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风尘奇侠
苏东有打开房门，只见一个小丫鬟身着一身薄绿轻纱，内衬素白布衣，眉眼低垂，俏生生的立在门旁。
“公子，我家老爷说今天您用餐之时打扰了您的雅兴，因此特在府中前厅设宴，邀请您前去。”她的声音中略带羞怯，温婉如水，让人听了不禁心心生欢喜。
“劳烦小姐前面带路。”苏东有同样温声回道。
听到苏东有对她一个下人也是这样尊重，这丫鬟的心中不禁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随后将之压下，浅浅一礼道：“我只是个丫鬟，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苏东有听到她语气之中虽然平淡，但其中的悲戚之意已是溢于言表，又想起了那几个在澜雅居被欺辱的女子，略有愤慨道：“这世间何来的森严的等级，又何来的上下之分？你我皆不过是人世间同为沧海一粟的普通人，又哪来的高低贵贱？小姐切莫妄自菲薄，只待有朝一日，定是人人平等的和平盛世！”
苏东有毕竟是在后世那个人人平等的世界生活了三十多年，那种根植在灵魂深处众生平等的关键早已深入骨髓。自从穿越而来之后，他的心湖早已久久未起波澜。先是店外遇到那黄爷肆意调戏蹂躏女子，后又遇到这似乎已被命运所折服而任命的丫鬟，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诉苏东有，在这个世界里，森严的等级制度，自上而下的阶级观念本就该如此，而他们的命运早已被注定好，他们无法改变任何既定的规则。
可是苏东有又岂能是被这该死的命运所折服的？当年他冒着生命危险为母亲去采天山雪莲，如今他敢亲赴疫区去与那让古人闻之色变的疟疾相抗衡，在他两世为人的人生里就从来没有放弃二字，就从来没有因为艰难险阻而不继续前行的例子！贼老天！既然你把我送回了这个时代，送回了这个等级制度森严的时候，那你且开眼看着，我如何让这些百姓不再受欺凌，如何让这世道不再有阶级之分，我又是如何改变这个时代的！
苏东有之前虽然济世救民，虽然暗中建立了他自己的势力，也只不过为的是在当世有些自保和保护身边人的力量。但其实他之前一直活的浑浑噩噩，甚至不知道他来到这个时代究竟是为了什么，然而在此刻，苏东有忽然明悟了，他的肩上又多了些沉甸甸的责任感，也多了些历史赋予他的沉重的负担。
而此时的苏东有心怀激荡，心湖里波涛汹涌，气血翻腾，以致于强大的气机外泄，压的身边的小丫鬟快喘不过气来了。
而刚刚苏东有思索之时，那丫鬟也定定的看着苏东有，他那双眸子就如星辰一般，深邃而令人着迷，而他的话更是让她心神剧颤，这种感觉，就仿佛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般，又仿若谪凡的仙人，字字玑珠，句句扣人心弦。在他绽出那强大的气机的那一刻，她仿佛感受到了天地间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要问鼎这苍穹。
而苏东有听到丫鬟的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之时，便意识到自己一时没有忍住散发出强大的气机，暴露了自己的武功。而后他赶忙向那丫鬟道歉：“抱歉，一时间没忍住，小姐受惊了。”
那丫鬟见他语出真挚，缓了口气，轻声道：“公子无需道歉，只是公子切记不可在我家老爷面前展露，否则将招来祸患。”苏东有轻轻点头，那丫鬟颔首低眉，继续在前面带路。
“公子远道而来，老夫有失远迎，失礼了。”苏东有随丫鬟来到前庭之后，便看到了上首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虽然言语上满是恭敬，却丝毫不见他有起身相迎的意思。苏东有明白，这是他想给自己个下马威，此时更不能露怯，否则不仅这院子他住不上，甚至有可能真的去于铁锁干草为伴了。
也不等他相请，苏东有便径直走过来坐在次座，而后淡然道：“这就是吴县令的待客之道？先是让衙役当着众人之面将我请来府中，再以如此餐食招待我，莫非是觉得我慕容家连这几顿饭钱都付不起吗？”苏东有沉声质问道。
