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颠倒黑白
潞城县澜雅居的掌柜正饶有兴致的注视着这个年轻人,未曾想周边的人苦口婆心的劝谏着苏东有,让他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而这个年轻人却是稳如泰山,不为所动。说实话,他也有些钦佩这个年轻人的胆魄和实力,但是在此时还不肯离开,却不知道他是真的蠢到不识时务,还是有所依凭而无所畏惧。想了想路潞城县内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不禁摇了摇头。哪怕你这个外地人有所依仗,怕是在潞城县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最终也会吃些苦头。而这年轻人虽然气度不凡,俨然某位世家大族公子出行的架势,身边却无一人护身,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终究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佩服这个年轻人的,于是让小二将最好的解忧酒给苏东有上了上去。只希望他吃过这些苦头之后,日后不要这般自大行事。念及于此,他又想到了,若是公子前来,想必这些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按照沾县传来的情报,想必公子会在这几日就到达潞城县了吧。到时候他借机和公子谈及此事,看看能不能对这位公子施以援手,为地字门再加一份力量,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却说此人正是刚刚到任不久的地字门地十六,刚刚升任掌柜不久,顶替了原来地十六的名号,成为了潞城县澜雅居的掌柜。地字门虽有自己的传信系统,在古代社会不可谓不快,可他刚刚就任,公子的画像还没有传递过来,因此此时不认识苏东有倒也不奇怪。
苏东有的暗语和画像在整个系统内都是最高机密,一旦有人报出暗语,却没有做出相应的手势,也与画像不符的话,是会被直接抓起来的。因此除非在地字门内身居要职,否则是没有机会见到苏东有的。而之前玄字门乃是苏东有一手提拔和组建起来的,因此玄字门对苏东有非常熟悉,甚至很多匠人在之前都能经常见到这位公子和他的一些稀奇古怪的发明。
苏东有当然喝出来了他的酒是解忧,他不禁有些哑然失笑,这潞城县澜雅居的掌柜,端的是个有趣的妙人。
不多时,随着门外的一阵吵闹声,只见十几个人身着藏青色皂袍,领口袖口皆为红色,上书一个“捕”字。襟袍下覆着紫色螺纹长裤,一双褐色大靴踩在地上铿锵有力。而那领头之人腰悬捕快捕头腰牌,怀揣铁尺和绳索。见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七个人,又看到那倒在墙边的黄爷,不禁怒发冲冠道:“何人敢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行凶?”上来却不问青红皂白,先把帽子给扣上了。
苏东有闻声缓缓起身,走到门外,淡淡道:“是我。”
那捕头也在细细打量着苏东有,只见苏东有此时身上外罩一层素纱,内着白缎绸衣,双手背身而立。又见他目如朗星,鼻若玉挺,唇若涂丹是面如冠玉!好一个丰神俊朗的公子哥。而这捕头乃是经年老吏,自然一眼便能够看出苏东有的不凡,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家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又来“下凡历练”了。而旁边有些托关系进入府衙的人,就没那么好的眼神了。
“就凭你?”那人有些不屑道:“你若是能徒手将这七八个大汉打倒,那我说自己是名满江湖的大侠也不为过了吧?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敢动手打人?小子,见过人杀鸡吗?敢看吗?”那捕快满是嘲讽。引得周围一众同伴的一阵哄堂大笑。
而面对如此目中无人的捕快,苏东有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苏东有指着旁边的围观群众说道:“不信你可以问他们。”
那捕快眼中的嘲讽之意更浓:“小子,不管你是谁,想要在潞城县这一亩三分地上强出头,恐怕你吃罪不起!快快让开,让那真凶出来!”苏东有有些无奈的耸耸肩,这人怎么认死理呢?说他聪明也不是,说他傻也不是,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而周围的围观群众自然是有意保护苏东有,毕竟他为民除害的壮举犹在眼前,虽然不知道多久之后这些人又会卷土重来,但是刚刚那一架打的端端是大快人心!
就在两方略有僵持的时候,一个身影从远处急促而来,急急走近那捕头的身边,指着苏东有道:“大人,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打伤了黄爷和我们几个兄弟!”苏东有细一端详,这不是刚刚被吓得屁滚尿流那位吗?便打趣道:“呦呵,换衣服的速度挺快的啊。”这是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不过不是那群捕快,而是当中看到经过的群众。
“我看你还要嚣张到几时!”那人涨红了脸道:“这次有捕快大人在,看你如何嚣张!”而后狐假虎威向着捕头道:“大人,快将此人抓起来啊!”
