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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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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我唱支歌】

    方棠在路上给我讲了一些家事,到了我家楼下,这个漫长的家族故事才讲了一半。

    我目瞪口呆地给大佬递水:“你这前尘旧事,说来话也太长了吧。”

    她找了个车位停下来:“邀请我上楼吗?我给你讲完。”

    我解开安全带:“上,方棠,你好像一千零一夜里面那个王后。”

    这一步一步的,也太会吊人胃口了。

    方棠笑出声:“还好你不是残暴的国王。”

    我跳下车,夜风一吹,脑袋清醒了点,又觉得踟蹰。我那个破阁楼,如何能招待客人呢?方棠恐怕这辈子,都没落脚过这么垃圾的地方吧。

    不过她把车开到这里,应当也能感觉出来,这个小区,就没有什么好房子。

    反正是她自己说要上楼的,又不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方棠如果敢嫌弃我家里落魄的话,我就不给她写了,让她自己孤军奋战去吧。

    方棠轻轻揽住我,跟揽住个小鸡仔似的:“嘀咕什么呢,说我坏话?”

    “对,我说你一会儿上楼讲累了,可没地方给你睡觉。方大小姐只能打地铺了。”

    她揽着我很温暖,热意融融的,且很自然,像是我们合该就这样搂搂抱抱在一起一样。只是想想她这样自然而然,恐怕不知道要揽过多少好妹妹在怀里了。

    她嘟嘟囔囔看我:“你家床就那么小吗?”

    我差点要结巴。

    “不是,大也不能睡一张床啊!”

    我带着方棠上楼,听见她漫不经心地说:“怎么不能,都是女孩子,怕什么?”

    “什么叫都是女孩子怕什么,我们可是一起写过百合情/色文学的!”我不喜欢她这副直女调调,“你是在对我们两个人中谁的性取向和自控力盲目自信?”

    我在冒险试探,既希望她能够接招,又希望她能招架不住。

    “你对我的性取向和自控力,不是一直都很盲目信赖吗?”

    我承认,当时我完全被这句话给惊住了。狭窄又破旧的老式居民楼的走廊里,我勒马回头的大动作显得用力过猛。而幽暗的感应灯照射之下,身穿黑裙的方棠几乎像女巫一样妖异蛊惑。

    “你什么意思呀?”

    她这样子,我很难不联想到,前日付春熙跟我对注意事项第一条的事儿。她删除了直女警告,这是什么意思?

    方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弯掉了?

    如果真是这样,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快走吧,小黎老师。”她催我,“我睡厕所都行,必不叫黎老师贞节受损。”

    “呸……”

    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我带着方棠爬上六楼,打开家门又上了一层,再开一道门,才进到我自己的阁楼。里面一张一米五的小床,一张两米的长桌,一个拼夕夕五十块钱买回来自己拼装好的小书架,外加一个大衣柜。

    没有其他了,我配家具的时候,没有想过我会有朋友来做客。所以现在方棠坐在椅子上,我就只能坐在床上。

    方棠落座的那个角度,能将我书架上的无脑小言,桌上的杂乱笔记,墙上贴着的所有日程便签和鸡汤语录,都一览无余。

    我真的会脚趾扣地。

    好在方棠没有嘲笑我,她只是乖乖地抱着她的大衣,坐在小椅子上,像沦落蛮荒的公主。

    这个格格不入的姿态本身,就已经足够让我觉得无地自容了。我帮她把衣服挂门后,然后提醒她快点讲。虽然我也不知道,催她讲完之后要做什么。

    我就是紧张,我一紧张,就下意识想要快一点快一点。

    方棠被我催得三句话并做两句话,突突突大气不喘一口地讲完了,讲到最后,口干舌燥,看着我直咽口水。

    她应该是想要暗示我帮忙倒杯水给她喝。但是我没有注意到,很抱歉,我在礼数和情商上,属实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我已完全震撼于方棠所讲述的故事。

    虽说每个人的家族史扒出来,大约都能成一本书,但书与书之间的差距,比人跟狗的差距都大。方家的这本书,怎么说呢,上流过了头,物极必反,不免开始下流了。

    大约最上层与最下层,都是较为惊世骇俗的。我家和方家的书,都能用疯人世家四个字来概括总结。

    只不过方家这本书,讲述的是衣冠楚楚的绅士和珠光宝气的贵妇,端坐在金碧辉煌的餐桌上吃人,点缀以葡萄美酒夜光杯,每个人都对恶心知肚明,却又将它伪饰成艺术,慈善,或者一朵花。

    而我家是直接在院子架起锅来,人们茹毛饮血,不以为残忍,因为无知泯灭了善恶的边界,贫穷又天长日久地消磨仅存的良知。大家会坏得更直白一些,也更理直气壮一些。

    很难说哪一种更让人反胃。

    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让往事蒙尘,让过去的都过去,但是方棠偏偏要揭开来。揭开来给我看就罢了,还要我写出来,给更多的人看,方棠多少也是有些疯病在身上的。

    我回过神儿来扫了眼方棠,她嘴唇都干了,眼神可怜巴巴的,无声谴责我招待不周。

    “等等啊,我去给你倒杯水。”