那县令心下一惊，慕容家？大夏还有几个慕容家？难怪这位在打了黄老六之后依然敢泰然自若的在澜雅居饮酒。虽然这吴县令是不惧县尉的，可是那县尉的妹妹可是陵川府知府大人最得宠的小妾啊！而那黄老六也就是仗着这县尉的身份，在县里横行无忌，如今听这位公子乃是慕容家的贵胄，可算是踢到铁板上了，这些年那黄老六无恶不作，连吴县令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只是他与这县尉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那知府更是他的顶头上司，因此他也只能多次劝谏县尉多管管黄老六，可是却未见其效。这下踢到铁板了，也刚好借此机会让黄老六收敛收敛。
“不知当朝丞相大人与公子是什么关系？”见到苏东有的无礼态度之后，那知县不怒反喜，笑眯眯地问道。吴知县经营此地多年，对这些事可谓是手到擒来，若是普通百姓犯事，那必定是“秉公执法”，若是哪家的贵介公子犯了事，那就要看看究竟是哪家的了。若是家境殷实的，可以趁机敲诈一笔，若是身居高位的，则刚好借此攀附上。看眼前这位公子的穿着，那必定是家境殷实。又一听他是京都那面的口音，自然心下无不欢喜。
苏东有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也不多言，从腰间掏出一块玉佩，似是不值钱的东西一般扔给那吴县令。而吴县令看到了那玉佩之后，心下骇然，而后赶忙送还了回去。而后起身拱手道：“公子恕罪，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公子见谅！”
“不知者不怪嘛。”苏东有淡淡道，“况且吴县令和诸位捕头也是秉公执法，我也就是路过而已。”听到苏东有这么说，那吴县令更是丝毫不敢起身，声音略有急促地回道：“是属下办事不利，让公子受惊了！请公子责罚。”
“不敢当不敢当，我在朝中一无官职，二无权势。何况此次出来之时，叔叔有交代，叫我不可多管闲事。吴县令，你这样让我好生为难啊！”苏东有有些揶揄道。
“公子！实非属下不愿，实是不能啊！”那吴县令作戏的本事不可谓不精湛，一瞬间竟来了个川剧大变脸，满脸悲戚的道。
“哦？竟有如此之事？县令大人请坐，愿闻其详！”苏东有也是装作一副恍然的模样，而后那县令趁势坐了下来。
“公子甫至潞城，想必是不知道这黄老六早已恶贯满盈，属下早就欲除之而后快，奈何，奈何诶！”而后重重一叹，手掌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吴大人身为百里至尊，掌一县之地，在这潞城县里，还有什么是吴大人不能管的吗？”苏东有追问道
“公子啊！公子可知，那黄老六之所以敢如此横行无忌，是因为他背后有钱县尉给他撑腰啊！”
“钱县尉？县令大人莫非是在打趣我，您可是这一县之尊，还惧怕他一个县尉不成？”苏东有打趣道
“公子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那钱县尉的妹妹，正是陵川府知府最宠爱的小妾啊！”吴县令已然声含悲戚，“若非如此，怎得能让此人在县里为祸百姓，作威作福啊！”
此时苏东有都不禁要为这位潞城县令拍手称快了，真真个好演技啊，这要是放在后世，那妥妥地就是一个奥斯卡影帝啊，不去拍电影真有点可惜了。而后苏东有似有所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而后苏东有假意安慰着吴县令道：“县令大人勿要忧心，只不过区区一个县尉而已，竟然纵容亲属在县内为非作歹，横行霸道，简直无法无天！那黄老六欺凌乡里更是不可轻饶！至于陵川府嘛，想必此事陵川府也是不知情的，就不要牵连进来了吧。”
此言一出正中吴县令的下怀，他虽然与那钱县尉合作，但更是竞争的关系，县令之下便只有主簿和县尉了，而县尉掌一县治安捕盗之事，乃是县令佐官，往上一步便是县令了。眼看三年大考，考评在即，而这钱县尉有知府这层关系在，自然升迁无虞。若是钱县尉成功升迁，他这位县令当然是卷铺盖走人了。听这位慕容公子的意思，似乎是要拿钱县尉开刀，如此一来，自己到时候顺势再扶持自己人上位，那这潞城县还不是铁桶一块？他吴县令岂不是说一不二了？心中窃喜之余，虽未溢于言表，但是眼神中的得色是掩饰不住的。
“我替潞城县的老百姓，先行谢过公子！公子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唯愿日后有用到吴某之时，吴某定为公子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吴县令似是感激地躬身拱手道。