而那捕头自有自己的思索,沉吟片刻后道:“这位公子,所谓侠以武犯禁,公子公然在我潞城县内打伤这几人,现在这些人生死不明,还望公子能够随在下回府衙一趟。”
而听闻了那报信之人的指证,本来旁边在嘲讽苏东有的捕快也是有些诧异,而后则是手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刀把,似是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
“这位捕头大人不问问我为何将这几人打晕?只听这人的一面之词?”苏东有似是有些不解问道。而不等捕头回答,那刚刚出言嘲讽的捕快恶狠狠道:“你当街打人,甚至有杀人的嫌疑。在场诸位群众都可以作证,你还有何话可说?还不赶快束手就擒!若要我等动手,恐怕哼哼!”苏东有听到这话更乐了,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勇气啊?都知道是我打人了,我还在这等你,你让我束手就擒?
“这位捕快,你是不是,有些没有看清楚局势啊?”苏东有打趣道。
“你什么意思?”那捕快看着苏东有不解道。
“我意思是说,这八个壮汉都被我打倒在地了,你此时让我乖乖束手就擒,究竟是我傻,还是你傻啊?”
“当然是我”那人思考了一下似乎哪里不对劲,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而后反应过来大喊道:“你戏弄我!“”此时旁边的捕头终于看不下去了,而后沉声道:“这位公子,既然你亲口承认这些人是你所伤,不管你是哪家的世家子弟,也不管你是哪里的天潢贵胄,既然犯了大夏律法,就请公子移步县衙,接受审判。”言罢掏出了手中的铁尺,做防御姿态道:“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公子莫要自误。”
“捕头大人,您不问问我为何要打这些人吗?”苏东有似有些不解地向捕头问道。
那捕头看了一眼澜雅居的牌匾,而后又看了看那些躺在地上的人,淡淡道:“公子在此饮酒,宴饮之时,无意间言语上与此人发生了些冲突,而后与这几人大打出手,更是因为酒意酣然,下手不知轻重,而后这些人被打的不省人事,这没错吧?”一番言辞之下,竟是丝毫未曾提及这些人调戏那些姑娘,更是将罪责直接转嫁在了苏东有的身上。
这时苏东有却忽然大笑了起来,拍手大称:“好!好!好!”而后目光带着凌冽的寒光看着:“捕快大人好谋断!如此大才,只做区区一个捕头怕是委屈了吧?”那捕头自是听出了苏东有言语中的嘲讽之意,心下有些心虚,可是他做了多少年的捕头了,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又岂会被苏东有一番嘲讽所影响。而后便强势道:“做了这么多年捕头,如公子这般直言不讳的,倒也是头一个。不过既然公子已经承认了,那是公子自己动手,还是我亲自为公子上枷锁呢?”他死死地盯着苏东有,只要他敢有一点异动,众捕快便会强行围上去将他擒拿。
“不劳大人费心了,不过我有个小小请求,不知大人可否答应?”苏东有淡淡道。
“但说无妨,只要是不违背大夏律法之事,在下还是做得到的。”那捕头见苏东有不再强势,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见他这模样似是要联系自己的家族了,这是不卖好更待何时?只是不知道此中油水几何,若苏东有真是大家公子出行,那想必这趟油水颇丰啊。并非是这捕头胆小,而是从刚刚他甫一到场之时便一直在观察苏东有的一言一行,此人风度翩翩,刚刚那番对答虽然是嘲讽他,可却也足见苏东有所受的教育非一般人所能及。而在这个年代,能够受到这般教育的自然不是一般人。
而身为捕头的他自是不怕,因为这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世家公子出行与本地人发生矛盾的了,原本那些气焰嚣张的公子在得知了潞城县的依仗之后,还不是乖乖的交上银子?而他们在潞城县经营多年,自是知道如何应对这些不谙世事的世家公子。在外面公事公办的态度是要做足滴,但是回到府衙对他们恭恭敬敬的不就好了?而后再让他们乖乖滴交一些罚银,这些事就可以就此揭过啦!至于那些平民百姓的生死,与他们何干啊?
