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文和三十五年,十月初十,汝阳王班师回朝,普天同庆。
骊山脚下的一个小镇子不同以往,集市上热闹非常,每个人都笑容满面。
一位少女一身浅蓝色的素金织布长裙,发髻上插着一支竹簪,厚厚的刘海遮住浅浅的蛾眉,明亮的面容上浅浅的梨涡,一双杏眼弯起,扬起笑意。
“沈大娘,这是您要的样式,我可是绣了整整几晚上呢。”
少女将手里的衣服递给老妇人手里,清亮的声音十分舒服。
“这可多谢鹿姑娘了,多亏你的手艺,我儿的婚服可不知道去哪做了,届时,鹿姑娘可要来吃喜酒埃”老妇人把红色喜服小心翼翼放在干净的竹篓里,抓住少女素白的葇夷,夸奖道。
“大娘,这是哪里的话,到时候我一定捧场1鹿倾回握了老妇人粗糙的手,一脸笑意。
“最近喜事太多,来,鹿姑娘,这是你的工钱,可比约定多了一些。”
鹿倾接住银钱,乐着问,“沈大娘,我承了谁的恩情啊?可让我好好感谢他。”
沈大娘整理整理摊上的蔬菜,掸掸清水,笑着说,“今个儿,立下战功凯旋的二皇子经过咱们镇子要去皇陵祭祖,怎么不是喜事?多亏殿下,这北方的战事才会停止,可真是个英雄!我儿不几天就要成婚,真是个好兆头1
鹿倾笑着点点头,收好银钱,戴上素白的帷帽,告别老妇人,走在喧闹街道上,集市上一片喜气洋洋,叫卖声不绝于耳。
转眼间,鹿倾已经来到这骊山五年了,几年前一次偶然的契机,谢望舒用玉佩打开了寝殿地宫的暗道,就着暗道可以随意穿梭皇陵,更是能隐秘地离开皇陵,这把鹿倾高兴坏了,用着自己刺绣的本事卖给镇子里的人,挣了不少银子,也给谢望舒加了不少餐。
鹿倾走了又逛,买了一些蔬菜猪肉鲫鱼,又在首饰摊上停留了不少时间,也没找到合适的玉簪,便失望地撇撇嘴离开了。
恰巧几天才出的糖葫芦摊子来了,鹿倾笑着跟卖糖葫芦的孙大爷打了声招呼,挑了两根硕大晶莹剔透的红色山楂糖葫芦,给了银钱,心满意足地走在路上。
原本拥挤的街道突然变得寂静,行人们都避让到一边,鹿倾一时没有察觉,咬住嘴里的山楂嘎吱嘎吱响。
一阵清风吹过,掀起了少女的帷帽,少女惊讶抬头,企图用手护住帽子,就着向上的视线。
一位唇红齿白的白衣少年骑着一匹黑色骏马,黑亮的头发被鲜红色绸带扎成了马尾,昳丽的脸庞透过阳光发出光芒,眸色极浅的眼睛弯起,他笑着捶打了旁边同样骑马的俊俏少年一拳,笑意犹如春风拂面,又像鹿倾以前在未央宫看到的一尊晶莹剔透的琉璃盏,鲜艳雨露滴在上面的花束插在里面,无比的鲜活。
他清亮的笑声如同烟花在上空绚丽炸开,街道上瞬间又热闹非常,此起彼伏的祝贺声传来,少年下马,笑着回应大家的夸赞与感谢,他屈膝摸摸孩童的头顶,脸色温和,笑意满满。
鹿倾望着前面一派和谐的场面,低头咬下竹签上的最后一颗山楂。
若是谢望舒没有经历过那些黑暗,这般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就是他吧?