“吴县令不必多礼，我也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真正要治理一县之地，还需吴县令这般大才啊！”苏东有浅笑道。
“公子能够莅临我潞城县，莅临吴某府邸，简直是蓬荜生辉，吴某深感欣慰。这杯酒，我敬公子！”吴县令举杯道，心中却是对这位慕容公子有些不屑，一看就是话本看多了的世家公子，喜欢仗剑江湖，行侠仗义。至于心机城府么，还差得远了。我这一招借刀杀人，不知道钱县尉，你要怎么接下来啊？
而后苏东有与吴县令那是两个各怀心事，面上却是一团和气，宴饮欢歌。
而此时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却是心中悲凉。她本以为遇到了个行侠仗义的翩翩公子，却不想这人与之前之人并无二致。她本以为若是这位公子能够坦然直言，而后再与这县令势不两立，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把自己父亲和府上之人的遭遇全部告诉他，以这位公子所展现出来的武功，再加上她暗中相助，除掉这恶县令，想必是不难的，如果这样哪怕她身死也值了。
再想到之前苏东有对她说过的话，什么不分高低贵贱，什么人人平等，都只是拿来哄人的谎话！他就是个骗子，大骗子！念及于此，她不禁悲从中来，本以为遇到了一个世间绝无仅有的奇男子，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强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悲愤，收拾完了饭桌之后，便径直赶回了自己的房间，蒙上被子，大哭一场。
而这时另一位身着红纱的女子敲门许久见她未曾开门，便径直推门走了过来。
见她在闺床上哭泣，便和声安慰道：“似我等坠入风尘之人，本就不应心怀念想。你见那公子丰神俊朗，又闻他所言好似金玉良言，像是可救我等脱离苦海之人，可你也要知道，他本就出身于慕容世家，高高在上，我们这些贱命在他眼里和蝼蚁又有什么分别呢？”这女子似是有些自嘲，而后道：“以后不要再抱有那些无谓的念想了，自从被卖入青楼之后，谁还管你什么身份？他们越是知道你的身份，便越是用尽手段想要得到你。你想要报仇，就要用尽一切手段，你的美貌，你的身姿，甚至不惜你自己的清白。”她声音娇媚，虽是在安慰人，可依然无法掩盖她言语中的魅惑之意，“男人啊，没有得到你之前是百般恩宠，千般恩爱，得到你之后啊，便是渐渐疏远，最后弃如敝屣。所以你要在他还没有得到你之前，好好利用自己的一切，让他为你复仇。”言罢娇媚的声音中竟然透露出了森森寒意。
这女子本生得眼若含春，眉似传情，那一对耳朵好似一对金元宝，鼻子小巧可爱，樱桃小嘴一张一翕之间似是带着笑意，她肤色雪白，颈若天鹅，一颦一笑间都似在勾动人心，可是这番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竟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你我能够自恃的，无非就是我们这一具清白之身了，若是找个良人倒也罢了，若是所托非人，只怕余生只能在凄苦之中度过了。”怕青衣女子多想，她没有再说下去。
而后那床上的青衣女子的哭声渐渐停了下去，也不知是哭的累了，还是真的将红衣女子的话听到了心里。
“姐姐，他当时说那话时我真的信了，可是他为何要骗我？为什么啊？”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哪有那么多想当然所以然？想要大仇得报，你的心要先冷下来，之后你才能够完成你想做的事，如果你还这么意气用事，恐怕为家人报仇之事就遥遥无期了。”红衣女子怅然道。
“每次在我最伤心难过的时候，总是姐姐陪着我，我答应你，我以后一定不会再意气用事了，我要向姐姐学习，让自己冷静下来，为家人报仇！”青衣女子坚定地说道。
“晚上我去吧，正好探探这位慕容公子的底，看看他能不能为我所用。”红衣女子道。
既来之则安之，苏东有既然想调查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想要为那几个被欺负的女子复仇，就必须把整个潞城县的幕后黑手彻底揪出来，为此苏东有也只能暂时在这县衙的别院里住下去了。而今日那吴县令的表现，分明是将他当成了一个一无所知的公子哥，想借他的手去除掉那钱县尉。惩奸除恶的事情苏东有自然无不应允，只是那钱县尉现在还不能出事，要想办法和钱县尉联系上，让钱县尉知道吴县令想借此事除掉他，而后让他们两个人暗流汹涌的明争暗斗彻底引爆，这样苏东有才能够从中获取他想要得到的情报，从而将整个利益链连根拔起，还潞城县一个朗朗乾坤。
