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他远远望着江衍的背影，人群拥挤，只能看到后颈被阳光照成墨色的发梢。
陆凌长长睫毛微颤，安静跟在后面，他绕过楼梯拐角，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二高占地面积远比他原来的学校大，光食堂就足足有三个，还在不同的位置。
陆凌走到一食堂时，下课铃已经响起，食堂涌挤一大批学生，可能是人多，里面竟然不冷。
他走到最靠墙的位置，才站定没多久，身后很快就又排了一队人，趁着还没轮到自己，他们开始在后面嘻嘻哈哈的打闹起来。
陆凌眼睛微微上扬，听着耳边传来的乱七八糟的声音，微微皱眉。眼看一群人的动作越来越大，未免被波及到，他捏着餐票往前走一步。下一秒还是猝不及防被撞到，致使身体往前趔趄，差点带倒排在他前面的人。
“不好意思啊。”撞到他的男孩回头瞥了他一眼，道歉显得毫无诚意且敷衍，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就回头继续和同伴打闹。
陆凌抿了抿唇，下巴微扬，静静地看着歪七扭八站着的一群不认识的同学。此时，他的瞳孔极黑极亮，该是非常有亲和力的一双眼睛。
可当他板着一张脸时，就显得圆圆的眼睛，有一种野猫的犀利和冰冷，一瞬间就震慑到了不小心和他对视的少年。
那少年讪讪地停下动作，右手不自然地推了推同伴，道：“过来点，林志……”
陆凌垂下眼睑，转身不再理会身后的人。
—
江衍坐在后面，低头从书包拿出手机，想了想给班主任发了一条短信。
按照大头的说词，三班不是一次两次找陆凌的麻烦，而是在其他人都知道而老师一直未知的情况下，明目张胆的欺负他。
发完消息，他随手把手机丢回书包。
二高的外套是普通的蓝白相间款式，不同的是，是深蓝色，此刻在夜间就如同一团墨。
陆凌一手扶着书包带子，一手服帖的贴在裤缝，静静站在路灯下，惨白的灯光拉长影子，显得竟有几分单薄。
这时候还在公交车等待的学生除了他就没几个，公交也照常像以前一样晚点到达。
等他回到姑姑家，依旧是20：40。
陆凌低头从鞋柜拿出拖鞋换上，绕过隔断，就见一个男人站在客厅，他身形削瘦而高挑，穿着浅蓝色的衬衫，鼻梁上戴着眼镜，气质温和又斯文。
看到陆凌，他微微一笑，道：“阿凌回来啦。”非常的亲切有礼。
陆凌脚步一停，唇角牵起一抹弧度，有些局促点点头，而后生疏地打了声招呼：“嗯，姑父。”随后便下意识垂眸。
这就是骆繁的爸爸，也是他只见过几面的姑父。
“准备一下吃饭吧，我带了山竹回来，吃完饭和骆繁一起吃吧。”
骆姑父一个在社会摸爬打滚多年的成年人，怎么会看不出陆凌的局促僵硬，他无奈笑了笑，这个内向的侄儿，也不知什么时候才适应。
“嗯。”应了一声，陆凌回房把书包挂好，随后去洗手准备吃饭。
—
“今天要写英语吗？”饭后，骆繁坐在茶几的一边，嘴里叼着一支笔含含糊糊问。
“嗯。”陆凌把房间里的书拿出来放下，随后坐了下来，他翻开第二页。
“你都没作业吗？”骆繁说，“真好啊，原来上高中比初二轻松。”
“我只是已经在学校写完了。”
虽然没有高二高三那么多，但每天每科一张试卷是没少的。
“嗯？”骆繁眼睛微微睁大，他歪着头，听说高中要上十门课来着？他是怎么挤出时间写作业的？
“晚自习的时间刚好够把作业写完。”陆凌道。
“哦。”
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一点作业都不带回家，他也有晚自习，可还是不够写完所有的作业
骆繁压下心中怪异的感觉，回头把注意力放在书上。
一时间，客厅只剩下笔触和翻书的沙沙声，陆凌余光扫到黑屏的电视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骆繁今天竟然没开电视！？
“老爸不准我开电视写作业。”骆繁小声嘟囔道。
怪不得。
陆凌恍然大悟，低头看着令人眼晕的一串串英文字母，轻轻吐了口气。
“喂，阿凌，骆繁，吃水果了。”骆姑父单手端着果盘，笑眯眯地过来。
6个圆圆的山竹放置在白色的盘子内，紫褐色的外壳，蒂上围绕几瓣凸块，陆凌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水果。
“哇，老爸你发财了啊，竟然买山竹。”
“想太多了，就这几个，以后你俩发大财麻烦把山竹塞满我们老两口的冰箱。”
“切。”骆繁撇撇嘴。
陆凌拿着山竹，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促，他不知道如何下口。
