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对簿公堂是与非 问心无罪两恶人
却说红儿姑娘去而复返之后,径直向苏东有拱手道:“启禀公子,慕容府来人为公子交赎银了。”言语之间,俨然一副下属的姿态。
苏东有见此场景也是一愣,而后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红儿姑娘的用意,她以这幅姿态相见,既能避免两人之间之前几乎坦诚相见的尴尬,又能够合理地追随苏东有。虽然苏东有并不想与这位身份和背景还都不明了的红儿姑娘有过多的牵扯,但是红儿姑娘这种不容拒绝的态度,又对苏东有没有什么恶意,况且此时身在县衙,多一个朋友总要比多一个敌人要好。而且红儿姑娘隐隐透露的信息告诉苏东有,他对这位潞城县吴县令的怀疑是正确的,如果说红儿姑娘与这位县令大人长时间共处已久,那么从她身上得到一些关于吴县令的情报也未尝不可。
念及于此,苏东有便没有拒绝红儿姑娘自认身份的说法。
“劳驾红儿姑娘去找一下县令大人,我先去前厅等候。”虽然没有拒绝红儿姑娘的称谓,但苏东有依旧略有生疏地道。红儿姑娘自是明白苏东有的这番用意,因此也不在意,只要他没有拒绝,那不就是承认了么?
“回公子,县令大人已在前厅等候多时,公子只需前往即可。”
苏东有点了点头,便举步往前厅而去了。
此时的吴县令正在前厅高坐在主座之上打量着那来人,虽然那来人换了一身常服,穿着上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可他鹰眼浓眉,鼻梁高挺,顾盼之间,便令人生畏。更加之他身上隐隐散发出那股血腥的气息,又加之他说话的时候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吴县令认定此人是军旅之人。而后再细细打量那为他抬箱子的四个人,却只见那四人身姿笔挺,目不斜视,将箱子抬进屋内之时步调更是出奇的一致,步伐更是铿锵有力,比之他潞城县的城防军不知胜出凡几。
吴县令此时思绪万千,本以为苏东有只是慕容家哪一支的富贵公子,却不曾想来为他送赎银的几个人竟然都是行伍中人。这不禁令他暗暗揣测,那位慕容公子究竟是何来历,又怎能随意调动几个送赎银之人便是行伍出身。此时吴县令也不敢细细追问,只是等待着苏东有的来临,看看能否从中看出些端倪。
苏东有刚到屋内就看到了前来送赎银的周将军,而后只见周将军单膝跪地,左手覆于右手之上,低头望地,而后沉声道:“属下等救驾来迟,请钦差大人降罪!”
苏东有赶快几步走上前,扶起周将军道:“周将军何出此言,分明是我自行离开钦差行辕,与大人无关。大人快快请起!”却说苏东有临行之前与周将军商量过要来潞城县探明前方情况,本来周将军是不同意的,但是无奈苏东有坚持如此,只好派了几个队伍中精明机灵的精锐悄悄地跟这苏东有,奈何苏东有实在狡猾,武功又胜出这几个士兵太多,因此没用多久便将他们甩掉了。几人无奈,只得派一人回去禀报,其他人继续在城内搜索苏东有的踪迹。
周将军得知此事之后是又惊又气,他尚不知道苏东有有武功在身,只当他是智计卓绝,因此才甩掉自己几个精锐护卫。
若是苏东有有什么三长两短,哪怕是他身为禁卫军的将军也得人头落地。他一面腹诽这位年少的钦差大人不顾全大局,只贪图自己享乐,一面又担心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因此不得不星夜兼程地向前赶路。而后其中一位护卫又回来向他禀报,说苏东有因为人出头而当街打人,此时已身陷囹圄,恐怕凶多吉少。而正当周将军准备前去救援的时候,苏东有让地字门传信的信鸽到了。
周将军打开信笺,才明白了是苏东有有意而为之,他那颗悬着七上八下的心也终于放下了。本打算率兵前来营救,不久之后又收到了地字门的传信,于是就按照苏东有的要求,带了几个人,抬了一箱银子过来了。于是才发生了刚刚那一幕。
