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大概是南城人都喜欢吃海鲜，王二玲买了肉，还买了不少新鲜的鱼虾蟹贝，很是大手笔。
裴念帮忙提着菜，有点惊讶，她家就两个人，这能吃得完？
王二玲倒是不担心，笑吟吟地拍拍她的手：“今天小念也在我们家吃吧，人多好做菜，别浪费。”
裴念原本只打算借光上去找许霖，没想到还掉落了这种惊喜大礼包，当下“不好意思”地推让了两句，就“盛情难却”地答应了。
事情发展得这么顺利，是裴念完全没想到的。
她跟着王二玲走到小区楼下时，还忍不住想，是不是昨天透支了所有霉运，她现在否极泰来了？
“外婆。”
楼道里传来许霖熟悉的声音。
“哎，小雨。”王二玲应声。
裴念抬头看去，许霖的身影出现在楼上拐角。
他一身宽松的白色棉t和休闲短裤，脚上穿着人字拖，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带起风处，白t恤微微鼓动，蓬勃的朝气满溢而出。
有的人是追风少年。
有的人会挟风而来。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干净、这么流光溢彩的人？
正当裴念脑子里的字词不受控制地拼组出各种文艺酸句的时候，许霖也看到了她。
他目光微顿，眼底诧异一掠而过。
大概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又缠上来了吧，甚至还打入了他家大本营呢。
裴念不动声色，绽开礼貌得体的微笑：“许——”
“哗啦！”
头上一盆凉水兜头泼下，几乎是不偏不倚地淋在了裴念身上。
裴念被浇了个透心凉。
头顶一个激灵，她本能地倒吸了口凉气。
“喂！你怎么回事？怎么给我们泼水？”王二玲和她相隔两三步，马上扭头冲楼上喝道。
接着，楼上的阳台传来乒铃乓啷扔盆子的声响，像是有小孩子往屋里扑腾着跑进去了。
王二玲气不打一处来，板起了脸：“又是402那家孩子，天天胡闹，太不像样了”
事情发生在瞬息之间，裴念尚未反应过来，王二玲的话落在耳边，也没太听清。
她现在睫毛上挂满了水珠，眉毛脸角都在滴水，视野只余眼前一小片。
一只冷白的手伸了过来，接过她手中提着的东西，又抬手从她头顶蹭下来半片青菜叶子。
“是清水。”许霖微抿了下唇，淡声道，“先上去吧。”
裴念释放双手，抹了把脸，朝许霖挤出一个微笑，看了眼手掌心顺下来的菜叶碎角，抬头向楼上望了望。
一个人影都没有。
是她天真了，她收回否极泰来那段话。
在车上她想得挺好：
首先，她穿着吊带裙子美美出场，优雅得体地sayhi。
接着，从蛋糕主题切入聊天模式，聊什么不重要，重点是要“漫不经心”地向许霖这朵雪山之巅的奇葩展示出她的风情万种。
然后，要是他耳朵真的会变红，她就霸王硬上弓，不是，是迎难而上、积极争取。
而现在，她浑身湿淋淋，湿发宛如大号条形码般贴在两侧脸颊，头顶应该还沾着一波碎菜叶，头上身上都在往下滴水，像个人形水龙头似的。
许霖不仅耳朵丝毫没起变化，看她的眼神还隐约有点不忍直视的闪躲。
裴念的心，已经麻了。
她跟许霖碰到一起，就是偶像剧绝缘体的组合。
鸡飞狗跳的国产生活剧才是他们的最终归属。
裴念心里叹了口气，稍微抖了下裙子的水，向许霖道：“走吧。”
王二玲家在三楼，两层楼梯比等电梯快，裴念跟在许霖后头一边滴滴答答地淌水一边走。
到了三楼平台，王二玲将手里的两根黄瓜往许霖手上一塞，不容拒绝地道：“你带小念先进去，我去去四楼。”
很有大姐去干架找场子的风范。
裴念顿时心生仰慕，眼中闪起要干大事的兴奋：“我也一起去。”
都这样了，她这身出装不能浪费，往那一站就能打出一波伤害，谁理亏一目了然。
“你进来。”许霖抱着黄瓜打开了门，朝裴念道。
又向王二玲说：“外婆你也先回家，给裴同学拿一下小萍的衣服。”
他什么时候说话都是这副调子，不紧不慢，平静如水，现在听起来却莫名有点不容置辩的感觉。
前大姐王二玲听到他这么说，“噢”了一声，暂且放下干架的事，率先进了屋里。
裴念手扒在门边上，看着他：“小萍是谁？”
许霖：“”
她浑身湿答答地，站在门口跟许霖对视着，一点也不着急进去。
这对峙的场面，似曾相识。
裴念像是临时考到了东海龙王的证，仿佛他不答，她就能把他家门口地板淋湿。
许霖还是没她能扛，半晌，无语地道：“我表妹。”
裴念满意地颔首，也走进了屋里。
王二玲这里是八十多平的小三房，收拾得干净整洁，看得出是用心生活的人家。
屋子不大，但五脏俱全，最小的卧室只能放榻榻米，门口对着客厅，王二玲就在里头翻着衣裳。
许霖也进来了，把菜拿去了厨房。
没多久，王二玲捧着衣裳出来，又给裴念拿毛巾，将她推进了浴室。
裴念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倒也没有扭捏，在浴室里简单洗了澡，又将内衣换下来洗好，用吹风机吹干，才换上那套旧衣裳。
她一拿起衣裳，问题就来了。
裤子还好，她不算胖，勉强也能凑合下。
但上衣太短了，她170的个子，也经历了正常发育，这粉嫩的小衣裳穿在她身上就像露脐装，还很贴身咳，贴胸。
裴念嘴角抽搐，这大概就是许霖命中无福消受的那些可爱小衣服了。
“外婆，上衣有点小。”裴念瞅着镜子里强行萝莉的自己，有点不忍直视地朝门外问，“还有大点的吗？”
她要是真穿着这个出去，许霖应该会当场自戳双目吧。
“小了？”王二玲在外头听见，关切地道，“等着啊，这是我孙女初中时穿的，我再找找不过可能其他的也大不了多少。”
