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天边星宿黯淡，层层乌云遮盖，陆凌避开重重人群站到站牌边缘，他的目光游离似落在黑暗中又似空洞的发呆。
明溪二高规定高一只用上1个半小时的晚自习，也就是从18∶30上到晚上20:00。
尽管看起来还很早，但也许是下雨的缘故晚上的公交并不好等，因此陆凌回到姑姑家时已经是20:40了。
“回来啦。”
看到他回来，坐在沙发上的陆姑姑轻轻踹了一脚盯着电视看的起劲的骆繁，道，“别看了，去把菜端出来，可以吃饭了。”
“那你不准关掉电视。”
骆繁是一个12/3岁的男孩，目前在明溪附中上初二，平时19:00下课，他坐在地上身上还套着校服，看着像到家没多久的样子。
“知道了，臭小子。”
他们相处自然，橘黄色的灯光打在地板上，营造出的氛围令屋内看起来很暖和。
这是他姑姑，姑父，表弟的家。
陆凌站在玄关背后是大片大片的黑暗，他微微点头有些僵硬地放下书包，垂眸去洗手。镜子里的他脸色苍白，唇被冻得颜色惨淡，有些许的憔悴,他对着镜子面无表情地扯扯嘴角，试着让自己没那么冷硬。
然而——牵强得好难看。
他低下头拧开水龙头，泼了一把热水在冰冷的脸上，借着热水揉搓揉搓脸颊试图放松肌肉，等到血色恢复正常才走进厨房，开始做盛饭的工作。
这不是他的家。
他并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阿凌，我只要半碗，别给我盛多了。”察觉到自己有长胖的危险性，陆姑姑到了晚上就开始格外在意饮食。
“知道了，姑姑。”陆凌垂眸应道。
这两天姑父加班，一到晚上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吃饭。
饭后，骆繁回屋把作业拿到客厅，边听着电视的声音边坐在茶几旁认真写作业。
“勇士的信仰即是我的信仰，我绝不允许你在这里放肆——”
“呵，凭他也配是勇士！”
现在初中生看得都是这些吗？
陆凌拘谨地挨着沙发，发稍凌乱地散在额前，挡住放空的眼神，他静静看着电视上花里胡哨的画面，听着厨房里陆姑姑收拾的声音。
明明如此吵闹喧嚣，不知为何，他只觉得安静得令人浑身都不自在。
想和骆繁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来了快半个月，他依旧像个陌生人一样在这个家里，时常有种局促的窒息感。
“骆繁，陆凌，别看了，先吃点苹果。”
正好这时，陆姑姑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了出来，陆凌稍稍放松自己，准备起身去接。
谁知，陆姑姑躲过他的手把盘子放在茶几上，顺手又递给他一半苹果，然后就坐了下来。
肩膀碰到陆凌，让他微微一僵，想动又不敢动，强忍着不自在接过苹果，“谢谢姑姑。”
“嗯，先停下来把苹果吃了，一会儿该黄了，骆繁，你也是。”
“好，马上—”骆繁随口应道。
陆苹见他敷衍了事的样子，微微皱眉。旋即又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陆凌，“对了，阿凌，还没问你呢，新学校适应吗？在学习上能跟得走吗？听说二高课业好像很重，你作业写完了吗？”
噼里啪啦一顿话下来，陆凌拿着苹果的手一顿，也注意到骆繁在一旁悄悄往他的方向看了看，或许是他今年刚初二，课业明显比初一时多了许多，也或是听说上了高中作业会多到凌晨都写不完，他的眼神充满了好奇。
“没事，我在晚自习时都写完了。”陆凌摇摇头。
其实除了万变不离其宗的科目，他能通过书解答以外，其他的诸如英语，政治，有很多他都不是太理解。
加上这边上课不像老家那样照本宣科，在内容和教授过程远远要深入很多。于是导致他的基础题没问题，课程的深入和延伸就有一些难度。
“嗯，有不懂的记得及时问老师，雾城是教育大省，你多学一点没什么坏处。”
