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陈听妄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可家里的灯还亮着，说明母亲宋漫还没睡。
“怎么还不睡？”陈听妄问她。
“等你回来，商量个事。”宋漫酝酿了一下，语重心长道：“还记得你爸的公司吗？”
“记得。”
陈峙寻这个人，他死都不会忘。跟他相关的东西，他也不会忘。
“其实他之前对我蛮好的，只是那个公司是他一生的心血，突然垮了换作谁都受不了。”
话虽这么说，可陈听妄还是不能原谅他：“妈，别说了。”
宋漫仍自言自语般地往下说：“我今天就是想跟你聊聊这个事，你知道他的公司是怎么破产的吗？”
“怎么破产的？”陈听妄打起了几分警惕。
虽然陈峙寻生前待宋漫不好，但他自杀后，宋漫还是成天郁郁不乐，也很少跟他提起这方面的事。
今天贸然提起，肯定是有话要说。
“是苏家的人一手策划的，摧毁了他的公司，让他最后承认不住压力自杀。”
一字一句，字字诛心，重重地敲击在他的心脏上。
苏家？
不会这么巧吧？
陈听妄缓缓眯起危险的凤眸，渗出细细的寒光。
“我也是今天才查出来，你父亲生前就和苏家有矛盾，没想到苏家竟然直接搞垮了他的公司，那相当于直接毁了他。”
说到这儿，宋漫不禁握紧了拳头，由于太过用力，连手都在颤抖。
“而且我查了下苏家的女儿，好像还跟你在一个学校。”
同一个学校？姓苏？
由于过度惊讶，他的语气微微发颤：“你说……她叫什么名字？”
“苏池。”
听到这两个字，陈听妄的心口剧烈地缩了一下。
虚弱的声音击溃了他所有的情绪。
他不敢面对事实：“你确定没查错？”
“没有。”似乎是为了证实自己，宋漫还放出了图片：“这是她的照片，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撞在他的心脏上，同频共振。
本来陈听妄还安慰自己，也许只是同姓同名，可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却彻底崩溃。
照片上的女孩明眸潋滟、唇如胭脂，笑魇如花，荡漾着放荡不羁的美。
这不是苏池还能是谁？
温热的过往如同潮水般在他眼前时隐时现，喘息间破碎全无。酸涩被磨进骨子里，在梦醒时短暂地支撑他走过。
冰冷的寒气袭来，可此刻的陈听妄却失去了触觉，魂魄仿佛被抽走，只剩下一副空空的皮囊站在那儿。
宋漫睡去后，陈听妄来到阳台吸烟。
从口腔呼出的浅灰色烟圈渐渐模糊了喧嚣，风抖得厉害，闪烁的火苗格外晃眼。
空气中一时间弥漫着烟草味，但并不难闻，至少能在寒冷的冬天挤出一丝暖气。
他是个疯子，皮囊锋利但内心脆弱。
从领口贯彻到衣角的爱与恨刻骨铭心，但他亲手掐灭了内心噼里啪啦作响的火焰。
从此，内心只剩仇恨。
由于前一天在吴穆的生日派对狂欢到凌晨，新一天的众人明显有些疲惫，上课睡倒了一大片。
“我讲课有这么催眠吗？”江纬不乐意了，用教鞭敲了敲黑板。
“是挺催眠的。”吴穆在底下接话。
尽管声音不大，但还是被江纬捕捉到：“吴穆，别以为我听不见！站起来！”
上午两节数学课连堂。就这样，吴穆悲惨地站了整整两节课，一直站到放学。
苏池捂着嘴偷笑：“你要笑死我。”
“笑屁啊。”吴穆拉着她走，“走，吃饭去。”
苏池是走读生，一般不在学校食堂吃饭，今天破例尝尝鲜。
六中的食堂是出了名的又贵又坑，一根烤串就要十块钱，别的学校米饭和汤都免费，六中还要收钱，就连小卖部的塑料袋都要六毛钱一个。
望着碗中黑不拉几的一团，吴穆和陶曦简直难以下口。而苏池倒是吃的挺自在，一份不够又点了一份。
“你是不是饿疯了？连学校食堂的饭都能吃得这么香。”吴穆一脸不可思议。
“还成吧，仔细尝尝也挺好吃的。”
“卧槽，你还真是不挑啊。”
苏池纠正：“话说清楚点，不然别人以为我是找对象不挑呢。”
吴穆开玩笑道：“你挑，你最挑了，要像陈听妄那样的才行，对吧？”
“陈听妄啊，他只能算刚入我的眼。”苏池自恋地昂了昂下巴。
吴穆“啧啧”两声：“那全天下男人都没有能被你看上的了。”
苏池一本正经：“差不多。”
“你可别眼高手矮了。”
陶曦看不下去了，插嘴：“……那个成语叫眼高手低。”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个没文化的。”苏池不屑地扬起下巴，“语文怎么考到110的？”
六中出的试卷偏难，110就算很高的分了。像苏池每次就只能考个六七十分。
“总比你个万年老六好。”
