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丹成炉毁
前往炼丹房的路要比妖界的其余的路更曲折，更黑暗，甚至有些路段都没有夜明珠做照明，全靠自己摸着黑向前。
“尾娘，此路为何如此黑暗？”
尾娘停下步子等着还未跟上来的纪丰暖，稳着气息回道：“此炼丹炉原是妖界的宝贝，无数增强内力、法力抑或疗伤的灵丹妙药都是从这炉子里出来的，也因此这炼丹炉摆在了妖界最中心的位置。”
纪丰暖提着裙摆跟了上去，扶了扶肩上的包裹又问道：“妖界最中心的位置不就是君上的大殿吗？”
“是了，从前的确摆在大殿中央。”尾娘一边回着话一边往前迈步，“只是后来妖界明火尽失，再厉害的炼丹师也不能再练出丹药来，久而久之便觉得此物碍眼所以扔到了偏僻处去。”
纪丰暖耐心听着，尾娘又接着说道：“原本众人都以为这炼丹炉该是废了却不想被一位炼丹师搬走，还特地筑了炼丹房来存放此炉。”
“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了？”
“是。”尾娘一边回，一边伸手摸了摸面前出现的大石头，手指抚摸过粗粝的石面喊道，“到了，就是此处。”
纪丰暖凑上前去，尾娘抬手施法，面前的石门轰然打开。
二人凑在开门处往下望，才发现里面并非直路，而是一道石梯蜿蜒向下，深不见底。
纪丰暖与尾娘对视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的往里面走去。
洞中狭窄，回荡着二人的脚步声。
“尾娘为何知道此门的打开方法？”
“无意中试出来的……就跟你破君上的结界一般。”
“那这屋子的主人见你进来不会生气吗？”
“这屋子的主人常年不在，我来来往往数百年从未碰见过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二人一边交谈一边下着楼梯，其中一阶楼梯较高，纪丰暖走得一个趔趄。
尾娘扶住她，她的脑子里却闪过幻术的建立法则。
“我没事。”她回应着尾娘的关心，扶着墙壁继续往下走。
不知行了多久二人终于走完了楼梯，纪丰暖回望着这段路，抬手施法，用幻术在此处布下一个阵法。
二人继续往前，接下来的一段路平缓得很，两边的石壁上还嵌着几颗夜明珠，幽蓝的光亮照着前路。
再拐过一个弯，面前一方悬空之地映入眼帘，一架金色的炉子，正是放在那悬空之地上。
炉上雕着妖界景色，是数万年前妖界还有光亮时的景象——草木葱郁，妖界歌舞升平，一派和谐之相。
再看现在，只能感叹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走吧。”尾娘搭上纪丰暖的手腕，攥着她往上一提，飞过漆黑不见底的深渊抵达悬空之地。
纪丰暖将肩上的包袱卸了下来，依照郭九给的药方上所教，将各个药材按照放入的顺序先行排好，一切准备好后她才将第一味需要的药材放进炉中。
做好这些后她再次环顾四周，看着周围万丈深渊施下幻术，顿时深渊万丈变成平地。
“尾娘，你往后退退。”她叮嘱着尾娘，看着她退到安全之气。
然后她凝神静气，手指在胸前比做菱形，以拇指为点，两手上下一翻，再振臂往两边划开——热烈的火焰在炼丹炉下顿时燃开。
猎猎火风吹得她衣物唰唰作响，她在一片潋滟火光中大声喊道：“尾娘，放药。”
尾娘闻言立刻抬手，将摆放在第二位值的药材送入炉中。
洞外，雷声乍然响起。
惊得众妖逃蹿着奔回屋中。
雷声轰鸣，在她们头顶上方的天空炸开。
“继续。”纪丰暖话音刚落尾娘又将下一味药送入炉中，她看着药材入炉，施法的手指绷得死紧，额头上已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打眼扫了下一旁的药材，还有十五味，她得撑住。
思考间，她更用力地施法，炉子底部被火焰烧得紫红。
不断的轰隆雷声引得在寝宫中养神的盛九天一颤，眼皮向上一抬，如狼般狠戾的目光看向门外。
他只身出门，往雷声发出处飞去，身如魅影，迅速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
盛九天追着雷声，在一处石门前停下，修长的手指轻点了两下石门那门便破碎开来，大块小块的碎石瞬间散落一地。
“君……上。”稚童颤抖的声音响起。
盛九天眯了眯眼睛，看向黑暗处走出来的小妖童。
小妖童肩上两只翅膀还未消退，盛九天轻蔑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你是此处的守门人？”
那妖童点了点头。
“既守门，怎么能让不相干的人进去。”
盛九天落下话便往里冲，那小妖童却展臂拦在了他的身前。
“爷爷说过，若有人能催燃炼丹炉便不用阻拦，那人便是妖界的救星。”
“催燃……炼丹炉？”盛九天的右眉一挑，嘴里咀嚼着这几个字，脑中闪过纪丰暖的样貌。
