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杀猪匠与秃驴（下）
遁入空门，信奉佛祖，便是人间帝王，叶迦南也是不必跪的，所以秦皇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计较。
“平身吧！”
秦皇的语气中夹带着些许责怪之意，只不过，那样子，就纯纯是作秀一般。
像极了闹小别扭时，又喜欢在人前秀的小夫妻，就是要膈应别人。
剑圣正是被秦皇和叶迦南膈应得最难受那个，因为，这个叫做叶迦南的，乃是晋国的‘大僧正’。
（在晋国，‘大僧正’是朝廷设立的，管理佛教事物的最高职官。）
晋国的国教为佛教，因此作为大僧正的叶迦南在晋国朝廷中，有很高的地位与话语权，可以说是深受国恩。
可就是这样一个深受西晋所仪仗、器重的佛门主事，现在确实出现在了秦国、出现在了秦皇宫、秦皇的面前——弯腰参拜。
这其中的意味，便是傻子也明白了。
“叶……迦南”
看了半天，郁闷了半天的杨充终于插上话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向秦皇参拜的叶迦南，问起话时，竟都有些结巴了。
不怪杨充会这般不堪，实在是事情的发展太过戏剧化了。
杨充本来好端端的出使秦国，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陪着剑圣刺王杀驾。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台痛斥秦皇无道的戏码，来让自己青史留名。
可这不大的一会，都发生了什么？
自己准备好的戏被打断，且看样子也上不了台了。
剑圣的身份被秦皇提前知晓了，且剑圣好像并不在意，就好像剑圣知道秦皇会知道自己的到来一样。
然后剑圣刺王，［天杀］被突然跳出来的蒙邯挡下。
最后，自己国家信奉的佛教的主事人叶迦南，竟莫名其妙地投了敌国!
郁闷的杨充不郁闷了，他甚至隐隐有些后悔，从主角沦为背景板，他觉得自己就不该出现在这。
“阿弥陀佛，杨少卿，别来无恙。”
迦南和尚转身，脸上愁色不改，和杨充打着招呼。
二人同朝为官，官阶都不小，又都在晋国京中，自然是认识的，如今身在他国，打个招呼，情理之中。
“哼!”
杨充的‘戏’被冲了，心里是恼的，但在国家大义之前，还是拎得清的。所以他干脆冷哼一声，不搭理叶迦南。
“剑圣大人。”
叶迦南不恼，转头看向剑圣。
“我随使团入秦的消息，是你暴露给秦皇的!”
这不是真的在问叶迦南，而是在确定。因为从叶迦南出现在太和殿上的那一刻起，剑圣就已经认定了这件事。
剑圣看向叶迦南的眼神冰冷，冷得吓人，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那般。
这件事，并非叶迦南一人背叛晋国那么简单。
细想一下，大概的可能，是西晋佛门看到了秦国的大势所趋，想要在战争开始之前，把‘宝’押在秦国这边。
求的，无非是秦皇的一个许诺，一个秦军入晋后，与西晋佛寺互不相犯的许诺。
显然叶迦南成功了！
再斟酌、斟酌，叶迦南、乃至整个西晋佛教，在西晋的朝廷、军中都有着不小的人脉和影响。
那么这些人当中，会不会有人早就和佛教串通，在两国国战之际，反水给晋国捅刀子。
内忧外患，本就处于大劣势的西晋，便直接不用打了。
细思极恐。
剑圣的眉头皱成了‘川’字，难得的，那张扑克脸有了情绪。
怒、急、忧。
电光火石间，剑圣想到了望江一侧扛击秦军的林哲宛。
西晋，他大抵是不在乎的，或者说，不是那么在乎。
但胞妹……
剑圣之所以答应林哲宛入秦杀王，最大的因素，是因为他觉得，只要杀掉秦皇，秦军的士气便会受到影响。
到时候，身在前线的林哲宛压力就会减少许多，顺便，帮晋国创造一些出现奇迹的可能。
只是现在，一切好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剑圣急了！
“死秃驴。”
低低骂了一句，剑圣不再等了，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对妹妹的承诺。如果，可能的话，赶回望江，救人!