因为苏池经常考六十多分，所以吴穆给她取了个外号叫万年老六。
“万年老六”被刺激到了，一边吃一边嚷嚷：
“你有意见？”
“我就爱当老六，怎么着？”
“你个万年妖妖灵！”
边骂边用筷子狠狠地插进米饭里，骂一句插一下。
“再插下去，米饭都给你糟蹋了。”吴穆善意地提醒。
想到米饭也是自己用钱买的，苏池不禁心疼了一秒钟，大口吞咽完食物。
吴穆已经吃完，在无聊地东张西望，猛然瞥见一个开了闪光灯的手机对准了苏池。
“苏池……”她刚要提醒，闪光灯就被一瓶可乐挡住。
苏池抬头，看见陈听妄在对面站得笔直，手搭在一瓶未开口的可乐上，视线慢条斯理地扫过众人，平淡地跟她对上视线：
“喝不喝？”
苏池警惕地检查了可乐一番：“无事献殷勤，你安的什么心？”
“不喝拉倒。”
眼看陈听妄拿着可乐就要走人，苏池连忙叫住他：“唉唉，我喝我喝！”
他忽然说：“刚刚有人偷拍你。”
“对，我也看见了，刚想提醒你来着，陈听妄就挡住了。”吴穆插嘴。
听到这儿，苏池不自觉地张望了一圈四周，看见有两个女生急忙收回了手机，想必就是刚刚偷拍的人。
“我又不是大明星，怎么吃饭还有人偷拍？”苏池叹了口气，“搞得我都不能安安稳稳地在学校吃顿饭了。”
吴穆安慰：“没事，陈听妄刚好帮你挡住了，她们没拍到。”
“谢谢。”苏池感激地看向陈听妄。
“既然没事了，那我先走了。”陈听妄丢下一瓶可乐便离开了。
苏池刚吃完饭，正渴着，赶紧捡起可乐一口气“咕嘟咕嘟”灌了半瓶。
汽水从咽喉一路沸腾到胃里，连带着整颗心都变得滚烫。
“慢着点喝，没人跟你抢。”吴穆拍了拍她的后背，生怕她呛着。
苏池苦笑：“我是真没想到，吃个饭都能被人偷拍。”
学校关于苏池的话题很多，有骂她狐狸精的，也有骂她混混的。从前的她还有六中一姐的称号作挡箭牌，人们大多不敢骂她，现在家里没钱没势，成为了许多人唾骂的存在。
而偷拍的人肯定也不是想干什么好事，无非就是发在学校贴吧引人议论，让苏池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这次还多亏了陈听妄。
想到这儿，苏池不由得生起一丝感激之情。
她自认之前对不起陈听妄，撩完就跑，可关键时刻他居然还会帮自己。
“不去警告一下那两个偷拍的女生吗？”陶曦提醒道。
“不用，她们想拍就拍吧。”苏池无所谓，撩起耳边的一缕碎发，继续仰头喝可乐。
“可是……”
“反正我没招惹任何人，至于她们想干什么是她们的事。”
旁边的女生用嫉妒的目光盯着苏池，她也无所谓了。
或许，她早已疲于人际关系和社交。
九班正在上物理课。
由于昨天受到的的冲击过大，陈听妄一天都没勇气直视苏池，就连上课也经常走神。
思绪混乱，头脑麻木，有时候想什么都不干，就这样度过一整天。
梦境溶于现实，生存伴随死亡。可惜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只好拖着疲惫的身躯接着做事。
九班的物理老师上课很有激情，手舞足蹈，充分地将十几年的教学热情发挥到淋漓尽致。
望着物理老师即将闪了的腰和抽筋的手臂，底下的同学纷纷替他捏了把汗。
……一把年纪了，要不要这么拼？
肖扬忽然萌发了要好好学习的想法，不然都对不起物理老师的腰。
就在这时，一声“叮咚”传到全班耳里，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明显。
物理老师严肃地呵斥：“哪个的手机响了？竟敢带手机到学校！还不快交出来！”
他对学生的管理很严，像手机零食什么的都禁止带入他的课堂。可这会儿上课居然响了零，这事肯定不容小觑。
同学面面相觑时，陈听妄低沉的声音幽幽传来：
“我的。”
“……”全班倏地寂静了。
没人敢起陈听妄的哄。
陈听妄的手机本来一直都是静音，不知道被谁调整了响铃，这才出现了上一幕。
同学们本以为物理老师会大发雷霆，等待着看好戏。
谁知，望着这位物理年级第一，老师瞬间变了脸，和蔼可亲的笑容挂在脸上：“哦，原来是陈听妄同学啊。下次上课手机记得调静音，要打电话的话可以出去打，打完再进来。”
看着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物理老师，同学们纷纷大跌眼镜。
谁让人家成绩好呢？
上课玩手机都能年级第一。
然后，九班上演了全班至今难忘的一幕——
众目睽睽之下，陈听妄毫不客气地拿着手机出了班级门——
就这样出去了。
连声招呼都没打。
操，真敢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