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隔阂
夜里，简心通躺在床上看着手里的山寨n95时，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还是下午，卫伽琅站在樟树下的身影。真奇怪，看着怪孤单的。明明他身边有那么多人，活泼闹腾的队友唐窦，看着靠谱又有点不正经的上司阎起凤，还有两个队友，基地里边也挺多熟人的，白天还看到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也点头回应了。那他朋友不是挺多的么，又怎么会孤独。
可是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神情，像只被人抛弃的小动物。
和卫伽琅第一次见面时，他读了他的心，只一刹那，就像坠入了漩涡之中，一片漆黑。在掉不到底的深坑里不断下坠，黑暗的空间中还时不时冒出一股令人窒息的烟味，又熏又烫。怎么会有人的内心世界如此恐怖，总之那种感觉他绝对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一声短促的提示音响起，进来了一条短信，简心通马上来了精神。
下午在电器张那里，他将手机整个检查了，确定没有安装定位器。于是他拿那台全新的n95和电器张换了一台山寨版的，乐得对方抬头纹都笑出来三层。
双卡双待还防水，简心通将两张卡都插进卡槽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周逸发消息。
“到底死哪儿去了你，公司老板究竟是什么人？说来你别不信，我接了个他的任务就被抓进了超能力组织，很魔幻，但这是真的。你还好吧？看到记得回复。”
刚上车他就听到卫伽琅说，把号码都存到手机里后，就用组织里给的那个号码吧，大家也好联系你。
简心通嘴上应了，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不妥妥地说明了有定位服务？我精得很，别想诓我。
他乖巧的拿手机给卫伽琅打了个电话，说已经弄好啦，然后给对方看自己给他的备注：小卫哥。还质问卫伽琅为什么给自己备注的是名字而不是简哥，被一把拍开了手。
他点开短信，然而并不是周逸发来的。那小子真消失了？
“在外面注意安全，和老师同学打好交道，我个大男人就用不着你这毛头小子担心了。”是老简发来的消息。
简心通和阎起凤对好了口供，说自己是学校里组织交换，到别的城市的学校念书，为期三个月。阎起凤也表示会兑现承诺，安排了人手暗中保护，还给他看了安排的名单——厨师保姆保安一应俱全。
“这阵容会不会有点离谱”简心通弱弱地问。
“放心好了，他们的刑侦专业都过关，你老汉发现不了问题的！”阎起凤得意地拍了拍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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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心通做了个梦，梦里他被一群又一群看不清面容的黑影围着，它们单薄细长，像被路灯拉长的影子，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围绕着他起舞，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地朝他倾吐各自的真心话。
但他听不清，不知道内容或好或坏，也不想听，他厌恶知晓别人的内心。
不想在知道别人心底里真实的想法后还要继续奉承他的虚伪，不想在发现对面隐藏的恶意后还要继续伪装得不知情，不想在知道别人别有用心后还强忍着做出不设防的样子，不想在看透别人对他的感情后却假装什么都不明白。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这个能力。
那样，也许他的家庭还是完整的，童年也会更美满些吧。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无法与人太过亲近。不过还好，他还有周逸这唯一一个朋友，一个神经大条，真的把他当作朋友的人。
梦境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黑影微微散开，露出了后面一个橙色的身影，他的身躯也被不断拉长，似乎也要成为黑影中的一位，简心通下意识惊呼：“不要！”