裴念想了想，问：“许同学在吗？能借我一件t恤吗？”
只有王二玲应她：“他不在，你愿意穿他的吗？要是可以我给你拿一件。”
怎么也比现在好啊，裴念说好，王二玲就风风火火地又给她拿了许霖的t恤过来。
许霖的衣裳上也微微透着那股草木香。
裴念下意识抬起手臂，在宽松的袖子上吸了吸，清新沁脾的气味，但比他本人身上的要淡许多。
原来这不是他洗衣液的味道啊。
t恤宽大，裴念身上被他的气息包裹着，这种感觉有点陌生。
她还颇有闲情地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下，挺好，距离男友风，就只差一个男友了。
走出来时，王二玲看得眉眼带笑：“这么穿着也精神，我看到街上好多女孩子也会这样打扮，时髦。”
“外婆真潮。”裴念也笑了，王二玲内心绝对藏着个骨灰级暖暖玩家。
她将裙子放到洗衣机里洗，由于浴室里没有空调，王二玲让她带了吹风机到小卧室吹头发。
拆掉原先的发型后，裴念一头乌黑的长卷发披了下来，被她拨到一侧，用吹风机慢悠悠地吹。
她微微弯身，那白t恤过长，罩在身上某些角度看着像是下衣失踪，衣摆下一双白皙大长腿横空出世，在王二玲的眼里，应该更时髦了。
“这头发养得真好。”王二玲走了过来，看着那头飘逸的长发，忍不住感叹，“我那个小孙女就不爱留长发，现在裙子也不爱穿了，整天跟个男孩子一样跳来跳去，我就盼着再有个你这样的孙女，天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裴念一边用手指绕着发卷，一边朝她打趣：“许霖同学天资也不错，给他穿上花裙子，小辫一扎，口红一抹，妥妥的南城之花。”
王·暖暖王者·二玲被逗乐了，咧着牙笑：“好，这主意好。”
“这样，单日呢，他就照常当您孙子，双日就让他穿裙子，给您当孙女，一人分饰两角，合理分工，双倍快乐”
正说得起劲，裴念忽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一撇头，南城之花正站在客厅里，凉凉地看着她。
还堆在她脸上的笑意，逐渐凝结。
心中缓缓打出了六个黑点。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吹风机低低地呜咽着，并不接锅。
裴念下意识往边上缩了缩，默默将吹风机开到最大的档位，制造噪音，掩盖心虚。
笑得前俯后仰的王二玲走出去，按了按眼角，拍拍许霖：“回来了？”
许霖“嗯”了声，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扫了眼裴念身上“偷”来的那件衣服。
将心比心，裴念大概能理解他的不舒服。
昨天刚拒绝过的女生，今天就趁火打劫穿上了他的衣服，是有点离谱。
但她心理素质强大，光明正大地摆着烂，穿都穿了，总不能当场给她扒下来吧。
退一步想，要是他真的敢扒，她也敢配合。
好在许霖没多说什么，他转向王二玲，平静地说：“楼上邻居家过来了。”
王二玲没了好气：“干嘛？来吵架？最不讲道理就是他们家了，之前那小孩刮花了人家六七台车，怎么都不认错，前不久才砸破了你杨叔家的花盆，一声也没吭。”
“他们来道歉。”
裴念眉抬了抬，有点意外。
头发已经半干了，她关掉吹风机走出去。
门外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低头盯着墙角，抠着手指保持沉默，边上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两人都是寻常衣着。
见她出来，老太太率先开口：“姑娘，我孙子刚才在楼上倒水，是不是泼到你身上了？”
裴念看了下那男孩，点点头。
“是你啊，我给你说声对不住”
“水是谁泼的？”许霖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身侧，打断了那老太太。
场面安静了几秒。
那小男孩踌躇了一会，才终于出声：“是我。”
他抬起头来，倔强的小脸都憋红了，写满了丢脸的局促，瞧了裴念一眼又撇过脸去。
“我不是想泼你的，是你刚好走到那里，我手歪了，才淋到你身上去了。”
顿了顿，他低声说：“对不起。”
裴念懂这些小男孩，惹天惹地，说句道歉的话比打架一挑十还让他难受。
她点了点头，却也没忍住问：“你原来是想泼谁的？”
当时在近旁的，就是王二玲，还有在走近的许霖。
老太太脸色都紧了紧。
男孩却说：“没有谁，就楼下那被子。”
“啊？”
“陈敏中他家在楼下晒的被子，就在边上。”
裴念想起了，那会旁边的花丛上，确实晾晒着两三张花花绿绿的被子。
“他太拽了，我看他不顺才想搞他的，不关你的事，是我没看准。”男孩说开了，也不像一开始那么紧绷了，看了看许霖，向裴念一低头，“给你道歉。”
原来是小学鸡之间的“宿世恩仇”，殃及池鱼。
也算情有可原吧。
只是这场面搞得有点正式了，还莫名有点中二，裴念有点茫然地点点头：“哦，下次看准点。”
“”许霖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朝男孩说，“以后不要往楼下泼水，淋人家被子也不可以，也不能往下面扔东西，会伤到人，记住了吗？”
男孩又是用力一点头：“记住了。”
裴念：他是在鄙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