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别有根芽
剑尖向下,纪丰暖看着前面云雾中逐渐清晰起来的平台便知是墓桑山到了,盛九天收势时纪丰暖一时重心不稳撞到了他的后背处,她下意识地揽过他的腰身,狠狠缠着,生怕自己跌落山崖。
“松手。”盛九天瞧了眼交握在自己小腹处的双手命令道。
纪丰暖睁开紧闭的眼睛才发现二人已经站在平台上,她连忙松开双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裙。
盛九天领着她继续往侧边的一条小道走去,小道的尽头处是一个极其狭窄的山洞,洞中漆黑异常,却有泉水叮咚的声音。
路逐渐宽敞起来,过了山洞,纪丰暖便瞧见了不远处的一方木屋。
屋子设在平地处,踏过几阶石梯便来到了这户人家的房门前。
盛九天熟门熟路的推开木门走到院落之中,纪丰暖则畏首畏尾地跟在他的身后小心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里的建筑摆设跟妖界的一般风格不太相似,无论布局还是结构倒像是和人间有几番雷同。
“君上要来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倒让老夫有失远迎了。”
纪丰暖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的看去,只见一老者正捻着胡须往院落中走来,她退身站到盛九天的身后去,那老者一眼便瞧见了她,笑呵呵地问道:“君上这次怎么还带了一姑娘来?”
盛九天带着笑意向前迈了两步,拱手致礼:“带她来就是想请郭九先生帮忙解开本座与她之间的灵力连接。”
那老头一听愣住了,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探视,连捻着胡须的手都停顿了下来:“她……怎么会,怎么可能是这姑娘?”
“本座与她相遇时受了些伤,不知道是否与之相关。”
“可君上修行万年,受伤也是家常便饭,从未有过灵力泄漏还与外人建立连接这一情况,这事也实在蹊跷了些。”老先生边说边将肩上的背篓放了下来,他迅速地看了纪丰暖一眼后挪开,领着二人往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不知何时妖界尚黑起来,姑娘这妆容老夫倒是头一次见。”
纪丰暖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回道:“妖界倒是没有流行起这番妆容,不过是因为我原身太黑所以我成形后才是这番模样罢了。”
三人进了屋中,郭九示意他们坐下。
纪丰暖学着盛九天的模样跪坐在蒲团之上,郭九一挥手周围的景物便如水波一样晃动了起来,再过会儿,便是突兀的黑暗覆盖眼前,重新能看见的时候,几人已经到了另一处地方。
四周是连绵不绝的水声,纪丰暖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石壁忍不住问道:“为何这四周有这么大的水声。”
郭九蹒跚着往前走着,应着纪丰暖的问题:“因为我们在水下。”
到了路的尽头处纪丰暖才意识到自己认为的石壁实际上是水壁,只是因为周围太黑才叫人判断失误。
“老夫的藏书阁中有万顷书籍,应当有解决君上所求之事的办法。”
纪丰暖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不知道他所说的万顷书籍在何处,正当她疑惑的时候,盛九天却回道:“有劳郭柳先生了。”
随后他腾空而起,闭着双目仿佛在寻找什么。四周的水声越发汹涌,纪丰暖的身体察觉到了一丝疼痛,她再抬头时便看见盛九天的手心中不知何时握住了一张泛黄的牛皮卷。
“君上……”她身上的疼痛突然蔓延开来,她再抬头时便瞧见盛九天从半空中落下。
他半跪在地上,单手撑着地面,一丝殷红的血液从他的唇角处溢出。
“君上!”纪丰暖忍着疼痛奔向他面前,“你可不能有事。”
盛九天抬手擦干净的唇角的血丝,墨色的瞳孔看向一脸担忧的纪丰暖:“无碍。”
纪丰暖央求着一旁的郭九帮她一起将盛九天扶了起来,她的手指在碰到他冰冷的手腕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低下头仔细一看,竟瞧见他的手指起了一层冰霜。
“怎会如此?”不等他回答,纪丰暖抬手念出一个火诀,将自己温暖的手掌探向盛九天。
郭九本领着二人往前走,察觉到盛九天身体温度的变化后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纪丰暖:“姑娘竟会御火之术?”
“不过略懂,先生不必提醒我不必‘显摆’一事,如今我用它不为‘显摆’,是为救人。”
郭九不再追问,扶着盛九天走到来时的位置后再一挥手便回到了木屋中。
盛九天脱力地摔倒在地上,手中握着的牛皮卷也散开落到地上,纪丰暖急忙去扶盛九天,却在靠近他的时候心口突然纠痛,而后晕倒在他身侧。
郭九用咒术将二人扶起分别安置在寝殿的两张床上,又运功替晕倒的盛九天疗伤,等到盛九天的脸色逐渐恢复如常他才收气起身。
纪丰暖要比盛九天先醒来,她先是惊慌地赤足跑到盛九天的床边看了眼那床上躺着的人,见他神色如常后才安下心来,拿起被郭九放到他床头的牛皮卷展开察看。
这牛皮卷上正反两面都有东西,背面是一些弯弯扭扭的线条,正面是一些看不出实物的图画和寥寥几笔文字,纪丰暖定睛细瞧着,别的她倒是不懂为何物,唯有看见那卷上出现“天界”二字时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她是妖,炭妖能和天界有什么联系?
