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卜一卦
前世她虽听过弃时的名儿,却也无甚名气。
只听闻他在金陵倒是很吃得开,几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不知怎么的,到京师竟是默默无闻起来。
这般情形之下,她多说这一句,不是为了确保一定要谢务磊打消掉去西郊跑马的念头么。
前前后后说下来,她算是明白了,弃时就是个铢施两较的针眼道人!
“在骂我?”
“……没有!”
弃时呵笑一声,也不在意,继续扒拉着可口的菜肴:“骂也没关系,在心里骂我的人,多了,在嘴上骂我的人,也有不少。”
“如此……是道长卜的卦其实不准?”姜鸿顺势再问一次。
“放屁!”
弃时恼了,轻碰一声搁下筷子。
“我算得吉卦,他们便笑嘻嘻,我算得凶卦,他们便出口伤人,骂我是牛鼻子老道!这是何道理!算卦得吉得凶,乃时也、运也、命也!岂是他们说要吉便吉,说凶晦气,便能不显凶的!”
姜鸿瞧着美食也不吃了,捋起袍袖想与她好好理论一番的弃时,终于确定了眼前的这位道长,的的确确是个暴脾气的主。
从弃时开门出来吃席面,珠圆便自动起身候到姜鸿身后侧去,再不敢同桌。
此刻听弃时如此无礼,她心中火气一起,正想回斥弃时两句,便让深谙她护主脾气的姜鸿给拦住了。
弃时笑哼道:“倒是个忠心的,可惜跟了个不知所谓、自以为是的小女娘!”
珠圆又想冲上前,却被姜鸿抢了先。
弃时想重新拿起筷子,继续美餐一顿,却教姜鸿一把夺过筷子,连他跟前的美酒也被她抢走。
“如此!我这个不知所谓、自以为是的小女娘带来的佳肴美酒,想来也是不合道长的口味!”
姜鸿气咻咻地瞪眼,把弃时瞪得瞠目结舌。
“这是你说……你要请我的!”
“我请你!是想请你帮忙!而非请道长来评击我!”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弃时被她说得悻悻的。
康和在一边偷笑。
弃时瞪了康和一眼,回头语气放软:“好好好,是老道不对……”
“不过二十多岁,也配称老道!”
弃时:“……”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算是领略到此话的真谛了。
她前面笑嘻嘻地不止要他帮忙,还要他昧着良心,摒弃道法操守去撒谎,只为达到她的目的,本就是她的不对。
他不过说她一句,好的么,直接不让他吃吃喝喝的。
翻脸可真够快的!
看看满桌还剩七八成的菜,他一坐下来,他就发现几乎只有他在吃。
她与她的丫鬟压根没动筷,康和也是看戏多动筷少。
酒更是,两壶喝尽一壶,都是他喝的。
“咳咳!”
弃时自觉虚长几岁,又是儿郎,且还是道法有成的道人,与一个小女娘斗什么气儿?
何况此小女娘旁的没有,就是有金有银,能请他吃好多顿庆欢楼的上等席面。
罢,他便不与她计较了。
“先说好,去给谢务磊卜一卦没问题。但结果何如,我都得照实说。”这是弃时的坚持,他虽好吃,却也是有底线的。
姜鸿想了想,终是把筷子与酒壶轻轻放回弃时面前。
不管弃时道法是真的精妙,还是假的精妙,明明爱吃,也没受住她的诱惑,却到最后,还是坚持了最初的底线,说明即使他不是个响当当的道长,至少是个心正的好儿郎。
罢,她便退一步。
“好,那便如此说定了!”
反正只要弃时真道法有成,卜卦演算皆是真本事,那依前世谢务磊那般下场,他当算得出谢务磊的死劫。
倘若算不出,那便证明弃时真如她所言,只是凭着蒙骗与暴脾气,才在金陵打出的响头。
也算解她心头一惑。
那时……她再想别的法子。
再不行,到十月朔日那日,她也到西郊跑马去,找机会绊住谢务磊,不让他去骑那匹把他拖入鬼门关的红棕骏马!
弃时并不知姜鸿已经悄悄在心里另有打算,他美美地饱餐一顿后,便往崔明晏的安阳院去了。
诸位先生得姜鸿相请一顿,皆在姜鸿出弩思院时,于院门口与她打了个照面。
也没说什么,无非一礼,或一句谢过。
姜鸿一一回礼。
康和把姜鸿送到二门处:“姜娘子慢走。”
姜家马车本来是停在崔府侧院外面的,是后来崔明晏闻得姜鸿竟在他安置门客的三个院子里,直接请起诸位先生美餐一顿之后,让建平去把姜家马车驾进的崔府二门。
“郎君吩咐,往后娘子再来,娘子的马车可直接进二门。”建平在弃时去见崔明宴后,随后赶紧跑来,转达崔明宴的意思。
“还请代鸿谢过郎君。”姜鸿高兴地说道。
建平先是一愣,再是又如实转达道:“郎君交代,若娘子想谢郎君,还请娘子亲自到郎君跟前去谢。”
姜鸿莫名。
她也就随口说说,还真要她去谢?
她家的马车好好地放在府外,进府里二门是崔明宴的意思,且未曾问过她,虽说这么做是为她好,可也不必特意她去谢他吧。
不过,大腿儿说要她谢,那她就去谢好了。
终究是大腿儿,她小小一胳膊,可扭不过。
“那便劳烦代传,下回鸿再来,再当面同郎君谢过。”
说完,她便上了马车,让车夫赶紧走。
康和、建平目送着。
“真是郎君说的?”
“你觉得我有胆子假传郎君之意?”
康和眼睛一亮:“没有!”
建平也感叹道:“雪无那日说郎君此老铁树要开花了,我还不信,眼下看来,还真大有可能。”
安阳院,北流堂。
弃时在崔明晏座前问:“郎君真同意?”
“一卦而已。”崔明晏点头。
“何时去?”
“明日下衙,你随我走一趟谢府。”
至此刻,弃时如何还不知道,崔明晏虽无直接应下姜鸿,心中却早有沟壑。
他松了口气儿,如此他为了一口吃便应下姜鸿的请求,总归没违背郎君之意。
“那可照姜家女娘所言?”弃时想到他的底线。
崔明晏看了紧张的弃时一眼:“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