    我从阁楼走下去,觉得背后阴森森的。

    方棠逻辑一向很清晰,讲话不疾不徐的,这种特质让她在跟我打电话讲凌虐叛徒的一百零八种姿势的时候,像女王在全国公开演讲的时候念黄文一样,矛盾又迷人。

    但是这种特质用在讲述方家的事上,就让人觉得细思极恐。那种感觉……恰如孩童睡前看向她信赖的妈妈,等待对方如往常一样,讲述花园宝宝,结果妈妈十分温柔地给她讲了蓝胡子。

    拉开方棠这个密藏的大门,背后不是花团锦簇的爱意,而是流血漂橹的隐恨。

    我开始想,方家如果看到檄文,大约会想要弄死作者吧,帮方棠写这种爆料,能有什么好下场?

    此时退却,尚且不晚。

    端着水杯回到阁楼,便看见方棠坐在我的家里,低眉看我墙上贴的纸条。她托着下巴,倦怠又专注,这个情景,几乎符合我对家的所有幻想。我对家的所有幻想,只是我的家里能有一个我爱的人。

    跋涉了这么久,此时退却,实不甘心。

    “小黎,你脸色好差。”

    “你也是。”我把杯子递给她,笑道,“我们两个现在,像黑白双煞。”

    她喝水的时候,我拉开衣柜找睡裙,一边找一边絮叨:“你说的,我都记下来了,明日我想想从哪个切入点写比较合适。”

    “你写这个,虽然是为了给母亲伸张正义,但是要暴露的东西太多了。我担心你会不安全。”

    我翻出来两条睡裙,把新的那个丢给方棠:“你穿这个吧。”

    “说起来,你这样猝不及防跟家里决裂,未来怎么样,有考虑好吗?”

    真难想象,我现在都能问方棠对未来的考量了。真是飘了。

    方棠打了个哈欠:“不破不立,先把刀子捅出去再说。其余比起我心中所求,一文不值。”

    看她这话说的,一股疯劲儿。如果说想象中的方棠和现实中见到的方棠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她比我想象的更合我心意。

    “小黎你舍得让我留宿你家了?不担心我们两个瓜田李下,攀扯不清楚了?”

    她揶揄我,我由着她揶揄:“攀扯不清楚就不清楚了。”

    清清楚楚有什么意思,我们就是要攀扯成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永永远远地缠在一起才好。

    她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我就在这里换衣服了?”

    我脑子里一瞬间想起来《憾平生》里那些乌烟瘴气的撩拨画面。

    “你不知羞的吗?”

    事实证明,方棠真的不知羞。

    我俩就在小阁楼里,坦诚相见了。

    其实北方的大澡堂子里,多少窈窕的女性躯体没有见过呢,我并不是羞于袒露,或者羞于见旁人袒露。只是方棠不一样。

    在我心里,她不一样。

    洗漱完我们躺在一米五的小床上,秋夜不冷不热,我热,我不仅热,我还不敢看方棠,只侧过身子背对她。

    “小黎,你背绷得好紧,你在害怕吗?”

    她能不能看破不说破!

    我扭过身子来,气冲冲:“没!有!”

    这小破床经不起大动作,发出嘎吱声,气氛忽然变得很尴尬。

    “你能不能好好睡觉,再说话我把你丢厕所里了。”

    方棠的脸近在咫尺,她还穿着我的睡裙,领口的扣子没系好,散乱开了,在夜色里露出雪一样的肌肤。

    我觉得干渴,并想起《憾平生》里也有这样的描写,后来她们干什么了?

    蒋昭穿了魏鸢丢给她的中衣,她浑身是伤,手抖得系不紧斜襟,贱奴之躯,自然是连裤子也没有的,那衣摆只能堪堪遮蔽春光。

    她躺在床上,战战兢兢。

    而魏鸢从容地附上来,极尽羞辱,她身上包扎好的伤口在挣扎中崩坏开来,沁出淡淡血腥气。

    染在两人的雪白中衣和被褥里,像莽莽雪原里,开出了罪恶的花。

    我脑子里已经走完一万字的肮脏下流文字了,方棠才刚刚答话。

    “小黎你好狠。”

    “怕了就睡觉。”

    “我睡不着。我认床。你给我唱支歌吧。”

    行行行,你认床,我认输。

    “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

    我像热锅上的活鱼一样,来回扑腾,刚刚从背面翻到正面,这会儿又从背面翻过去。

    “你又翻过去做什么。”

    “我不想对着你唱歌。你别说话了,唱完这首歌,我们就睡着了。”

    “你要唱催眠曲吗?”

    我没有理她,开始起调,这是一首很舒缓的歌,还没有来海都的时候,我晚上睡不着,会用这首歌助眠。

    效果很好,有时能梦见方棠。

    “积攒了这么久终于够见你了”

    “这颗心跳得好复杂”

    “要怎么抱着花才显得不紧张”

    “你在的城市好大”

    “一会儿就要见你了”

    “要比你更落落大方”

    ……

    “我们在一起好吗”

    “一定甜的不像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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