她把卷轴一裹重新放回到盛九天的床边,然后套上鞋子出了房门。
郭九正在庭中练功,瞧见纪丰暖出来的时候微微颔首致礼,纪丰暖也福身回礼,走下了台阶来到他的面前。
“姑娘不必担心君上,他应当是因为伤好不久便动功才导致的昏迷。”
“那先生当时为何不出手帮君上,帮他寻找这有方法的卷轴。”
郭九闻言笑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说道:“老夫一个守门人,打开水壁的方法只有君上知道,我哪有本事替君上寻找。”
“原是如此,是我错怪先生了。”
郭九笑着请纪丰暖在庭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好奇地询问:“老夫还是不解,姑娘为何会这御火之术?”
“可我原身是炭,御火是天然就会的东西,这并不稀奇。”
“哈哈,”郭柳爽朗一笑,一双浑浊又沧桑的双目直视着纪丰暖的眼睛说道,“可是以往炭之燃烧不也要借助外力做引吗?即便姑娘原身是炭,又怎会无引而自燃。”
纪丰暖拧紧了眉头,梳理着郭九话中的逻辑,即便他说的在理,可她会就是会,至于为何会,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郭九见状又试探地问道:“那姑娘是从何而来?来妖界之前又在何处修行?”
“秦淮,先生知道秦淮吗?人间的秦淮。”
“秦淮之前呢?”
“之前……”再往前,她便没有记忆了。
“姑娘可否能让老夫探探姑娘究竟从何而来?”
纪丰暖思索之后点了点头,郭九便竖起食指点在她的眉心中央。
一股暖流顺着二人相触的地方抵达他的身躯,郭九合目定神,看见了她在碧水河下和一群弃炭高谈论阔的模样;又看见她在秦淮河下酒落曲起的生活;再往前,便是一个竹筐,一个被人欺负的卖炭老翁;还往前,便是一座枯山,秋叶洒落一地金黄。
郭九指尖微微用力,欲再往前看时却只剩一片苍茫,是白色的苍茫,雪色相堆,却是无垠之地,再往前,便是浓雾迷眼,再没有别的能见之物了。
他收回了手,看着面前的女子也恰恰睁开双眸,期待又害怕地问道:“先生知道我从何处来了吗?”
“……无垠之地。”
“嗯?”
她欲再问时身后的屋中却传来了声响,二人起身往屋中走去。纪丰暖推开房门的时候正好与盛九天撞了满怀。
她捂着额头退了出来,抬头看着一脸诧异的盛九天说道:“君上醒了?”
盛九天低头,看见她眉心处的一个红印后又看向她身后的郭九来。
纪丰暖察觉到了他眼神的变化,立马解释道:“此事与郭九先生无关,是我想知道自己到底从何而来,为何会有名字。”
“她从何而来?”话是问郭九的。
“回君上,纪姑娘是从……无垠之地来。”
“是何处?”
“游离于六界之外……或许这也正解释了,姑娘为何天生会这御火之术。”
盛九天的眸子眯了眯,纪丰暖急忙顺着郭九的话说道:“这下君上就不用担心我的来历了,也不必担心我是否有旧主了。”
“先生还看见了什么?”
“再没别的了。”
盛九天脸上的神色这才松下,拉着纪丰暖继续往外走,纪丰暖急了,反握住他的胳膊说道:“君上要去哪儿?”
“回去。”
“可是君上伤还未好,怎能御剑?”
“你来。”
“我来?”纪丰暖的嘴角往下撇了撇,搭在他胳膊上的手缓缓松开,“我来怕是不行吧?”
“你总要学的。本座的贴身妖奴怎能不会御剑?”
纪丰暖讪讪地笑着,在心中疯狂腹诽,他这是要赶鸭子上架吗?
盛九天哪管她那么多,召出命剑便拉着纪丰暖跳了上去。
“双手抬平。”
“目视前方。”
“往左。”
……
“你再往右一点就撞山了。”
……
纪丰暖抹了把头上的汗水,定下心神御着这把剑。
秦淮河畔的说书先生曾说妖能飞行,却没说这修为浅的妖飞行需要靠御剑来实现。
她偷偷看了眼身后神色肃然之人问道:“君上明明身上有伤,却为何着急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