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苍梓寒。”
澄央重复着，把这三个字细细咀嚼了一番，随后扬起嘴角：“好听。我是澄央，很高兴认识你，苍梓寒。”
女人抿唇，仿佛也在咂摸这两个字。
“澄央……我知道了，走吧澄央。”
“欸等等等等！”澄央制止了她的动作，“我这点伤没大碍的，咱们还是快跑吧，那个……”磕巴了一下，她突然意识到苍梓寒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应该不清楚，刚刚有个……有个……”该怎么解释？怪物？她会信吗？
就在澄央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的档口，苍梓寒却波澜不惊地摇摇头，看起来并不感到意外。
“它暂时不会跟上来。”
“你……知道？”这下吃惊的人变成澄央了。
“知道一些。”
不等澄央再开口问什么，苍梓寒就拽着她，三步两步地走到了路边摊前。“稍等，我先和大叔说一下。”苍梓寒把她护在身后，上前和摊主大叔交流。
“他说的话你恐怕听不懂。”澄央小声提醒。
苍梓寒挑挑眉，在澄央愈加诧异的目光中和大叔沟通起来，好像他们才是一个时代的人。
澄央不服气地缩在后面，试图听懂一言半语，然而，不管是那个大叔说的，还是苍梓寒说的语言，都跟现代语言大相径庭。
歪比歪比，歪比巴卜。
澄央想起网上的那个梗，再看看苍梓寒一张一合的嘴，她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好像啊。
但没高兴多久就乐极生悲了，可能是脸抽动的幅度太大，表面刚刚凝固的伤口又裂开了。
“哎呦！”
听见澄央的惨叫，苍梓寒和大叔的视线都转向了她。“没事没事，你们聊你们的。”澄央揩了把渗出的血珠，摆手不好意思道。
不过，就在她打着哈哈擦血时，手腕处骤然传来蛮力的压迫，比脸上的疼痛更甚，是苍梓寒无意地抓紧了她的胳膊。
“嘶~你抓疼我啦。”澄央扯扯她的衣袖，想让她松开一点，却发现苍梓寒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退后。”她沉声道。
“怎么了？”
澄央沿着她的目光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她的魂给吓出来。
只见摊主大叔死死地盯着她，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随后，他的脸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像有雾气弥漫，红褐色逐渐浸染了浑身。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的体型也在慢慢膨胀。
这样子她再熟悉不过了。
那个雕塑。
怪物。
“低头！”苍梓寒突然低呵一声，眼疾手快地把她摁在地上。澄央完全懵了，跟个木偶般地任凭苍梓寒牵动。
“咣！”
风声从头顶呼啸而过，最后在她俩身后不远处炸开。
澄央颤颤巍巍地转头，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地上躺着的、四分五裂的是整个摊位。
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被怪物踢飞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像沸腾的热油里溅进一滴水那样，以眼前的怪物为中心，四周原本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人群像被掐住脖子陡然安静下来，身上竟然都隐约透出红褐色。
澄央腿都软了。
求求了，如果她有罪，请让法律制裁她，而不是让她穿越到这类似于恐怖片的场景来，家都回不去地受折磨好嘛？
“起来！咱们不能待在这。”苍梓寒拎着领子把她从地上揪起来。看她一副要硬杀出去的样子，澄央打了个哆嗦，指指她，再指指围成一圈的怪物。
“你……你不会要硬刚吧，凭咱俩？”
苍梓寒没回话，算是默认。
“你怎么比我还莽，这肯定不可能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苍梓寒瞥她一眼，“用手捂住你的伤口，不要让他们看见你的血。”
“我的血？你是说他们看到我的血才变成这样的？”澄央抚摸着伤口，心里有无数个疑问闪过。
“我不确定……而且你的问题太多了，现在先闭上嘴听我指挥。”苍梓寒伸出一条胳膊把澄央圈在怀里。触碰到胸前的柔软，澄央的脸“唰”地红了，她不自然地改变头部地着力点，尝试找点别的话题。
“你这是做什么？”
“带你出去。”苍梓寒面不改色，圈着她缓缓向那群怪物走去。
“你疯了？！你会被它们杀掉的，而且既然是我的血吸引它们过来的，就应该由我负起责任带你出去。”澄央挣扎起来。
“你这人属实是聒噪得很，闭嘴！”澄央提拎着她的脖子，不让她从怀里跑出去。
澄央向来非常怕痒，特别是脖子，每次云馥打嘴仗打不过她时就喜欢暗算她，挠得她上气不接下气求饶才肯罢休。
于是，在面对成群的僵尸一样的怪物这样严肃的当头，澄央没忍住笑起来，“噗嗤噗嗤”的在安静的夜幕下格外明显。
苍梓寒听见澄央的笑声，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她的眼中有狡黠一闪而过。
接着，澄央就感觉那只手伸到脖子下面轻轻勾了勾。
“哈哈哈……哎哈哈！”澄央触电似的蹦起来，控制不住地发出笑声，“哎别别别，我不动，我不动行了吧。”
发觉怀里的人老实了许多，苍梓寒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嘛。”
