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城市沼泽
“读心的结果如何？”卫伽琅简直是周扒皮中的周扒皮，剥削员工有一手，都在马路上狂奔了，还要盘问工作内容。
“黄依恋和陶宁，这俩人就跟抱错了一样，内心和外表完全相反。灰姑娘积极向上，温婉可人，白天鹅倒像，住在黑森林里长大一样。”简心通说得上气不接下气，语气如同连珠炮，“更让我奇怪的是，明明老板娘对黄依恋的态度，真的很恶劣，她记忆里却依旧很亲近她，甚至在被甩脸色怒骂时，忍不住流眼泪。”
“令人意外。”卫伽琅放慢了步子。
“不知道你有没有觉得她们长得还挺像的？”简心通问。
“没注意。”卫伽琅却突然停下来，转过身面对他，很自然地问道，“我背你？”
“嫌我跑得慢就直说。”
卫伽琅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解释道：“我接到的电话是我们内部的紧急通话，连按三下关机键，你的手机也可以，已经设置过是拨打给我的。”
简心通心说这下完蛋，他把手机换了！也不知道电器张是把那台机子自己留着用了还是转卖了，不管谁，只希望对方不要哪天突然触发了这个特殊功能，大半夜给卫伽琅拨去个电话才好。
耳后传来“叮铃铃”的声响，一辆双人座的老式自行车直挺挺朝他俩驶来，车轱辘转得飞快，经过时一个潇洒的飘逸刹在了原地。
简心通看得傻眼，卫伽琅长腿一迈跨上了车，招呼他坐到后边。
“这？”简心通一脸咂舌地从车把手上取下了一串耳机，连着插头末端的一个mp3，摸在手里还是温热的，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倒霉蛋的口袋里被拽了出来。
卫伽琅也有点不好意思：“赶时间，想借用一下，路上好像不小心撞到人了。”
你这是好像么？简心通突然心疼起来某个可怜的小伙，好好地走在马路牙子上，给一辆无人驾驶的自行车给撞了，还顺走了兜里的mp3，这种事说出去都没人信啊。
但事出有因，对不住了！简心通坐上车。
两人匆匆赶到黄依恋的小区时，唐窦和韶光正看守着唯一的入口大门，脸上神情紧张。
简心通刚想问什么，唐窦“嘘”了一声，弯曲掌心支在耳侧聆听：“他还在。”
什么还在？简心通也静下心来听，燥热的风中传来了细细的声响，像是大地在颤动。宛州位于群山簇拥的盆地，还是板块交接处，本就地震多发。他下意识紧张起来，深呼吸，试图从来自大自然的噪音里剥离出人为造成的部分。
卫伽琅按住了他的肩膀，轻轻捏了捏。看着他镇定自若的神情，简心通心里忽然就不那么紧张了。
此时，一个遥远沉闷的心跳却在他心头响起，空灵得像是没拧紧的水龙头在渗水，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简心通屏息凝神去探寻它，对方却又像飘浮在空气中的尘埃，无法捉紧。
“有敌人，但他”简心通歪头，眼睛紧闭，“但他在离开，步子很慢，走得很平缓，就像在散步一样震动是他造成的。”
心跳的频率稳定，和空气中细微的震动逐渐合在一起，它们一点点谱成一幅画面，一只无形的手在空气中游走，所过之处墙体融化，钢筋坍塌。顺着阶梯向上，它越过那些散发恶臭的垃圾堆，伸向了一处栽着花的窗台。
是黄依恋家！
脑海中恐惧炸开，简心通睁开眼，瞳孔中的紧张无以复加：“快上楼！黄依恋有危险！”
空气里传来的震动越发明显，已经到了不用细听就能感觉出来的地步，整座楼似乎都在颤抖。
“什么？没有人上去啊，这只有一个入口，我们检查过，整栋楼也没有一扇窗没装过防盗窗，没有地方能进去的！”唐窦有些无措。
“笨蛋！都是超能力者，就算能变成蚊子苍蝇也不是没可能啊！”简心通带头朝大门跑去，卫伽琅从身后越过他，一挥手将老旧的铁门整个拍开，生锈的大门撞在内墙上，他先于几人进了楼梯，那铁门狰狞地扭动着，“哐”地一声砸回门上，门锁骤然落地。
简心通被挡在了门前，看着卫伽琅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死命拽着门框也无法撼动分毫。门里，他看见楼道的墙体像自己刚刚脑海中出现的画面一样，像是被融化成泥，在地上缓慢流淌着。墙内的钢筋清晰可见，正以一种凋零的姿态一点点萎缩。
整栋建筑正在被分解，剧烈的拆分反应正在进行，却没有多大的声响。
“他妈的逞什么英雄。”简心通低声咒骂，四下张望，这栋建筑确实只有这一个入口。他闭上眼最大范围地聆听，心跳声此起彼伏，三三两两散布在四周。将范围缩小，精确，向上搜索。
咚——咚——咚——
这栋建筑里居然只有三个心跳声，只有卫伽琅，黄依恋和她外婆。没有任何一个居民，也没有那个所谓的敌人。
“赶紧到远一点的地方去！”简心通对唐窦和韶光吼道。他感觉到这栋建筑物已经无法再强撑了，不出两分钟，一定会塌！
“简心通你别怕，相信卫哥就好了”
“我就是相信他才没踹门进去！但他再能耐，能阻止这栋楼倒了不成？”他视线紧盯着前方墙体里不断弯腰的钢筋，终于有一处直接崩裂开来了。
他猛地回头抓住了这两个不省心的小屁孩的胳膊，往远处撤离。还没跑出几步，整栋楼就歪倒了些，墙皮粉碎，簌簌下落。