“这水果又贵又难保存，运回来都不知道铺了多少层冰。”
骆姑父一边吐槽，一边在他们对面坐下，握住山竹的手顺势放在茶几上，而后缓慢用力往外一掰，一下子把外壳掰开露出里面白白嫩嫩的果肉。
陆凌抬眸照猫画虎一样，握住山竹用力掰开，待看到里面果肉的样子，他呆了呆，好奇怪也好可爱。
掰开紫红色的外壳，里面是5瓣白嫩的果肉，它们既像猫咪圆圆胖胖的肉垫爪子，又像花瓣一样挤在小小的壳里。
陆凌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把果肉塞入口中，瞬间一股软糯又滑嫩的口感充斥口腔，他眼睛一亮。
好吃！
他不禁满足的眯了眯眼睛。
“口是心非。”骆繁抢过他爸手里剥好的山竹，得意的嘲笑道。
“不孝子。”
—
洗完澡，他顶着半干半湿的毛巾坐在桌前，一脸平静地整理晚上的记录，全然不见先前被英语弄出的烦躁。
整理结束后，他把笔记本往抽屉放，刚一拉开就看到静静躺在里面的黑色手机。
怪不得总感觉还有什么没做，他连忙拉开抽屉把手机拿出来开机。
想起白天陈浩润说的话，他打开秋秋，原本空白的界面上，联系人的位置闪着小小的红点，陆凌点开一看，上面孤零零地躺着一条加好友的消息。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
这应该就是那个叫陈浩润的男生吧。
陆凌看着空白的界面想了想，按下了同意键，而后随意分了个组就按了大返回。
不久后，对面发来一条消息。
“滴滴—”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嗨，陆凌。]
[陆凌:你好。]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你好晚啊！还以为你忘了呢！]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对了，我拉你进我建的班级群，你记得同意一下，这个群只有咱们班的，别暴露了哈！]
陆凌:“好。”
话音一落，他突然反应过来，赶紧发了一条消息过去：[陆凌:好，谢谢。]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谢啥，你也是班上的一员嘛。]
陆凌看着这条消息愣了愣，眼神闪过一丝困惑，早不早，晚不晚，为什么偏偏是今天，突然地开始找他说话？
难道是考察期结束了？
“滴滴—”
很快，他被拉进一个叫“一班唯一”的群内。
正值深夜，群内很安静，像陆凌和陈浩润这样还没睡的，毕竟是少数。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好啦，以后有什么想问的八卦和解决不了的问题，都可以在群内提问，最强军师团/挖鼻//挖鼻/]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大家都睡了/嘿嘿/嘿嘿/]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我也要睡了/嘿嘿/嘿嘿/]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明天见！]
[陆凌：明天见。]
陆凌返回盯着班级群发了会儿呆，除了"一班唯一"，还有一个九中6班，他目光触及到九中两个字犹如被烫到，手机啪地一下掉在桌上。
阴雨中黑沉沉的棺木浮现脑海，陆凌呼吸一窒，慌乱地翻开英语书，想把记忆赶走。
他还没准备好，还没准备好，去接受。
—
第二天一早，陈浩润打着哈欠刚坐下，张鸣的同桌就捣了他一拳，小声的问：“喂，怎么突然把转学生拉进群里，你确定他不会告诉老师吗？”
“怎么可能！”陈浩润想了想，坚定的摇摇头。一个手机不常用，想必老师的联系方式也没有的学生，应该也不在意群不群的吧。
何况按照昨天得知的情况，说不定他还是班上第一个加到陆凌的人！
片刻，江衍从后门走进来，他依旧穿着短袖，提着早餐的手臂上覆盖一层薄薄的肌肉，优越的线条十分有力量感。他把书包放在位置上，拿出放在里面的牛奶。
随即抬头看了大头一眼。
“问清楚了吗？陆凌和三班怎么起得冲突。”昨天听到陈浩润嘀咕的张铭同桌好奇地问。
“啊!”陈浩润恍然大悟惊叫一声，他懊恼地拍脑门，“昨天太晚，都忘记问了。”
“要你何用！”早就等着八卦喂到耳朵里的同桌，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陈浩润。
“咳咳那就等会儿再问，反正陆凌今天也要上学。”完全没料到自己马失前蹄，陈浩润赶忙做一副深沉的模样，企图蒙混过关。
