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窗旁的街景快速变换，天边抹着金璨的橙彩，底幕已换上浅浅的雾蓝色。
副驾驶上，裴念倚在座椅上，眉间溢出一丝疲软。
旁边的许霖，一直绷着脸，平稳地控着方向盘，就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开车机器人。
“许霖。”裴念看着前方的地面，飞速拉近又消失，忽地开口，语调里带着两分酒后的慵懒。
许霖微微侧眼看了她一下。
“你在家都看什么书？是你们专业类的？”
许霖面色平静地开着车，如往常般惜字如金：“都有。”
“都有”裴念舌尖品析了下这个词，又问道，“那你会看小说吗？”
“看过。”
“哦？”裴念来了兴致，侧过脸看着他，“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武侠、推理、科幻、魔幻？”
前方是红绿灯，许霖平缓地停下。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裴念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眼睛里泛着执着于得到答案的清亮。
“推理、悬疑类的有意思一点。”许霖淡淡地打破沉默，“不过写得不好的，也很难看。”
也符合他这种高冷工科高材生的喜好，裴念点了点头。
裴念转回去，将车里的摆件拿下来把玩了下，又说：“我也喜欢看，《25个字母》、《消失的钻石》、《凌晨月光》，都挺有意思的，看过吗？”
“嗯。”许霖低低地应了声，绿灯跳起，车子继续前行。
裴念挑眉，带着点讶异向他看去，“你看过？”
许霖默认，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这几本不算很出名，是近些年出来的新作，脑洞新颖，逻辑严谨，目前相当小众，班上的同学都没多少人看过。
裴念没想到遇到的第一个活体书友竟是许霖。
“咱们品味挺接近的嘛。”裴念眼底蔓上笑意，直直地看着他，“真是有缘。”
许霖瞥了她一眼，不予置评。
裴念是真的舒爽，温书瑶和他同专业又怎么样，她跟他还有同样的看书爱好呢。
车子驶入停车场，许霖停好车，转向副驾驶没有动静几近入寐的裴念：“到了。”
裴念点头，手脚发软地解开安全带，语气更软：“楼梯间挺黑的，可以陪我上去吗？”
许霖看了看她的样子，没有拒绝。
电梯合上又打开，许霖将裴念送到家门口。
“我先走了，再见。”是他一向进退有据的礼貌。
裴念也跟着摆摆手：“谢谢，再见。”
那股清新的草木香从身旁掠过，裴念手指放在门口指纹装置上轻按。
啤酒也有后劲，她觉得自己现在脑子很清醒，但是格外的固执，层出万象的意识在脑海里最后汇成一个主线。
门锁解开提示音响起的一刻，她忽地转身。
“许霖。”
她大步追至许霖身旁，拦住他的脚步，眼光灼亮而坚定：“我有话跟你说。”
今天的晚霞格外绚烂，夕阳余晖从楼道上的窗子洒进来，金色光柱中有细末尘埃在飞舞。
年轻的女生站在过道中央，一身干净的白t牛仔裙，鬓边碎发被风微微拂起，白嫩如奶油的脸上轻染粉红，明亮的眼眸中蕴蓄着直白的情愫。
任谁看，都是一幅动人心弦的美景。
然而，对面的男生浅浅地看她一下，淡然地说：“裴同学喝了酒，早点回去休息。”
他转身走开，向电梯口走去。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推拒她，裴念免疫了，毫不理会。
许霖走得很快，她也快步跟上。
“你等等，我话还没说完。”
许霖恍若未闻，裴念干脆用跑的，抢先两步在拐角处超过了他。
她伸开双臂拦住他，说不上是好气还是好笑，对着那张好看的脸轻轻地哼了一声，“你跑什么啊？”
许霖睨她一眼：“裴同学，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听着这话，裴念直接笑了出来，向他凑近。
许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可惜裴念就是个得寸进尺的主，她又跟上一步，瞧着他长而卷翘的睫毛，好笑道：“你干嘛躲我？看你这样，好像我要吃了你似的。”
这不像是平时的裴念，有那么些放浪形骸，不可控制。
但许霖面色依然冷静，默默往另一侧退了一点，保持社交距离：“裴同学现在可能不太清醒”
“没有，我很清醒。”裴念直接打断他。
她继续往许霖那边挨过去，许霖退到了墙边，裴念干脆伸手将人堵在了身前，姿势看上去有如在壁咚。
许霖拧着眉，眼中是视死如归般的凝重。
裴念仰脸，看着这仿若上帝亲手雕琢的脸，心底慨叹一声，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我就想问你几句话。”
许霖没出声。
裴念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送温书瑶回宿舍？”
许霖眼神微动，看了看身前的人，薄唇轻启：“不为什么。”
一如往常的淡漠。
裴念眯了眯眼，不满意这个回答，又问：“那你送我回家，是跟送她一样的理由吗？”
许霖正待开口，裴念忽又道：“算了，我不要听你说。”
