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那一刹，裴念从许霖眼中看到无数凌乱。
一闪而过的错愕、慌乱、震惊
鲜润的红唇裹挟着一丝酒意，强势地袭过去。
一个势在必得，一个无处可逃。
唇即将碰上唇。
然而，最终那个吻也没有落下。
始作俑者在将要碰上对方唇角的前一刻，堪堪停住了。
距离仅余分毫，唇珠几乎是若有似无地相触。
裴念抬眸，对上许霖崩裂到无以复加的表情，眼底止不住地攀上笑意。
“看吧，我没醉。”
她稍稍退开些，朝那性感的薄唇看了两秒，轻轻地笑，“醉了可控制不了这么精准。”
这片刻之间，许霖已经找回了理智和冷静。
又恢复了平素高冷的模样，甚至更冷。
他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裴念连喊了他两声，他都不作理睬，头也不回地向电梯口走去。
看着那漠然的背影，裴念忽然后知后觉。
他好像生气了。
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跟上去。
许霖已经进了电梯，电梯门正缓缓地关上。
“许霖。”
她站在电梯外喊他。
电梯里的人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再给她，静默地看着厢门合上。
裴念看着电梯关上，没有去按旁边的按键。
理论上，她应该追下去的，不能让他生气走掉。
然而实际上，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
不是，表白失败没面子的是她，她都还没怎么样，他怎么反而先抢了她的戏份？
刚才闹太凶了？
数字往下跳跃，锃亮的金属门框映出她被酒意醺得水亮的眼眸。
裴念有点放弃治疗地想，怎么说他也才刚拒绝了她的告白，女生这时不应该回家嘤嘤嘤吗？
现在上去送人头完全没必要。
她也转身回了家。
酒劲上来后容易困，是裴念一直以来的生物特性。
她蜷进被窝里，脑子里乱糟糟地，都是今日和许霖的一幕幕。
各种各样的许霖，没有表情的、专注开车的、疏淡的、窘乱的、生气的
画面摇来晃去，思绪不受控制地杂乱纷飞，裴念潜意识里隐隐觉得自己好像疏漏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只能任由黑夜将她拽入无边的梦境。
-
再度醒来时，是清晨5点多。
裴念有一半是饿醒的，前一天她在酒精作用下早早睡了，晚餐都没吃。
天都还没亮透，她爬起来，给自己泡了一杯牛奶麦片，换下满是酒气的被子，再进盥洗室洗漱。
裴念对着镜子刷牙。
镜子里的人，淡黄的睡裙，蓬松的长发，清明的眼睛，淡定的表情。
不说谁看得出她表白被拒了呢，大女子拿得起放得下。
说是这么说。
放下牙刷时，她还是忍不住将五指撑在脸上，叹了口气。
你叫我名字也叫得特别好听？
什么东西？
这不是她真实水平的发挥啊嗷裴念有点崩溃地将脑袋在门板上轻轻地嗑，脚下的梦幻芭比城堡也在飞速竣工。
直到现在，她还是觉得自己当时没醉，要是真醉了反而还好一些。
要么忘光昨晚的事。
要么，当时就直接亲上去了。
总好过如今不上不下的，人也没亲到，还得去收拾烂摊子，真给她出息的。
当事人现在就是很后悔。
裴念带着浓浓的遗憾，拉开椅子在餐桌前坐下。
微信上，许霖无声无息的。
尽管生气，但也没谴责她，没发朋友圈，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冷落。
她的表白，在他那里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虽然不太愉快，但过了就算了，想来就和他以往被追着要微信、追着告白的性质差不多。
他还真高冷啊，皎皎天上月，皑皑山尖雪。
裴念深深地叹了口气。
舀了两勺麦片，裴念忽而想起一件事来。
许霖的蛋糕，是不是还在她车上没带走？
送她上来时，他手上分明没提着东西。
裴念扔下勺子，拿起车钥匙飞奔跑出去，搭电梯直达停车场。
拉开车门，后座上赫然摆着一个蛋糕盒，安然无恙。
裴念像是捧奖杯一样，捧着蛋糕回到楼上。
粉色的蛋糕盒被放在餐桌上，裴念吃一口麦片，盯一眼蛋糕，心里打了几十遍腹稿。
最后，她拿出手机，拍照发给许霖。
她学他之前那样，只发一张照片。
尺度拿捏得很稳，优雅而不失礼貌。
还不到7点，那头的许霖竟已经起床了。
过了几分钟，他回：
「忘记拿了，已经不需要了，麻烦扔掉。」
他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裴念：「我给你送过来？」
许霖：「不必，过期了，扔掉即可。」
裴念：「你朋友那边怎么办？要不我重新再订一个吧，毕竟也是因为送我耽搁的。」
许霖：「已经处理了，不劳烦裴同学。」