只是此事如何着手还是个问题，先不说能不能引爆他们二人的争斗，单说想要找个理由去见这个县尉大人便会让吴县令生疑，而此时苏东有在府衙之内，并不好将消息传递出去，来之前也没有吩咐地门启动在这里的暗线。这不禁让苏东有大感头疼。
而此时敲门声响起，一道娇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子，请移步浴室，已为公子备好热水，请公子前去沐浴。”听到这道声音的苏东有略感诧异，而后开门便看到了一位千娇百媚的红衣女子。似是感受到了苏东有的诧异，这位红衣女子浅浅一礼，用娇媚的声音说到：“青儿身体略有不适，今夜奴家来伺候公子。”而后脸上悄然爬上了几丝红晕，似是有些娇羞。
苏东有虽然略感诧异，但并未多想。而且做戏做足，当然要做全套，况且不就洗个澡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就跟着红衣女子往浴室去了。红衣女子见苏东有只是略感诧异，并无异样，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却对苏东有大为鄙夷。不过是一些道貌岸然的道德君子罢了，在青儿面前装的仿佛是道德圣人，在自己面前不还是一样毫无抵抗？天见可怜，苏东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不是在深山里随师傅修习医术，就是暗中练武，组建自己的势力。而后到达帝都更是天天忙得焦头烂额，还没有来得及体验一把前世看过小说情节中的红袖添香纸醉金迷，便被派到豫州疫情凶险之地当御史钦差，何曾享受过一天相府公子身份该有的生活？
苏东有不知红衣女子心中的鄙夷，红衣女子也不知道苏东有从未正经八百的享受过一天相府公子该有的待遇，只当他是习以为常了，心下更是把他当做了猎物，看看能不能与这位下凡游历的公子搭上关系，为大仇得报之后，给小青留一条退路。
二人的心思可谓如这回廊一般，千回百转，总算是来到了浴室里。
看着那硕大的圆桶里面，足以坐下三四个人，苏东有满意的点了点头，没想到在慕容府都没有享受到的大浴缸，在这里见到了，不行，回去得让地字门多造几个这样的圆桶，这样洗起澡来才舒服。
苏东有正要宽衣解带，却发现身边还有一个身影，那红衣女子竟然走上前来要为他脱衣服，本能的反应让苏东有躲闪开来。
“这位小姐，我我我要洗澡了，麻烦你出去一下！”苏东有有些赧然道，脸色都已经羞红了。
而旁边的红衣女子听到苏东有这么说更是一脸茫然，咋回事？他这是嫌弃我？还有他那一脸羞红的表情是几个意思啊？但是她的职业素养不允许她反驳，而后她娇媚的声音柔声细语道：“奴家为公子褪去衣衫，伺候公子沐浴，公子这是”苏东有脸更红了，一面看着红衣女子有些想入非非，一面却又不好意思道：“在家里时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洗的，还未曾”
红衣女子一听也是一愣，自己洗？这园子虽然能进来的人极少，但也不是从未有人来过，那些达官贵人沐浴之时无一不要人伺候，还未曾听说哪家公子自己沐浴。红衣女子虽出身烟柳之地，但却仍是清倌，若非苏东有与相府有关，也轮不到她来伺候，可此时饶是她阅人无数，竟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红衣女子也是无奈，青儿来之前得了吴知县的吩咐，务必要将这位慕容公子好生伺候，让他在府衙的这几天一定要乐不思蜀。红衣女子阅人无数，自是明白吴知县的用意，因此她才将青儿打晕，强行留在房中，自己自行前来，竟是要替青儿伺候苏东有。莫非这苏东有看出来点什么？嫌弃她？而后红衣女子压抑着她心中的不快，温声道：“红儿虽在这院中已久，但”说到这里她也羞红了脸颊“还未曾得人宠爱。若非公子今日前来，也是不用红儿亲自来伺候的。”她说完更是连着耳根红到了脖颈，也羞怯的低下了头。
苏东有一听，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是不习惯别人伺候我洗澡好不好！可是这位红儿姑娘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要怎么拒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