虽然周将军是按照苏东有的安排去做的,但是他对苏东有的担心也是真真切切的,因此刚刚那番举动让在看在眼里的吴县令,也是心惊胆战。
吴县令到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位看似简单的苏公子,根本不是什么慕容家的贵胄公子,而是丞相的义子,也就是这次巡视豫州的豫州节度使,钦差御史苏东有。吴县令定睛看去,只见那位周将军腰间悬着一个腰牌,上有黑色团龙团,以小篆书写着一个禁字,此时他哪还能不明白苏东有口中的周将军,自然是大内禁卫军大名鼎鼎的虎城将军周骁虎。
此时吴县令端起来举杯就唇的茶杯颤抖的就像手疾发作,哆哆嗦嗦的放下茶杯,一个不稳,茶杯里的茶水洒的满桌子都是,而后双腿战栗着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瘫跪在地上,声音嘶哑又悲戚地道:“潞城县县令吴承德,叩见钦差御史大人!”而后以头抢地,长跪不起。
此时苏东有刚好扶起了周将军,见吴县令如此状态,便打趣道:“这几日我在县衙府上好吃好喝,又有美人相伴,吴大人何罪之有啊?”见吴承德不答话,苏东有便问道:“周将军,囚禁钦差大臣,向朝廷命官索要赎金,按我大夏律,该当何罪啊?”周将军略一拱手,回道:“回大人的话,属下行伍出身,乃是一个粗人,并不通我大夏律例,想必吴大人身为一县之主,又是察举孝廉出身,理应精通此律。”
“吴大人,那你来说说罢。”
“回回回钦差大人的话私自囚禁朝廷命官,按大夏律,应应处以极刑,游街三日,斩首示众”吴承德战战兢兢的回到。
“不对吧,吴大人好像还没有说全吧?”苏东有饶有兴致的看着吴承德。
“大人!大人!此事皆是小人一人所为,家眷并不知情,请大人放过他们吧!”吴承德再次一拜到底。
“谋害钦差和杀官造反乃是同等罪过,怎么到了吴县令的口中,变成了只需要一人承担的罪过呢?”苏东有淡淡道。
“大人,小人家眷实是无辜啊,何况不知者无罪,小人愿以己命换家人平安,还望大人能够放过小人的家人,小人来世当牛做马也会报答大人的恩典呐大人!”吴承德此时已经泣不成声了。
而此时旁边一道红色的身影忽然走了出来,跪在苏东有的面前道:“民女红儿,肯定大人放过吴知县。”
苏东有看着一盘跪着的红儿,故作深沉地问道:“你倒说说,为何我要放过他啊?”
“回大人的话,吴知县并非为非作歹的大奸大恶之徒,有些事实是事出有因,他也是受人所迫,虽不能独善其身,但至少做到没有同流合污了。”红儿坚定地看着苏东有,沉声回道。
“说说看。”
“是。吴知县刚来潞城县之时,也曾励精图治,想治理好潞城一县之地。奈何县尉钱有才与黄老六勾结时日已多,县内诸位县吏又都是他们的人,因此县令大人的命令甚至连府衙的大门都出不去。然而吴县令并没有放弃,而是坚持亲自下民间体察民情,与百姓讲解朝廷政令和自己的做法。没想到那黄老六和钱县尉丧心病狂,竟然暗中派出地痞将县令大人打至重伤,而后更是扬言若再胆敢有人与县令大人接触的,和县令大人的下场是一样的,甚至比他更严重。”红儿姑娘声音沉稳,娓娓道来,“而后吴县令更是上书知府大人,却不曾想,知府大人只是一纸斥令,竟然斥责县令大人没有御下之能。而后县令大人终于明白了,这一县之地之所以如此,并非仅是因为钱县尉和黄老六两人,他们背后给他们撑腰的,是当今陵川府知府潘岳。而后县令大人曾有一段时间萎靡不振,后得高人指点,一反常态,只是暗中将他们的不法行径记录下来,表面上与他们维持关系,方才能勉强做到如今的局面。”言罢竟是俏脸微微一红。
苏东有当然知道她口中的高人,可能说的就是她红儿姑娘和青儿姑娘,因之前与她有约在前,因此也没有仔细追究,反而看向了吴知县,“红儿姑娘所言属实?”苏东有沉声问道。
“红儿姑娘句句所言皆是小人所经历的真实过往,若有半句虚言,小人愿受任何责罚!”吴承德感激的看了红儿姑娘一眼,而后向苏东有真挚道。
“那之前为何不说与本官听?反而要红儿姑娘替你说出来?”苏东有严声质问道。