骊山的空气清新,鹿倾握着包好的糖葫芦,拎着新鲜的食材,蹦蹦跳跳地走进院子里。
院里一位少年靛蓝色的锦绣长袍领口袖口绣着银丝云纹,乌黑的头发被束起,戴着镶碧玉冠,面庞冷清严肃,眼角下暗红色的泪痣又添了一丝魅惑。
他手握银剑行云如流水,一招一式带着杀气。
“幸川,我回来了1鹿倾扯下帷帽,把采买的东西一股脑都放在石桌上,坐在石凳上喝了一杯温水。
谢望舒应了一声,本来严肃的面孔变得温和,笑起来的模样如同山间的明月,倏尔盛开。
他将银剑收入剑鞘,放在另一个石凳上,用手帕擦了擦额边的汗水,坐在鹿倾对面,喝了一口鹿倾倒给他的水。
“不错嘛,我新做的这身衣裳,被幸川穿上太好看了1鹿倾打量了对面的上身,啧啧嘴,一脸满意。
谢望舒耳尖微微发红,笑容不变,低头打量石桌上的东西。
“喏,我替地给你买的,孙大爷他家的糖葫芦终于出摊了,好甜啊1鹿倾把手里包好的糖葫芦递给谢望舒,向谢望舒绽放一个大大的微笑。
谢望舒掀开覆在上面的纸,咬了一口,刹那间,酸甜可口的山楂在嘴里爆炸开,舌尖留香,十分奇妙的感觉。
他缓缓咽下,点点头,“好甜。”
“是吧?嘿嘿。”鹿倾乐呵呵地笑着,眼巴巴地看着谢望舒吃下一颗山楂,脸上带着一丝渴望。
谢望舒舔舔嘴唇,抬眸看见少女托着腮,亮晶晶的杏眼一眨也不眨看着自己。
“太甜了,我吃不下,给你。”谢望舒把竹签递给鹿倾,装作被齁到的样子。
鹿倾闻言一脸遗憾,“怎么可能啊,这甜度刚刚好。”说罢,咬了一口,杏眼眯起,一脸享受,“既然幸川无福消受,那姐姐就替你都吃掉。”
谢望舒扑哧一笑,神色就像红色的山楂,一咬,里面的甜蜜都溢了出来,他看着鹿倾吃了一口又一口,“姐姐说的是。”
原来愉妃在临终之前,借宫里以前的眼线联系到了自己的娘家,并留下了一纸书信,请宋遇交给谢望舒。
恰巧大火当晚,鹿倾求贤妃请来宋遇夫妇,宋遇就把书信顺便交给了谢望舒。
这比原著里,谢望舒独身一人历经磨难才联系到宋家好多了。
通过愉妃留下的书信,谢望舒得知,先帝赐予的这块玉牌可以号令九域的禁军十万铁骑。
鹿倾万分疑惑,这作者貌似是脑子有坑,为什么不让愉妃直接告诉自己儿子呢?还要留下书信,让谢望舒找了那么多年?!!真是个奇怪的设定。
不得不说,男主的机遇太好了,随便出个皇陵都能遇上绝世高手,拜了人家当徒弟,又把自己的武功练好了。
炮灰鹿倾则出个皇陵不是遇上李大娘,就是赵大婶的,麻烦事儿一大堆,唉,真是个鲜明的对比埃
鹿倾把在集市上采购的新鲜鲫鱼炖了一锅鲜鱼汤,又用新鲜蔬菜拌了一盘清爽的凉菜。
谢望舒这一天天又是练武又是读书,抄经书的,喝完汤也能补补元气,凉拌菜更能解解腻。
此时正是初秋,天气凉爽温和。
鹿倾躺在美人榻上,扭头用指尖拨了一拨榻边的琉璃珠,清脆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谢望舒在绢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有力遒丽的大字,笔锋凌冽。
他淡淡瞟了一眼鹿倾,问道,“姐姐,怎么了?”
鹿倾无力摇摇头,抚过发梢的炸毛,“没事儿,就是觉得好无聊。”
谢望舒盯了盯依旧顽强没被压下的炸毛,薄唇勾起,“要不姐姐跟我一起抄抄经书?”
鹿倾动了动身子,往榻子里缩了缩,“还是算了吧,我看会儿书。”
说罢,便拿起了一本看了好几遍的《太子妃,有喜了7装模作样地读了起来。
谢望舒无奈摇摇头,低头全神贯注地抄起了经书。
天边的暖阳悄悄落到了半山腰,雨幕降临,淅淅沥沥地敲打在房檐上。
谢望舒抬头扭了扭脖颈,重重呼了一口气,整理好抄好的经书。
转头看向旁边,却见躺在美人榻上的鹿倾不知道何时睡了过去,书本铺在了自己的脸上,呼吸声轻缓。
谢望舒放慢脚步,拿开书本,抱起榻上的少女向炕上移去,给她盖上了被子,掖好了被角。
十五岁的少年比五年前的自己更加硬朗一些,个头也窜了上去,比大了两岁的姐姐高了一头。
他坐在地上的矮凳靠在炕边,转头注视少女明媚的容貌,呼吸浅浅抚过自己的耳边。
谢望舒突然笑了出来,笑眼弯起,少女脸上的绒毛看的真真切切,就是一颗诱人的水蜜桃。
他伸出修长的指尖,抚过被自己呼吸吹起的绒毛,滑滑腻腻的触感太过舒适,指尖又逐步移走到少女的眼眸,稠密的睫毛微微翘起,根根分明,他想好好数一数到底有几根,数了没几下,发现太多,又放弃了。
窗外的雨凉爽,沁人心脾,秋风吹开了少女的发丝,额头一个月牙形状浅浅的疤痕露了出来。
谢望舒本来满是笑意的脸庞停滞,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恨意就像一根藤蔓,没过几秒,繁衍生出绕了一圈又一圈。
他神色淡漠阴鸷,就像一只饥饿的苍狼,在隐秘处蛰伏,待到时机成熟,狠狠地咬上猎物一口,替姐姐报仇!
少女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吧唧吧唧了嘴巴,再次沉睡下去。
谢望舒清醒过来,再次替鹿倾掖好被她乱动变乱的被角,回过头来,拿出塞在袖口里的书籍,认真地批注起来。
伴着微凉的雨声与身旁少女清浅的呼吸声,谢望舒翻看了一页又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