“嗯——那就等着你将功补过了。”
于是趁着早操结束回教室的期间，陈浩润踱步走到陆凌身边，他开启知心好友的模式，问：“说起来昨天操场上那个好像是三班的转学生。”
“嗯。”陆凌点点头，没明白他的来意。
“你们有什么过节吗？他们好像一直缠着你。”
陆凌摇摇头，他微微皱眉，偏冷的脸上难得露出疑惑的神情，说来他也没想通，只是报道的第三天，那些人突然出现就开始争对他。
“那就奇怪了。”陈浩润摸着下巴。
“和老师讲吧。”江衍侧头漫不经心地看着陆凌垂在耳畔的乌黑如墨的发梢，道。
“这要讲证据吧，就这样和老班说，说不定老班不会相信，还是要当场抓住才行！”陈浩润道。
张鸣既不说话也没离开，全程一直静静听着，偶尔瞄到大头热情出主意的神态，立刻转头克制脾气。
陈浩润要求陆凌再接到约架的要求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这样他就可以带老班去当场捉住。
陆凌被他激情澎湃的样子吓到，一时之间竟同手同脚。
江衍唇角一扬，像看傻瓜一样看着他俩。
不过这个星期，三班还是没给陈浩润表现的机会，一直周五放假这天也不见约架。
陈浩润又是可惜又是顿足地叹了口气。
倒是陆凌第二天早操回教室后，突然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了解厕所的事情，这才察觉到这几天三班不来找他的原因。
还有—
那个人。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投向隔得很远的江衍身上。
“叮叮叮—”下课铃声响起。
原本还心不在焉，时不时看台上时钟的同学们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目光炯炯地盯着讲台上的老师。
李老师还准备讲完最后一个例题，抬头便望见学生们包含期待的目光，他一噎，剩下的话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半晌，无奈一笑，道：“行了，不耽误你们回家，下课吧。”
“好哎！”
“李老师，最帅！”
“嘿嘿。”
“李老师，假期愉快。”
一听下课，大家立马把书包拿出来，安静的教室瞬间都是叮呤哐啷收拾东西的声音。
“行了，行了，别拍马屁，赶紧回家，别在外面乱晃。”
“哦，对了，”李老师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退回来重新走回讲台上，他用书敲了敲，示意同学们安静下来，“先不要着急，反正时间挺多，先把座位换了，免得周一过来占用上课时间。”
他环顾四周，“嗯—对了，你们该怎么换来着？”
正在收拾东西的大家，停下了手中动作，互相面面相觑后，一同把目光投向坐在前面的班长。
班长站起来道：“从右往左移动一个座位，最里面的换到门边第一排。”
也就是说，
陆凌抬起头，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往第一排靠门的位置投去—
他的目光与江衍对视。
陆凌咻地一下转回头，欲盖弥彰地低下头，手伸进抽屉把整理好的书又整理了一遍。
江衍被他奇快的动作弄得一笑，他边笑边想怎么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他好像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吧。
一班移动位置往往是连桌带椅的般，不像其他班换个书就可以。
于是老师一走，教室里就全是腾桌位，挪位置的声音。
“距离被盯梢的位置又进一步了。”陈浩润脸皱成一团，磨磨蹭蹭地把桌子往旁边的位置拉过去。
教室定律就是，中间位置提问天堂，接受死亡视线最多，而现在往右一搬，他们距离中间只剩下一排同样被扫射的危险地带。
幸好他这次是坐在外面，还可以自欺欺人一周。
—
陆凌背好书包，把椅子盖在桌子上后，便拉着桌椅从后面到第一排靠门的位置。
这周不是他值日，整理好以后，陆凌背着书包下楼回家。
校园内全是背着书包放学的人，但成群结队，互相结伴，谈论的不是回家，而是去哪里玩。
毕竟提前半天回家。
陆凌准备直接回家，反正雾城他真的是人生地也不熟。
他站在公交车站，背着书包的学生们嘻嘻哈哈从他身边经过，谈论着游戏，生活，趣事，满满笑容，浑身洋溢着蓬勃的青春气息，正是属于初生的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