只不过比较棘手的是这次苏东有打的这人可是黄爷,那黄爷虽说是个地痞流氓,但好歹是县丞的表弟呀!这事可有些难办了呀!不行!得加钱!
不过眼见这位公子这么知趣,想必是要联系自己的家族,看他的穿着,家底应该颇为丰厚,啧啧啧,又是一笔好买卖啊!
苏东有径直走向澜雅居堂内,而后轻轻地对这位掌柜说出了犹如惊雷在耳的八个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掌柜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咽了咽口水答道:“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而后苏东有回道:“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掌柜的激动地就要出去行跪拜之礼,而苏东有一个眼神将他制止住了。而后轻声道:“飞鸽传信给御史钦差的队伍,将此间事详细告知。命周将军率前军驻扎城外,这两日我要潞城县详细的信息。”而后那掌柜拱手称是,而后苏东有便从容地向外走去了。
“捕头大人,走吧。”苏东有淡淡道,甚至依然负手而立,甚至没有丝毫要被枷锁束缚的迹象,哪有一点做犯人的样子。
那捕头及时眼神示意身后拿着枷锁的捕快,那捕快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堪堪拿出来的锁链竟然如魔术戏法一般赶快收了起来,仿佛从未出现过。见到苏东有如此表现,那捕头更加笃定苏东有是某位世家大族派来民间历练的,因此言语之间也是恭敬异常。仿佛苏东有之前出言嘲讽的并不是他,而是别人。
而那横七竖八倒在路上的八个人,早有帮闲将他们抬到医馆救治,只可惜这些人没有看到如今这一幕,否则不知道会不会跳起来暴打这个捕头一顿。
苏东有自有自己的考量,此番若是硬碰硬,虽然可以解决几个小喽啰,但是却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最重要的是这些人身后的保护伞。若是他今日一时冲动之下,亮明身份,且不说这些捕快信不信,即便信了,也只是他在这些时日能够保护这些百姓,而待他离开之时,恐怕这些人会更加变本加厉的对待这些劳苦大众。到时候说不定又从人群当中冒出来一个什么张爷马爷刘爷的。他想的是即便不能彻底解决他们身后的依靠,也要还这潞城县一个朗朗乾坤。
而周边的百姓则是众说纷纭,有觉得这位公子是手眼通天的,也有质疑这位公子之前只是作秀的,更有甚者,知道之前一些隐情的人,大肆宣扬他们是某位大人的公子或者世家子弟,实乃官官相护,今日这番只是做作,让一些之情的百姓自己跳出来,最后将他们这些人一网打尽,脑洞不可谓不大。
而苏东有听到了之后,心中没有丝毫扫黑除恶后的快意,而是更加愤怒。何以使民怨如此?还不是此地官员欺压百姓,最终导致百姓敢怒不敢言。
思索间,在这些捕快带路之下,不意竟走到了潞城县府衙,而且在这些捕快的带领下,走到了一间看起来更像是客房的地方。
“捕快大人,这里是?”苏东有略带疑惑的问道。
“莫非公子对这间屋子不满意?”那捕头试探性地问道,他也知道,这些公子出门在外也是讲究排场的,尤其是住的地方,看这个公子的意思,似乎要求不低啊。不过这可是好事,不过,得加钱!