［天杀］慢慢举起，手指轻弹剑身，剑鸣嗡响。
下一刻，［天杀］原本的红芒被剑圣透体而出的、肉眼可见的淡金色蒸汽所覆盖。孩子一般顽皮的［天杀］剑灵也在这股淡金色真气的覆盖下，变得安静、乖巧，唯命是从。
剑举齐眉，如明镜一般的剑身倒映着剑圣的森然的眼眸，下一刻，剑圣周身暴起无数气旋、气劲，震得杨充以包围着剑圣的禁卫军东倒西歪。
‘噌——’
剑圣刺出了这一剑。
剑气包裹剑身，在持剑者的驱使下，一往无前的刺了出去。
只不过，这一剑的目标，并不是秦皇，而是背叛西晋，陷剑圣胞妹林哲宛于险地的叶迦南。
剑气、盾牌率先碰撞。
挡在最前面的禁卫军手里所持，乃是秦国重盾。这种重盾，乃是秦国重步兵所用，常用于野战和列阵厮杀。盾牌厚重、质地坚硬，就算长矛、弓弩也不可穿透。
唯一的缺陷，便是太重，非军中力士不可操持，且操持起来后，灵活性欠佳，故此重盾兵，在秦军之中，也是少数。
剑，重锋锐轻气力，秦皇正是捕捉到了这一特性，才在禁卫军当中安插重盾兵。
然而，接下来，剑圣的表现，必定会让秦皇目瞪口呆。
剑锋未至，那喷薄而出的剑气却像是两条吞吐金龙一般，率先扑上了重盾上。
剑气冲击盾牌，就像激光落在了铁片上，伴随‘滋啦滋啦’的声响，铁器融化的臭味飘荡而出。
几乎只是瞬间，以至于［天杀］的剑尖都还没来得及触及盾牌的表面，盾牌上便被剑气融出了一个刚刚足够剑身穿过的窟窿。
‘噗。’
剑刃没入躲藏在盾牌背后力士的身躯。
后者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就这样，被人一剑穿过他所信任的、坚不可摧的盾牌，取走了自己的性命。
“杀!”
剑圣动了，其余人禁卫军自然也不会干看着，他们齐声暴喝，以重盾兵为前排，掩护着长枪并朝着剑圣挤压而去。
这种阵法很简单，但也很有用。
压缩敌人腾挪空间，随后长枪绞杀，对付武夫，屡试不爽。
但剑圣，可不是一般武夫，他可是这天底下最强的武者之一。
虽说剑者有着对单压制、对群乏力的特性，但到了剑圣这种地步，所谓的‘群’，不就不再是百十人了，千军万马，那才叫‘群’。
太和殿的面积虽大，可显然容不下千军万马，所以，剑圣根本不放在眼里。
［天诛］自那名重盾兵的身体中抽出，后者的鲜血顺着［天诛］汩汩而出，洒落地面，而［天诛］的剑身上却一丝不染。
回身，一面盾牌猛地朝着剑圣顶了过来，剑圣不慌不忙，脚下骤然发力，踹向迎面而来的重盾。
随后，借力，越至半空，以一个飞燕踏马的华丽姿势调转身躯，手里［天诛］横斩。
自剑刃始，一道凝实、精炼，隐藏着恐怖力量的剑气被斩出。
剑气掠过生无可恋、原地等死的杨充头顶，几乎是擦着后者的头皮过去的。半空中激起一包包空气浪潮，直刮的人面部生疼。
剑气斩击在最里一圈盾牌之上，势不可挡，继续朝后延生，穿过人群，最终嵌入殿中实木梁柱，这才力竭停滞。
剑圣落地，随后，便是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殿中半数士卒拦腰截断，尸首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