陆凌心情有些复杂，对于陆姑姑的嘱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万一看到他的成绩很差，她觉得很失望怎么办？
“咱们老家那边的教育环境是怎么样的，我也知道，这样你先和骆繁一起把初中的知识补补，把基础巩固好。”想了想，陆姑姑又说了一句。
“好。”
陆凌垂下眼眸，干净的瓷砖隐隐约约能看到他的影子，他有些心慌地抿唇走到骆繁身边坐下。
“你要刷那个科目？“
“…英语吧。”
“哦，那给你这本，这本我看完了。”骆繁递给他一本《初中英语必背+配套试卷+解析》。
“嗯，谢谢。”
陆凌翻开手上这厚厚一本的《初中英语必背+配套试卷+解析》，从第一页看了起来。他先看了看目录。目录总结的很全面，涵盖了初中三年所有的英语知识点。
骆繁说他已经看完了这本。
陆凌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他的手，偌大的《“争分夺秒500道科学”》红色字体很是醒目，看得出来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东西。可陆凌却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试题,在老家小镇，除了课本上的内容和老师给的试卷外，再没其他。
所以说根本没得比也没说错。
看了几秒他便垂眸回神继续翻书，第3页是单词详解和固定搭配。
单词详解这部分，全文先从单词的基本定义由浅入深的讲解，这部分陆凌看得懂，上面的例题都能跟着做出来。
只要把这些背下来……感觉好像不是很难。
看着密密麻麻的单词，陆凌松了一口气，他的空闲时间足够多。
可没想到，下一页就是一长串让人眼花缭乱的字母，他大脑一片空白，看着一个又一个的空格，忽然发现没那么简单。
"给！"没等他准备过来，眼前就出现了一本电子词典，他定睛一看。
是骆繁。
“…用这个查单词吧。”骆繁十分同情地看着他。
他终于确定自己这位表哥好像有偏科的学渣倾向，而且好像特别害怕英语。据骆繁观察，每次在家里复习也好，写作业也好，英语都是被放在最后完成的。
这会儿看他懵圈的表情，骆繁想，今天记生词的本子起码要写两页打底。
“…好。”
陆凌谢过好意，他不知道自己原本冷冷淡淡的脸上，现在是些许的茫然无措。映在骆繁眼里，看着就有了几分呆萌的意味，骆繁突然就不是很怕这位表哥了。
他不是那种对地盘很看重的人，所以在听说有表哥要在家里常驻时，抵触心理并不强。
然而在第一次见到真人，他被吓到了！他这位表哥长得高，很瘦，表情又凶，沉默时候总是给人一种高傲的犀利，叫人不敢靠近。
甚至，他当时在想表哥该不会是个混子吧。
这会儿，骆繁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表哥凶狠之下的…呆？
区区15道题，陆凌做到凌晨一点才写完。
尽管只睡了几个小时，依旧还没适应过来的陌生环境还是让他早早就醒了过来。
看了眼桌上的时间，刚好5:10分，这个点起床可能会打扰到姑姑。陆凌打开灯把枕头边的草稿和书拿出来对答案，昨天写完实在太困，都没来得及看答案解析。
时间一点点过去。
很快，陆姑姑走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直到听到厨房玻璃门被拉响的声音，陆凌这才从床上起来。
等他收拾好拉开门正好与来看他的陆姑姑撞了个正着，陆苹惊讶地问：“还早呢，怎么不多睡会儿？”
早上6:40的课，现在才5:35。她还以为陆凌还在睡觉呢。
陆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抿唇微微一笑。
所幸陆苹没再追问，想着人起都起来了，她就说：“那行，反正也醒了，去把骆繁叫起来，等下两人一起走，我给你们把早餐热一下。”
