘。
林哲宛注视着，呢喃着［天杀］飞舞的轨迹形成的文字。
泪却是不知不觉的，又打在了铠甲上。
“你是——我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