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因着我
想明白这些,卢扬飞想到自己的遭遇,以往他还觉得没有谁比他过得更艰难,可眼前的姜鸿,她所做的一切的出发点,她所为之努力的方向,又何尝不艰难?
她的身份远远不如他,或许遭遇不同,所遇到的险阻却或许无不同,都是稍微一个不注意,便得坠入万丈深渊的处境。
“你和楚安宏划清界线也好,他也就生得好看,实则一点儿用处也没有……还不如我有用呢。”卢扬飞说到最后,几近是含在嘴里说的。
姜鸿听不太清楚,问了一遍,他没再说,她也就算了,改而说起今日特意到沁阳巷张记烧鸭店前的目的:“郎君于昨日是怎么会想到去淼淮轩的?”
“你怎么和崔司直问同一个问题?”卢扬飞虽然在心里老早就承认了崔明晏的优秀,但也和刘宽、楚安宏等人一样,对明明年岁差不了几岁,却异常耀眼的崔明晏下意识没什么好感。
崔明晏会发现这个问题并不奇怪,怪的是崔明晏居然问了卢扬飞这个问题,姜鸿记得前世楚安宏明明说过,卢扬飞最早也得在明年年底,才渐渐有和崔明晏走动往来,在此之前,两人都互相排斥见面。
故而在明年年底之前,两人虽关系牵扯甚深,却都是谁也不愿见到谁的局面,怎么听卢扬飞此话之意,他们已经见过了?
“你昨日离开淼淮轩之后,是去的崔府?”姜鸿试着问道,珠圆昨日直至天黑,也没再看到卢扬飞再进淼淮轩,她以为他是回卢府去了。
“是。”卢扬飞承认,“昨日崔司直先离开的淼淮轩,后来又让康和回淼淮轩跟我说,他有事儿想问我,我便跟着康和进了崔府。”
“原是如此……”姜鸿呢喃道。
“你还没说你让谢谷婠捎带你去诗会,是为了什么?”卢扬飞想知道姜鸿的意图,既然她不想妄图高攀,那她完全没必要去参加众官家女郎的诗会。
姜鸿回道:“以我的身份,倘若可以选择,我也不想去诗会,无端遭人排挤、欺辱不说,也会被误会我妄图挤身进贵女的圈子,嘴上说着不会再妄想,可实际行动却还是想方设法与那些官家女郎往来。”
卢扬飞被说中内心所想,悻悻地低下眼帘,不想让姜鸿再生他的气儿。
“我特意让盼盼稍带着我到淼淮轩,参加司娘子的诗会,是为了郎君你。”姜鸿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实说实话的好。
卢扬飞一下子抬眼:“为我?”
“夫子庙里的那二贤塑像,已经修复了差不多,昨日是个关键,绝对不能再节外生枝。”姜鸿说不准崔明晏有无将秘密请得无居大师修复塑像之事,说给卢扬飞知道,只能这样侧面地试探一下。
“修复?谁在修复?谁能修复?”卢扬飞昨日跟崔明晏在花厅里当面坐着说话,一上一下,他是下的那个,也因着崔明晏所言令他太过震撼,他都忘了问起这件事儿了!
“谁修复不重要,重要的是郎君在夫子庙中心庙院里闯下的祸端,只要这两日别再起什么风浪,将此事儿曝出来,那么过两日,一切复原,郎君所闯下的麻烦也就过去了。”姜鸿即时明白崔明晏并没有道出请得无居大师之事,她不知道崔明晏是怎么打算的,自然也只能跟着先保密了。
话听得明白,道理也能听懂,卢扬飞见姜鸿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疑问,而是直接告知他眼下这两日的风平浪静,是何等重要之事。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别说两日,三五日的,我都会谨言慎行,不会再惹什么麻烦,而让夫子庙的祸端节外生枝。”卢扬飞唯有点头,再看姜鸿,却已非两人刚进小酒肆时,他看她的眼神儿了。
她是真的在帮崔明晏做事儿,她是真的把崔明晏当成靠山,只要是崔明晏没说之事,她也不会说,崔明晏不让做之事,她也不会做。
小小女娘,为了担起整个姜家之责,她在用她的小小肩膀,用她的力所能及,努力地扛起姜家可能会面对的风风雨雨。
如此坚韧的女娘,除却出身,很适合做他的大妇。
他需要的正妻,也正是她这样不畏艰辛,不畏风雨,能拼能搏的巾帼女郎。
“郎君明智,太子妃若是知晓,定然心慰。”姜鸿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卢扬飞能如此配合,她是真的高兴。
“你就别夸我了,这样的夸赞,我担不起,听着跟骂我差不多。”卢扬飞没昏了头,他闯的祸事儿,他自知不该,“你放心,通往大道的路,其实并不只一条,以前我选错了路,现在改变也不迟。”
姜鸿疑惑地问道:“郎君的意思是,从前郎君做出的那些混账事儿,都是郎君故意做出来抹黑自己的?那并非真正的你?”
“你果然早就有所察觉是吧?不然不可能听我这么一说,就猜得这么准。”卢扬飞给自己又倒满了酒,一饮而尽后又倒满,连饮两杯他才停下来。
“也不是早有所察觉……”姜鸿觉得这个真是说不清楚,今生她和卢扬飞第一次见面是在谢府,按理说她不应该有多了解他,偏就她在前世听了不少关于他的事情,这才有所了解。
而这些,就跟不能和崔明晏说一样,她也不能同他说。
卢扬飞不晓得姜鸿内心真正所想,只当她是在谦虚,也是不想承认她从前就对他有所关注了,想想也符合常理,一个女娘总是要些矜持的。
“干一杯,扬飞定不负娘子所望!”卢扬飞向姜鸿举起杯,满脸认真。
姜鸿看着,同样不知卢扬飞心里真正所想,半知半解地也端起酒杯。
两个酒杯轻碰了下,再是同饮。
卢扬飞一干而尽,姜鸿抿了一口就没再喝了,两人相视而笑。
“故而昨日去参加诗会,你是因着想要在淼淮轩内阻止我再惹麻烦才去的?”卢扬飞最后再做下确认。
姜鸿应得干脆:“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