“小人一时情急之下无言以对,而后发生的诸事,小人虽未参与其中,但袖手旁观,也未曾襄助百姓,实是无颜面对潞城百姓啊!”吴承德心有悲戚,心痛不已道。
“既然如此,那这失察之罪你是逃不掉的了。”苏东有看着吴承德,“既然没有与他们同流合污,吴大人请起吧。此番之后,还望你能励精图治,为潞城县百姓谋福。”
“谢大人,谢大人!下官一定竭心尽力为潞城百姓谋得福祉!还潞城一个朗朗乾坤!”吴承德再拜后起身,立在一旁。
“周将军,那黄老六和钱县尉已经控制住了吗?”苏东有问道
“回公子,属下已命亲卫队将二人所在之处围困,只待公子一声令下,便将此二人拿下。”周将军沉声道。
“动手吧!”而后苏东有看向吴承德道:“吴大人,借贵县府衙一用。”
“大人请!”吴承德躬身请礼,而后几人径直走向府衙,自有两位护卫则前去前方传信。
苏东有伫立在大厅,只见那大厅匾额之上上书四个大字:明镜高悬。又见那匾额下面一副青天海日图,不由得微微叹气,而后走向了上首那知县的高座之上。
而钱县尉与黄老六被带来的路上,潞城县的百姓更是议论纷纷。有人认为这次只不过和之前一样,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了了之。也有人认为这些不过是钱县尉和黄老六做的一场戏,为的就是看谁敢站出来与他们作对,而后除之后快。更有人认为此时若是跟过去,说不定以黄老六睚眦必报的性格日后肯定会前来报复,因此避之不及,甚至有人回家关起了门窗。
黄老六与钱县尉被带上来之后,见到坐在首座的苏东有和站在他身后的一脸肃然的吴县令与稳如泰山的周将军,不禁微微心惊,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后钱县尉率先开口,色厉内荏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坐在县令大人的位置上!”其实这也不能怪黄老六如此发问,虽然早在黄老六被打之后,县中捕头早就将此间之事告诉了钱县尉,可钱县尉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当是哪个富家公子又惹了事,前来破财免灾。而之后吴县令之后更是欲借苏东有之手除掉钱县尉,又怎会将自己的猜测和事后与苏东有的谋划告知于他。苏东有这几日更是深入简出,几乎就在别院之内,钱县尉本就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有怎会知道苏东有是谁。
更为震惊的是黄老六,因为他清楚的记得,这人就是那日在澜雅居将他和他的诸位兄弟打伤的人,本来打算事后和钱县尉多讨要些医药费,而后再暗中下手,坑苏东有一次,暗中下手将被打之仇报回来。如今看到苏东有坐在县令的位子上,他心中暗道不好,这次可能是踢到铁板了。但是转念一想,无非是哪位世家公子玩心大起,想扮演一下县令。虽然平时与这吴县令不怎么能合得来,但是他毕竟最后还是选择追随知府大人了,平时对自己的一些事不闻不问,因此便放下心来。
此时却听到钱县尉如此声色俱厉的问苏东有,他心中其实是有些不解的,但见钱县尉如此说了,便随声附和道:“钱大人说的不错,你是何人啊,凭何坐在县令的位子上?”
“可笑你二人死到临头还不自知,此乃陛下钦命豫州节度使,钦差御史苏东有苏大人,尔等见到苏大人还不速速上前见礼!”吴县令此时声贯瓦砾,厉声喝道。
钱县尉和黄老六此时心神剧颤,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他们瞬间被吓得哑火了。
此时钱县尉色厉内荏道:“你是钦差大人?有何凭证?就算你是钦差大人又如何?我等平日奉公守法,未曾触犯任何一条大夏律法,就算你是钦差,也得有凭有据方可抓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