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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江上迷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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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真有六洲,黎安隅皇城将军府,清凉多神宗修行户,无崖栖重嶂鸟兽族,北荒生雪域奇珍物,阿难无尽荒土,皆作万人墓。而位于东南位的小桃洲则是北倚断山、南傍望海的福地、实乃芸芸众生的宜居去处。何为众生?是书生阅新语,河工翻旧堤,桑农裹蚕丝,茶商赶马匹?又或是那掺了蜜枣的药,醉了米酒的舟,奏着喜乐的殡?既是这遍布六洲的众生,也无人不叹一声这洋洋洒洒千万里,人间百味皆妙音的世界啊。

    可袅袅妙音却总有礼乐崩坏之时,这一嘲哳的断弦便从位于小桃洲东南边陲的远山镇开始讲起吧。

    远山镇中,南浦江畔,正卯时分,未见天光。一个首戴棕茅蒲,身衣青袯襫的二八年纪的女孩正独自疾行在夜凉如水的街道上,硕大的斗笠甚至掩盖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使人辨不清真容。她行至南浦江桔沟渡渡头,极为熟练地脱下鞋袜,挽起裤脚,将略有些薄茧的足伸进了刺骨的江水中,然后一步一步地朝深处走去。

    一圈圈的涟漪以她为中心向外辐射开来,打碎了江面上灰暗的残月。

    ……

    “你们听说了吗?今早南浦江那事。”挑着两桶活蹦乱跳的鲫鱼的渔农从包子铺前经过,并探头向里问道。

    “这么邪门的事早都传遍镇上了,太瘆人了。”五大三粗的包子铺老板倒吸了一口凉气。

    “据说是六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孩,跟汆丸子似的被一尺长的大钉子钉死在了一块浮木上。”一位食客忍不住插嘴,手比划着大钉子的长度,嘴里的汤汁混着唾沫星子四溅。

    “凶手也太残忍了,对婴孩都下得去手啊。他……不会是咱们远山镇的人吧。”一个老奶奶颤颤巍巍地敲了敲拐杖。

    “听说程捕头还在桔沟渡验尸呢,希望快点还镇上一个安宁。”食客皱了皱眉。

    “程捕头?就是新上任的那个捕头。”渔农嘴角抽搐道。

    众人的心又再度悬了起来。

    旭日高升,南浦江此时已是水光潋滟晴方好的晨景。按往常的作息,现在的渡头必定有不少商贩等候着摆渡舟的送运,可今日远山镇新走马上任的捕头程功元却因一桩诡异的凶杀案暂免了江上渡乘。但商贩们却并没有因此散去,而是站在蓝袍捕快们围起的人墙后面,窃窃私语着自己对这桩凶杀案的看法。

    “死者是六个百日大的婴孩,死状是呈串状被一根长钉钉在根粗壮的梧桐浮木上,死因尚未查明。”谢捕快轻轻拍着程功元的背,对正蹲在江畔狂呕不止的程功元汇报道。

    “第一发现人在哪儿捏?”操着一口极具特色的地方音的程功元问道。

    程功元一不小心回头瞥了眼整齐摆放在岸上的死尸,泡到肿胀的惨白四肢让他突感腹腔好一顿翻江倒海,竟把昨夜的鱼翅汤连同青菜叶子也呕了出来。

    “在那边被老王他们问话呢。”谢捕快指向停泊在江畔的一艘乌篷船,“她叫江流雁,是南浦江的江艄女,年十六,和她爹江真常年在这里摆渡。”

    “江流雁,是她啊,额知道。她和她爹的乌篷船是整个远山镇从水路去往对岸落梅庄的唯一载具,额还乘过几次。不过这个女子奇怪滴很,无论寒暑都戴着条黑不溜秋的面纱,只露对招子出来。”程功元瞬间灵光乍现,他一把推开谢捕快直奔乌篷船,“额知道咧,这不是做贼心虚么!”

    “你奏是江流雁?”程功元闯进乌篷船,整个船跟着晃荡了几下,他趾高气昂地俯视着面前这个单薄的女孩儿。

    只见女孩手中紧紧攥着斗笠,她身着黄麻裙,发梳一股简单的麻花侧辫,仅有一只水波纹木簪装饰。额前和两鬓的碎发随风凌乱着,黑色面纱上的杏眼湿漉漉地看着自己,就像一只待宰杀的小鹿可怜巴巴地看着穷凶极恶的猎人。

    “额滴亲娘咧,你这对招子是撒做的,咋还一闪一闪滴。”程功元直勾勾地盯着江流雁的眼睛。

    王捕快尴尬地轻咳提醒,程功元回过神来,厉声吆喝着要将江流雁带回衙门调查。

    “你们不可以抓我。”江流雁往后缩了缩,小声辩驳道,“我……我是报案的,又不是凶手。”

    “江流雁,你是在质疑本程大捕头的判断么?在很多起凶杀案中,报案人奏是凶手,报案目的纯粹是为了混淆视听。你说你不是凶手,那如何解释你正卯时奏发现尸体了咧。据额所知,摆渡开舟是在辰时时分吧。”程功元春风得意地笑了笑,仿佛自己已顺利破获了这起婴尸案件。

    “开舟确实是在辰时,但我每日都会与父亲早起,于卯时检查乌篷船的甲板、船舱、船锚和艄。虽说我家这只小乌篷不过二十余尺长,但为了保证渡客的安全,我们从来不敢出任何纰漏的。”江流雁故意挺了挺脊背以显得自己更加有底气和威仪。

    “你说每日与父亲一同前来渡头,那江真人捏?”程功元质问道。

    “他去落梅庄吃好友的儿孙席了,这几天由我单独摆渡。”江流雁答。

    “是吗?这额得去你家瞧了才知道。”程功元道。

    听闻此言,江流雁吓坏了脸色,直接伸出双臂挡在程功元面前:“你们没有衙门的搜查令,现在还不可以去我家。”

    见江流雁这一跳脱的举止,程功元不禁喜不自胜:“看见没!不打自招咧,她家一定有猫腻!搜!”

    江流雁稚嫩的抗议声犹如小春雷打巨岩,总归打不动。程功元带领着小谢和老王呈秋风扫落叶之势直捣黄龙,冲进了江流雁的家中。闺房门开的刹那,程功元一个猛子扎了进去,小谢和老王却瞪大了眼睛,硬生生地刹住脚步。只见整个房间横七竖八地牵引起上百股红丝线,每股红线上又系了几十个结,恍如猪八戒误入了盘丝洞。为何说猪八戒呢?因为那只猪因为跑得太急扑在了红线阵中,且挣扎得越厉害被缠得越紧,此刻已然被捆成了肥肉四溢的大肘子。

    “救额……”被红线勒住脖子的程功元翻了翻白眼,几乎晕厥。

    小谢和老王见此情景,一同将身后的江流雁擒拿摁地。

    “先救额啊,逮她干撒咧么。”程功元脸部青筋暴起,怕是只剩下最后一口真气了。

    小谢飞身上梁,一刀砍断栓着数股红线的悬木。红线虽得已松驰,但断成两截的木头正好接连击中程功元的头部,程功元彻底昏死了过去。小谢捡起断木查看,梧桐木?他疑惑地看向被老王钳制住的江流雁。

    “爹,你快回来啊!衙门欺负我!”江流雁声泪俱下,肝肠寸断,令人不忍卒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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