澄央暗暗记下这笔账，嘴还是软的：“我跟你讲，你要是受伤了可别怨我啊。”
“不会。”看着越来越近的怪群，苍梓寒脸又冷下来，刚刚隐约露出的笑意好像只是错觉。
澄央也正经了，她紧绷着身体，眼睛一刻都不敢离开怪物，生怕它们随时扑上来，做好了事情不对就冲上去支援苍梓寒的准备。
好在怪物们只是徘徊在她们周围，想上又有顾虑的样子。澄央知道，不是因为顾虑她的力量，而是顾虑苍梓寒的存在。
她到底是什么人？
澄央心里埋下了一颗疑惑的种子。
很快，她们维持这个姿势出了包围圈，可怪物们仍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咱们到那个拐角就开始跑。”苍梓寒轻声说道。
“……好。”澄央扭头看眼怪物，心中估量着能逃出去的概率。
“预备~跑！”
借助拐角挡住怪物们视线的几秒钟，苍梓寒拉着澄央拼命向前跑去，而嘈杂混乱的脚步声紧跟其后，并且速度比她们快很多。
“去哪？”顶着迎面的疾风，澄央大声地问道。
苍梓寒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未果，只好给出了眼下的目标：“看看能不能逃脱它们再说吧。”
逃脱？
澄央听着后面杂乱无章慢慢变大的声音，觉得希望渺茫。
果不其然，玩了会儿猫捉老鼠的游戏后，澄央扭头已经能够看到那群怪物的影子了。它们倒是不知疲倦似的紧追着她们不放，可她的体力所剩无几了。
“这里。”正当澄央担心被追上时，苍梓寒却忽然停下，指着碎了个洞的玻璃门示意她钻进去。
“好。”逃跑的这段时间，澄央看出苍梓寒对于周围的环境熟悉异常，所以问也不问地相信她的话直接钻进了楼。
由于洞口不大，怪物进来不是很简单，这让她们争得了喘口气的时间。
“你怎么了？”
进了建筑物，苍梓寒看澄央脸毫无血色，脱力般摇摇欲坠地倚着墙，不免生出几分担心。
“哈哈没事……太累了，歇会就好。”
澄央吃力地回给她一个微笑，但实际上，她头晕得不行，刚刚大概是肾上腺素发挥作用才让她忽略了身体的不适，现在反过乏来恶心伴随着铺天盖地的晕眩感席卷了浑身，有什么东西在滴滴答答地消失。
那是生命流逝的声音。
在刚来时的摊前她就体会过了。
澄央偷偷地看着站在旁边休息的苍梓寒，微微放下心。
她这么厉害，肯定可以成功离开这里的，不像她，除了拖后腿什么也做不到。想着这些，澄央的眼皮越来越重，逐渐耷拉下来。
还是很困啊，这次睡个够吧。
然而，在她快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一个又快又急的巴掌狠狠地扇在左脸上，差点没把她的魂扇飞。
“没到睡觉的点睡什么觉？”
澄央被扇了个措手不及，瞌睡虫也被拍死了，她瞪大眼珠子，瞅见苍梓寒晦暗不明的脸，先“啧”了一声，而后有气无力地开口：“我跑不动了，你走吧，带上我只会拖后腿，让你陪葬罢了。”
安静了片刻，苍梓寒幽幽的声音响起：“哪怕前面几步远就是出口？”
“嗯？！”
澄央有了点精神，“那……那我得考虑考虑。”只是她真的累极了，试了好几次也没站稳。
“知道自己拖后腿，看来还蛮有自知之明的。”无奈的声音传来。
澄央刚想反驳，就感到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把她揽进怀里，半支撑着她起来，一步一步艰难又果断地往前走去。
刀子嘴豆腐心啊。
澄央失笑，吸了吸酸涩的鼻子，有些郑重地道谢：
“谢谢你。”
扶着她的人明显僵了下，许久空气中才传来句“没事”，蚊子嗡嗡一样。
虽然黑不隆冬地看不到她什么表情，澄央却笃定她脸红了。
有点可爱呢。
身后砸门破玻璃的声音愈加响了，苍梓寒加快脚步，带着澄央穿过一个一个的走廊与房间。
疲倦感又涌了上来，根据步调的大小澄央知道苍梓寒的力气也不多了，可怪物仍像黑夜似的逐步逼近，不给她们活命的机会。
“还有多远啊？”澄央憋不住了，再次张嘴问道。
苍梓寒没有回答，却停下了向前的脚步。
到了？
澄央狐疑地抬头看前方。
前面是个废弃的大厅，顶幕早已坍塌，满地的玻璃碎渣反射着从建筑物外微弱的亮光。在一片狼藉的断壁残垣之中，有个人影默默地伫立在中间，双手握住寒光撑到地上，等待了很久似的。
澄央并不陌生，因为就在一刻钟前它还妄想划破她的喉咙。
略有不同的是，澄央这次没有感觉到恐惧，或许是照在它身上的光过于柔和，或许是短短的时间经历太多变得成熟了，亦或许是有了身边人的陪伴。
它保持着仰望的姿势，静静地与她们对视。
停顿片刻，苍梓寒踏出步子坚毅地往它后面不远的出口迈去。
“它就是在酒店里袭击我的东西！”澄央不敢掉以轻心，提醒道。
“我知道。”苍梓寒声音淡淡。
“……”
澄央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但她选择相信她。
眼见她俩靠近，它依然毫无反应，像雕塑一样矗立不动，一如她第一次见到它那样。
快要经过它时，苍梓寒再次缄默地站住。澄央扭头看它，心中突然些许期待它会不会缓缓转过来和她打个招呼。
遗憾的是，它只是了无生气地目视前方，静如座钟。
然而，马上就走到出口的刹那间，一阵锋利的铮铮声破空而出，寒光乍现，仿佛即将划开夜晚的利刃。
它动了。
只不过，它的目标不再是她们，而是转向了跟上来的怪物们。
鬼哭狼嚎的惨叫一声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唯有那个身影坚定地把镰刀横在胸前，铲掉意图侵入的怪物的头颅，守护着她们走向出口。
真是可靠啊。
澄央欣慰地闭上眼睛。
“咱们去哪？”
“回家。”
她听到波澜不惊的声音回答她。
“……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