裴念：「那我请你喝东西吧，当赔罪。」
许霖：「不必了。」
后面裴念再说，他也不回了。
南城七点多的清晨，阳光很清和，近处的草地绿木和远处的街道还没被阳光追上，整个城市透着阴凉清爽的气息。
“啊~~”
裴念百无聊赖趴在沙发上，手机一圈一圈地转。
过了一会，又拿起手机，将对话来回看了一遍。
他是真的不生气了？
看这语气口吻，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还是说，他已经将她划入拒绝过的路人甲行列了？
昨晚他那冷酷离开的背影，她现在还历历在目。
她当时没想明白他为何生气，现在仔细想想，他生气好像是从她扒在他身上不肯放开那会就开始的？
也可能是因为她说了那句想亲他，他在精神上受到了非礼
电光火石间，裴念脑海里猛地晃过一个画面。
是她昨夜睡前潜意识里觉得不对劲，但又想不起来的场景——
她当时醉眼微朦，带着两分得意地对他说：“看吧，我没醉。”
对面的人沉沉地看着她，眼底带着薄怒，耳根却红了。
他，耳朵，红了。
裴念：？？
她用力眨了眨眼，画面在眼前挥之不去。
只恨不得将画面慢镜一帧帧放大。
当时她只顾盯着他的嘴唇瞧，眼梢余光里，依稀，是有这么个场景。
因为他是冷白皮，耳朵一红还挺明显。
裴念发着呆想，啊，他应该真的不是喜欢男生。
毕竟这反应，她熟啊。
安安的小说里，下至16岁骚年校霸，上至36岁教授霸总，只要女主穿着小吊带在他们面前走过，男主就会羞羞涩涩地耳朵红。
这背后的含义可以尽情想象，大胆发挥。
裴念心上像被羽毛挠过似的发痒。
然而转念一想，那是许霖。
小说套路完全搞不定的许霖！
她拍了下脑袋，忍不住自省，她是不是对他爱而不得魔怔了，把自己睡前幻想的情节脑补成了现实？
虽然还记得事，但那会的影像记忆现在回想起来都似真似幻的。
到底是不是真有那么回事？她有点拿不准。
也许、可能、万一？
裴念此刻的心情，就像一堆燃烧殆尽后被雨水浇透的灰烬，突如其来地又冒出一点隐隐的红光来。
她望向桌上那个蛋糕，有点坐不住了。
这样的气温天气，奶油蛋糕放一晚确实不能吃了，但平白无故让人家蒙受了一波损失，也不太合适是吧？
是的。
她随机地换了条吊带裙子，一路畅通无阻地去到了明苑花园。
好巧不巧，在门口赶上了王二玲出门去买菜。
裴念热络地扬起笑脸：“外婆，早~”
王二玲也看到了她，笑逐颜开：“哎，小念啊，早早！你怎么在这儿？”
裴念淑女乖巧：“有点事，想来找许霖同学聊一下。”
王二玲一听，很是热情：“他就在上面，隔壁家那个网突然连不上了，他在那边帮忙看呢，我现在带你上去？”
“不用不用，也不是急事，他还忙就先不打扰他了。”裴念打算采取了曲线救国的路数，“您是不是要去买菜？我还没逛过这边的菜市场呢，我陪您先买完菜再上去找他也一样。”
王二玲也是爽利的人，劝了两句，见裴念坚持也就随着她了。
一老一小甚是投缘，一路上唠嗑个不停。
王二玲很喜欢裴念笑呵呵的模样，感慨道：“当年我就跟他外公说，小雨要是个女孩子多好，像你一样爱说爱笑，活泼可爱，多讨人喜欢。”
裴念被这句炉火纯青的“小雨”惹得差点笑出声，乘机问：“是因为你们觉得是个女孩子，所以起名叫小雨么？”
“是呀。”王二玲很敞亮，还隐隐有几分怨念，“他妈怀的肚子跟我当年怀的差不多，我还跟他外公赌，名字都起好了，街上那些漂亮的小裙子看得我天天流口水，结果是个男孩，白高兴了。”
裴念趁热闹不嫌事大：“许霖同学小时候应该长得很漂亮吧？您没给他买几件裙子穿穿？”
王二玲一下子笑开了，一拍手，向裴念笑道：“有，怎么没有，我还真买了，他妈也喜欢，开头那会整天给他穿裙子，他爸还带他去照相馆拍了照片，家里也还有呢。”
裴念嘴角都笑得抽搐了。
谁能想到，光风霁月的许大校草小时候还是个女装大佬呢？
她果断向王二玲求观赏。
王二玲也是个卖自家孙子不手软的，很爽快地答应了。
达成协议后，王二玲还在吐槽：“养男孩子真没有女孩子好，成天闷葫芦一样，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问也不说，真没意思。”
末了还问裴念：“他在学校里头也这样吗？还是跟我老人家没话说？”
裴念笑了笑：“他好像一直都这样。”
“那糟糕了。”王二玲忧愁起来，“这个样子哪里会有女孩子喜欢他，就算他喜欢人家，这副闷声不响的样子也铁定追不到的，将来八成也是得去相亲。”
裴念就笑不出了。
您，怕不是对您外孙有什么误解？
他这个样子，可多女孩子喜欢了，一茬又一茬的。
还相亲？
谁拒绝她不带眨眼的？
心头的酸涩一阵阵涌起。
临街的水果店门口，摆着五花八门的水果，大喇叭在响亮地喊着：海南青柠檬，酸爽多汁，9块9一盒！海南青柠檬
裴念沉默地走过。
青你爸的柠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