早餐有肉包子，粥和牛奶。其中包子和粥都是在楼下买的，陆苹所说的把早餐热一下，就是负责把牛奶热一下。
“…好。”
他应了却突然发现有点难办。陆凌走进骆繁卧室看着整个人埋进被子里，死死的压着被子，竟找不到哪里是头哪里是脚的骆繁，一时竟有些无措。不知该怎么叫醒他。
他叫了一声∶”骆繁？”
骆繁∶zzzzzzz
稍稍加大声音：“骆繁！”
骆繁∶zzzzzzzz
还是没反应。
没办法，他直接上手拍。
“骆繁，起床！”
“啊？”这力度一下子就把骆繁从梦中拍醒了过来，他受惊般掀开被子，整个人弹跳似的坐起来，“谁？！”
一抬头就见陆凌站在他床边，难得的从他的面容里看出一丝紧张，骆繁懵了一下。
没搞错的话，他是被吓的一方吧？？？
他这反应弄得陆凌很是不知所措，于是立马就用“我先去洗漱，你赶紧收拾收拾起床。”的借口赶紧遁地出门。
骆繁：“啊？？？？…好。”
眼见时间很快要到6点了，骆繁和陆凌加快速度三两下把粥稀里呼噜喝完，然后拿着剩下的就出门。
骆繁叼着包子，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和陆凌下楼。
清晨路上还有一些水迹，透过雾蒙蒙的雾气，可以看见天空泛着青色。这时候出门，风吹在脸上很冷，温热牛奶在掌心的温度就显得格外珍贵。
陆凌学乖了，套了一件外套穿上，他屏住呼吸跟着骆繁往斜坡上走。停58路公交车的站台就在后面，他们可以从起始点出发。
车停在门口即将发车，两人赶紧上车。过早的清晨，路上没什么车和人，仅用20分钟就到了站。
等下车，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下车往前走着，谁也不理谁。
很快，骆繁的学校就到了。
附中在二高对面还要往前一些距离，此时这一条街门口已经都是学生。
“我到了。”骆繁挥手示意自己先走了。
“嘿嘿，给哥几个透个底，作业写没？”
“周末去电玩城吗？”
“不去。”
“咋，你变乖宝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恰好一群少年嘻嘻哈哈与他们擦肩而过，掩盖了骆繁的声音。
“嗯？”
陆凌没听清，无意之间侧过头想问他说什么，眼睛一眼望过去，却正好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明媚锐眼的少年被簇拥在人群中，双眉飞扬，脸上的笑意张扬恣意，介于男人和少年间的面容英气逼人，整个人如此神采飞扬。
陆凌心底微颤，不由垂眸低头避到一旁。
“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骆繁疑惑看来。
“…嗯…快进校。”陆凌含糊应了一声，却是还没缓过神来，少年意气风发又神采飞扬的模样在他心里饶了一个圈。
江衍视线轻轻略过，倒是没注意到他，只是在眼尾扫过时，觉得刚才的身影似乎在哪里见过。
转校生？他回忆那张一闪而过的锋利侧脸，心想：看着挺像的。
但再回过头又什么都没看见。
“老大，怎么了？”一旁簇拥在他左右的陈浩润察觉到他脚步突然慢了下来，不解看了过去，问，“看到什么了？”
“算了。”大约是他看错了，江衍摇摇头，收回眼神。
此时，人潮涌动早已把陆凌淹没，他背着书包从拥挤的人群中穿插过去，像第一次入海的鱼既格格不入又奋勇融入。
他目光游离，透过重重人影像在寻找什么人，又像是目中无人，冷冷掠过所有人，叫人不敢直视。
走在人群中孤寂又冷傲。
陆凌把书包挂在凳子上，像往常一样把书拿出来做预习，渐渐变得嘻嘻闹闹的教室，唯独他不在其中。
他翻开书边做预习边尝试写后面的习题，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点，一瞬间脑海竟然闪过一张恣意张扬的笑脸。
真好啊，他羡慕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