两人静默了几秒，裴念说：“你不想跟我说你和温书瑶的事，我倒是想跟你说我的事。”
许霖没有反应，也没有看她，犹如一个泥塑桩子。
“之前学校有人传我找了个外校的男朋友，那不是真的，我跟他只是朋友。”
耳边的发丝飘在脸颊，有点痒，裴念抬手拂过，她看着许霖。
他的表情一点波澜也无，不意外、不好奇，这个消息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裴念牵了牵嘴角：“我知道你不在乎，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现在没有在和别人谈恋爱。”
“所以，你考虑考虑，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话一出，裴念整个天灵盖不由自主地窜起一股难以言述的酥麻。
同时心底也涌出一股轻松，就像是自己亲手做的糖心巧克力，存了很久，终于被剥开了那层金箔纸，送到她记挂的人手里。
空气仿佛凝结。
许霖垂下眼睫，视线落在侧前方的一小块空地上，一直抿着的唇微微动了下。
声音有点低，但裴念听清了，他说：
“不好。”
说实话，对这个答案裴念不算很意外，但她现在很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
她紧紧盯着许霖：“你喜欢温书瑶？”
许霖静了一瞬，似乎并不想回答。
但裴念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大有他不回答她就不放过的架势。
场面诡异地僵持着，一秒、两秒
对峙了一会，许霖微偏过脸：“没有。”
靴子落下。
裴念心头大松。
这是许霖第一次回应他和温书瑶的关系，他说不喜欢她，她还有机会。
裴念心里熨帖起来，那句预料之中的拒绝听着也没那么刺耳了。
然而，感到安慰的同时，她又产生了深刻的不解。
说起来，她和温书瑶也算是学校里最出众的两大美女了，一文一理，虽然不及许霖那样独占鳌头、出尘拔萃，但也很少有女生比她好看。
说句不要脸的，从小到大就几乎没见到过。
除了颜值，论学习，她还行；性格，至少看着也不算歪，时至今日她在校园论坛里还有一票粉丝，多少也是能糊弄下人的。
裴念越想越没有道理，满眼都是疑惑：“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或者应该说，我们？
她看不上，温书瑶也看不上，顶级帅哥难道只喜欢自己，拿的是孤芳自赏的剧本？
又或者，他不会是
“不为什么。”许霖有点不耐，拉扯半天已经开始烦了，声音也有点冷，“没事我走了。”
他向侧边移开脚步。
裴念突然灵光乍现，迅速地伸手截住他的身形，“等下。”
她抬眼看着他，语气止不住地颤抖：“你、你该不会是，喜欢男生吧？”
如果
万一
她的青春少女心分分钟要直接终结在此了。
许霖古井无波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波纹，脸上素来端方有礼的表情面具也隐隐现出龟裂的痕迹。
他看着裴念，眉心拱成了山峦，好一会，紧闭的唇才幽幽吐出一句：“你在说什么啊？”
吐槽之意横溢。
这口吻，像是否认了。
裴念眨了眨眼，说不上信还是不信，她现在脑子有一点儿迟缓，也做不了太深度的思考。
她决定先不去深究这点，回到了她一直无解的问题上。
毕竟说都说了，她今晚不问个明白都对不起这一学期送过的鸡汤。
“你既然不喜欢男生，也不喜欢你们系花，那到底是为什么不喜欢我？”
裴念低头打量了下自己，想起安安和娇娇昔日的分析点评，抬头瞪许霖：“是我身材太好，还是我太漂亮了？”
许霖：“”
真实地上演美男沉默。
裴念得不到回答，眨了眨眼。
她忽地朝许霖靠过去，整个人凑在许霖眼前，认真地端详着他的脸。
这一下变故突生，许霖惊诧间，下意识向后退，被她一把按住后颈，“别动。”
他本能地要挣开，却换来裴念两只手齐上夹击，一只手扣着后颈，一只手抱着他脖子，像是抱住了他一样。
许霖眼中复杂至极，一言难尽地抬手试图将她扒拉开，口气冷峻：“裴同学，你松手。”
奈何，裴念全然地放飞了自我，许霖越拉她缠得越紧。
许霖脸都黑了：“裴、裴念，你”
裴念仰起头，绽开一个笑脸：“你叫我的名字也叫得特别好听。”
许霖：“”
裴念竟从他脸上看出了两分生无可恋的味道，忍不住轻笑了声，“你别乱动，我就想看一看。”
不待对方答应，她便就着姿势，细细打量起许霖的脸来。
她凑得很近，凝着一双半醉的眼，从眉、眼，到鼻子、嘴唇，都仔细看了一遍。
许霖被这诡异的操作镇住，喉结不自禁地滚了下。
“真好看。”裴念像是验完货般，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不会放弃的。”
她自觉松了手，视线仍停在那白净流畅的脸颊上，似感叹也似惋惜般地总结：“真想亲一口。”
许霖的表情终于裂了，比那晚王二玲叫他小雨裂得还彻底。
“裴同学，你喝醉了。”许霖脸黑得不行，“还是不要再讲话了。”
裴念不觉得自己醉了。
她挑了挑眉，整个人倏地再次向许霖贴近。
比之前近距离观察还近。
许霖来不及反应。
娇艳的红唇已经猝不及防地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