“这楼要塌？”唐窦惊慌地握紧了简心通的小臂。
话音未落，整栋楼又是一颤，这一次歪斜的方向是后方。动静越来越大，震动带来的声响打起层层沙石。
简心通有点后悔了，他看着前方的楼道，那里始终没有出现卫伽琅的身影。这个一条筋的家伙不会真跑到五楼去找黄依恋了吧？她死了没有不说，看着楼里的场景，总不至于不明白当下的危险吧？
都这样了还要进去？去把黄依恋的尸体捞出来吗！
那三个心跳的位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挨上了！两个低缓得像是睡着了，另一个则如鼓点般强劲跃动着，要燃烧起来一般。
巨大的声响吸引了附近自建房的住户们探出头来，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嘶吼着让大家下楼逃离。
身后那片小广场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
简心通额上开始冒汗。
傍晚的太阳斜照，楼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塌，朝前方砸来，它的影子在脚下迅速拉长，人们惊叫着往后退散。
简心通一回身将唐窦和韶光揽在身下，巨大的冲击浪掀起尘土飞扬，有碎裂开来的细小石块砸在他身上，烟尘滚滚。
他捂住口鼻，还是止不住咳嗽，眼睛都被迷出了一层泪花。
咚——咚——咚——
心跳还在！
他低头确认唐窦和韶光无恙，一扭头起身拨开尘雾朝那边走去。
不远处就是大块粉碎的墙体，建筑物的残渣七零八落，没有任何与人有关的东西，除了那矗立在眼前的衣柜。巨大的木制衣柜竟然安然无恙，平静地立在一片废墟之中，一个男人站在一旁，手支在上面，斜靠着咳个不停。
“你个傻逼要死啊。”简心通说。
卫伽琅抬起脸，一瞬间将他们周身的沙尘清了个干干净净。他走到衣柜前，将左边柜门拉开了，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孩跌了出来，趴倒在地，大口地喘息着。
右边门拉开，一个安然睡着的老太太正静静地靠在里面。
简心通上前将老太太搀扶了出来，身后韶光和唐窦也跑了过来。
“带上她，我们赶紧走，一会儿那些人就围进来了。”卫伽琅命令道，和简心通一起支着熟睡中的老太太。
“嗑安眠药了吗？这都不醒的。”简心通回头看了眼黄依恋，她的目光呆滞，走路踉踉跄跄，韶光唐窦两个人都有些扶不住她。
远处两声喇叭响，陆林霖开着那辆老旧的破车赶来，几人合力把黄依恋和外婆抬了上去。
“先把黄依恋带回旅社，唐窦你看好她。然后陆林霖和韶光，你们去顺利大酒店，联系8106的人，把黄依恋外婆交给他安置。”卫伽琅目光森冷，“我和简心通要去见一个人。”
“路上小心。”陆林霖朝他们颔首，脚踩油门一溜烟离去。
“谁？”简心通观察着卫伽琅全身，他可以说是毫发无损，连昨晚刚洗的头发都还是干爽的，脸上甚至没有出汗。真是个魔鬼。
“这次的对手出乎我意料，居然是排行第六的‘城市沼泽’，他可是农场监管部部长手下的红人。”卫伽琅一把拉住简心通的手腕往前走，“居然派他来，看来那个玩铁的二逼说得不错，农场里有人在暗中搞鬼，为了灭口也真是太着急。”
可以看出来他的心情确实很差了，简心通还是第一次见卫伽琅给人取外号，他对厉穿林属实意见很大。不过玩铁的二逼，卫伽琅是玩球和针的，好像有异曲同工之妙
“什么排行第六，灰色名单上那个排名吗？”简心通问道。
卫伽琅的脸色一瞬间闪过愕然，又有难以察觉的慌乱在他眼前掠过。
“是粟和我说的，火车上那个女孩。”简心通解释道，“我大概知道农场和灰色名单的规则了，是挺残酷的，你们都挺不容易。”他感觉到卫伽琅握着他手腕的力度悄然重了一些，但并没有握太紧，只是维持在了一个难以挣脱的力度。
“排行第六是什么概念啊？”简心通没有问卫伽琅的排名，他有点不想知道那个答案。
“前二十的人，这两年里几乎没有变动过，只有排名偶尔上下浮动。他们是当下最强的一批人，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是很难对付的存在。”卫伽琅低声解释道，“如果灰色名单是通缉令的话，所有农场已知的能力者都在上面，而排名越高的人就意味着他拥有越高的悬红，同样的，也意味着他的危险程度不可估量。”
简心通想起了粟的描述，在她口中，排行前百的就已经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狂魔，而在卫伽琅口中，前二十只是很难对付而已。
“搏杀这种事只会出现在排名很靠后的那些人中，排名越在前的，只要隶属农场，都不会是小角色。他们一般不抛头露面，更不会随便出现在这样一个地方，只为了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卫伽琅冷笑，“除非是受人所托，而能够命令‘城市沼泽’的，除了他的部长，还会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