“真是愚蠢！”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一把推开小妖童往洞中走去。
洞中狭小低矮，他要弯着腰才能向前，迈过一节略高的梯子后再往前走便瞧见一壁悬崖。
“进口处若设悬崖还怎么向前，愚蠢。”说话间，他一挥手，将纪丰暖所设阵法散去，沿着阶梯继续往下前进。
而洞中，终于炼到了最后一味药材。
纪丰暖的身形已有些不稳，烈风吹得她往后退了半步，屈起前膝才稳住了身形。
“尾娘。”她大声喊着，和着火声，雷声。
尾娘抬手，将最后一把药材掷进炉中。
纪丰暖额头上的汗水已经顺着脸颊流下，落在衣襟上，那片衣物也被汗水打湿。
她的眼前有白昼般的光亮将面前景色替代，她闭眼摇了摇头，将自己的神思拉了回来，自言自语地说道：“马上就好了，纪丰暖你要撑住。”
火光吞噬着她的意识，她的十指颤抖着向着手掌心收拢。
穿过直道的盛九天恰巧看见了这一幕，嘴唇上下一动却未说出话来，直接抬手，万千水滴化成水柱向火光处奔腾而去。
盛九天的法力远高于纪丰暖，水柱直袭火光处，纪丰暖根本来不及躲闪，水火相交的刹那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纪丰暖抬手挡在身前，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降临，一到水壁替她阻隔了伤害。
而尾娘却没有那么幸运，被气浪弹开数米远。
一切喧嚣都安静下来后纪丰暖才放下了手，虚着眼打量着面前的景象——丹炉已毁，地面焦黑一片，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味道。
纪丰暖见此场景，眉头不由得一皱，拧着眉绕过水壁来到一片废墟里面。
她扒拉着丹炉的碎块，连手被染黑也豪不在乎。
盛九天见状抬脚飞了过去，握住她的肩膀想把她拽起，她却在一片狼籍中转过了头来，乌黑的手指夹着一粒金色的药丸递到他的面前：“君上你看，我把药炼成了。”
她眼眸灿烂无暇，盈盈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他看着她手中的丹药，原本要骂出口的话被他生生咽了下去，扯过衣袖胡乱地在她脸上抹了两把，想要拭去她脸上的污渍。
指腹下细嫩的触感让盛九天的手一顿，垂下眼睫避开她的目光，继续用衣袖揩拭着她的脸庞。
幸好他今日穿着的是黑色的衣服，染上了污渍也不影响。
“君上？”纪丰暖举着丹药小心翼翼地看着盛九天。
“嗯？”他从喉咙中挤出一声回应，看着眼前之人，她脸上的污渍已被他拭去了大半，在灰沉下露出的是……白皙的肌肤？
盛九天的瞳孔再触及到她肌肤的颜色之时猛的一缩，收回了手问道：“还能站起来吗？”
“我试试。”纪丰暖把手中的药放到他的手中，自己则撑着地板费力地站起了身。
她站在盛九天的身侧，盛九天撇头看着她。
纪丰暖生得并不如一般女子一样娇小，往日与他站在一起时几乎快到他的下颔处，怎么现在，只有他肩头一般高？
纪丰暖抬起乌黑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君上，你怎么今日老是看着我出神？是不是心里已经对着我感激涕淋了——”
“没有。”
“没有啊，没有也没关系，你先把这药吃了。”她抬手指了指他手中的丹药。
盛九天抬起手，手臂间的空隙让纪丰暖瞅见了跌倒在地还未起来的尾娘。
纪丰暖惊呼了一声连忙绕过盛九天奔向尾娘，搀扶着她站起身来。
整个过程，盛九天都没有说一句话。
迫人的冷气压围绕在她们身边。
“君上……”尾娘一瘸一拐地向盛九天走去，走近后便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属下有罪，请君上责罚。”
盛九天扫了她一眼后将目光看向纪丰暖，她正低头轻轻扯着尾娘的衣服想让她站起来。
“纪丰暖。”他的声音严肃，连名带姓地叫着她。
纪丰暖立马收手，规规矩矩地站着。
“即知罪，便去领罚。”这话是对尾娘说的，“而你，纪丰暖，跟本座回去。”
“尾娘无罪，是我找她帮忙的……”纪丰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盛九天截断，他不过一抬手，她便变回了原形。
一块黑漆漆的炭落到盛九天的手上，盛九天掂量掂量，心里呢喃着：“果真轻了不少。”
盛九天往前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她既为炭身，自然保持了炭的一般属性。
燃烧后成银灰，肌肤自然白了几分；燃烧后消减了真身，身量自然也要矮上几分。
若是燃尽——便是她的陨灭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