“公子,您有所不知啊,这间屋子已经算是我们这里相当不错的了,您要是想再好一点的,嗯——”那捕头拉长了声音,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苏东有心下也是好奇,心想着潞城县的牢房还分三六九等?不禁也来了兴趣,“捕头大人无须担心,只管带我去您这里最好的牢房便是。”
“哎呀我说公子,似您这般贵胄,只是来我们人间游历一番而已,在外面只是做做样子,哪儿能让您真正的住进大牢啊!”自从进院之后,那捕头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连环转变,这让苏东有也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后那捕头接着道:“公子格调高雅,这样,我们这里还有一处独一无二的别院,想来应是最适合公子的了。”
苏东有此时哪还不明白他的用意,心思急转,而后道:“劳驾捕头大人带路。其他的捕头大人无需担心,来日府中来人自会打理一切。”
那捕头见苏东有如此识趣,不禁心花怒放,又见苏东有言行恭谨,丝毫不似前几个入驻进来的世家公子那般倨傲,因此不由得又对他高看了几分。他也知道这些世家公子出行基本上是不带银两的,基本上都是由身边的下人打理的,那时见苏东有与那掌柜的吩咐,想是让那掌柜的差人去寻他家下人去了。于是便恭恭敬敬地把苏东有带到了知县府衙上的一处别院。
而初进这别院之时,一道雕刻着照壁首先映入眼帘,只见那中间雕刻着一只怪异生动的巨兽,身似麒麟,头若游龙,马蹄狮尾。又见这巨兽四足纷蹋元宝、如意、珊瑚、犀角等奇珍异宝,旁边又有灵芝和摇钱树。而这巨兽昂首翘尾,独角直竖,眼如铜铃般血盆大口张开,似要吞咽一切一般。而这异兽还有个学名,叫做“贪”。
传说之中这“贪”是贪婪无比,看到什么都要吃,山林中的禽兽草木吃厌了,又跑到外面吞食金银财宝,仍不满足,后来走到海边,望见鲜红的太阳,也妄想把它一口吞下去,结果跌入碧波万顷的大海中淹死了。
走过这照壁之后更是异彩纷呈。
只见那回廊曲折幽深,清澈见底的池水中,几条锦鲤正在嬉戏玩闹,时而跃出水面与人玩耍,时而口吐泡泡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时而在水中畅游,好不自在。放眼望去,池边假山林立,虽又不经雕琢,可却依然可以看出其中峥嵘,让人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那池塘的尽头是一座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的亭子,只见那亭子的五根柱子上分别雕刻着一条五爪金蟒,而那亭檐上更是喜鹊迎人,好不优美。穿过长长地回廊,回廊廊檐之上或山或水,或人或物,真真个雕梁画栋。跨过一道道月亮似的月门,一片竹林便映入眼帘了 ,竹林随着微风轻轻舞动,更是美不胜收。而后便到了正厅,那正厅之中皆是以紫檀木筑造的桌椅,闻着这股沁人心脾的紫檀木香,便让人心旷神怡。
走到这里,那捕头回首笑意盈盈地看着苏东有问道:“公子,不知此院如何?”
苏东有微微皱眉,似是在思考,而后轻轻点头道:“尚可。”
那捕头听到这里更是心花怒放,如此园林小院,即便是知县大人也不敢轻易入住的,只是给那些远道而来的贵胄公子准备的,眼见眼前这位衣着和谈吐皆不凡的公子见到这样的园林尚且只说尚可,心下更是不禁高看了一眼。暗暗窃喜这买罪的费用又可以抬高了一些了。
“如此,便不打扰公子了。”那捕头微微拱手道:“不知公子府中奴仆几时到来啊?”他试探性的问了问苏东有。
“无须担心,只在这两日他们便会来了。”苏东有淡淡道,而后转念一想,出声询问:“不知贵县县令大人何时能够一见?”那捕头听到苏东有如此问,自然是按照他心中所想,看来这位公子是要和县令大人打个照面,方便日后行事了,他哪有不肯,便道:“县令大人前日去下辖各地巡查,想来近日也该归来了,公子若是相见县令大人,我为公子通禀一声便是。”
“有劳捕头大人。”苏东有略一拱手道。
原来若是真的在这潞城县犯下罪过之人,只要身份尊贵,便可以不住进大牢,只需在知县府衙上住上几日,甚至还能有如此奢豪的园林,苏东有不禁暗暗思索道。尤其是那五角亭的五个柱子上刻着五爪金龙,想必这府衙的靠山必定非同一般。
本来苏东有想尽快赶去豫州,并不想在途中浪费过多的时间,但是见到此间发生之事,也不得不放慢脚步,先把眼前之事解决之后,再做打算。
而在此处留给苏东有的时间并不多,一旦他钦差御史的身份暴露了,那他必然无法在此地继续彻查此事,必须赶在大部队到来之前,将此处所有的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再做打算。可是此人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做,必然已经将此地经营的铁桶一块,这样调查起来,就会难上加难。
“公子,该用饭了。”门外一个温婉柔和的声音响起。
这样大的一个园林,自然是少不了人来打理,更不会少了人来伺候。那捕头也是仔细地的向这院子里的人交代了一番,这样一位摇钱树,当然要好生伺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