他在晨晖中醒来，一身冷汗，大抵是昨晚忘记把窗帘拉好，缝隙里透过的阳光在纯白的被套上划下一道亮痕。
“做啥噩梦啦！”耳边突然响起一个俏皮的声音，吓得简心通直接弹跳起来，从床的另一侧翻了下去，额角在床头柜上一磕，他发出一声痛呼。
是唐窦，她捧着个大水杯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简心通，连声道歉：“抱歉抱歉，不是故意吓你的。”
“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简心通摸着刚刚撞在了床头柜上的额头，努力缓和情绪，“我没锁门吗？”
他有起床气，好在不严重，不然可能真控制不住对一个比自己小的女孩子发火。
“锁了的，卫哥给我的钥匙，喏。”她将一枚钥匙递给简心通，在他发问前抢先答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早上我路过的时候看见他一直站在你门口，见我来了就把钥匙丢给我让我喊你起床，说什么有任务，你没接电话呢。哦，他去阎叔那里看资料了，走前还对我说你睡相很好，穿得也齐整，没关系的。”
“他怎么知道？”简心通嘶着凉气，爬回床上摸过手机，果然看到了三个未接来电。
“大概是因为…那天是他给你换的衣服，还守了你一整夜吧！要我帮你去拿点云南白药来吗？实在抱歉啊。”平时闹腾又活宝的女孩子，犯了错之后居然意外得乖巧。
“不用，没事。”简心通摆摆手，重复道，“守一整夜，那家伙有这么好？怕不是因为害了我感到愧疚吧。”
唐窦心道你神经好大条。
“我说了的，卫哥其实人很好，你别看他那么冷冰冰的。不过哟，你有没有发现他对你格外好呢？他对别人可不这样哦！”
“为什么？我没感觉。”简心通一脸不理解，“总不会是亲了一下亲出感情来了吧？我长得没他好看，性格也烂，啵了个嘴就让他情窦初开了？比起这个，我和他有血缘关系是失散已久的兄弟什么的，我倒觉得可能性更大点。但我爹妈感情很好，所以这个也pass。”
“你们亲了！什么时候的事？”唐窦惊呼。
“就那天在游轮上，意外罢了。”简心通耸耸肩，刚想脱下睡袍就意识到不对，然而唐窦却丝毫没有察觉。
“那说不定真对你有意思。”她低着脑袋摸下巴，一副很严肃地在思考的样子。
“得了吧，快别瞎猜了你，还他对我有意思，我对他有意思还差不多。”简心通按着唐窦的头把她往屋外押，“他长得比女的还好看，要不是性格那么硬，我还真愿意。好了朕要更衣了，谢谢小豆子的叫醒服务，跪安吧啊。”
“欸欸欸！”无视唐窦的反抗，他把人推了出去，关上门反手锁上了。
昨天回房间后，屋里摆着一个崭新的旅行箱，以及一纸箱的衣物和生活用品，都是清洗过一遍后叠好的。尺码均合适，这让他不禁想自己昏迷期间是不是被一群人把全身都量了一遍。
他的衣品是舒服就行，所以那些衣服他也没细看，休闲运动风居多，他随手拿出一身就套上。
屋外传来了敲门声，这小妞真是贼心不死，也不知道一天天的净想些啥，简心通刷着牙，无奈地开门：“别猜啦，我可不会喜欢男人，更不会喜欢你卫哥”
屋外是卫伽琅。
“啊，小卫哥。”也不知道自己这含糊不清的话他听清了多少，“进来坐啊。”
“快点收拾好下来，到昨天的停车场，要出任务了。”卫伽琅看着他，一脸淡漠，似乎还有些微嫌弃，就因为他嘴上全是泡沫吗？
简心通飞快地冲洗干净，冲卫伽琅有些委屈地喊道：“那你今天能别开快车了吗？我很怕啊。”
“抱歉我不知道。”卫伽琅面无表情地说。
“没事没事，我理解，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连过山车都不敢玩嘛”
“不知道那个车速也算快。”他直接打断了简心通的话，转身离开了。
简心通愣在原地。嗯？这小子是在甩脸色吗？
这次出行依旧是用上次那辆民用轻型直升机，被更改了涂装，一片土黄色看着不免有些拉跨。
卫伽琅穿着一件黑色紧身背心靠坐在位置里，正在往手臂上绑皮鞘，简心通这下知道，那天他突然抽出的折叠刀是从哪儿来的了。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卫伽琅的身形瘦长，还带着点少年人的单薄，薄薄一层肌肉覆在身上，勾勒出好看的线条。越靠近，简心通的视角越控制不住地往他的腹部去，那件背心显然是特制的，看似柔软，实际上却如甲胄般坚硬，阳光下能看到反射着光线的金属丝。
“倒是有的都有，胸练得不错哈。”简心通打着哈哈坐到他对面。
对方没有理睬他，头也不抬，将手边的一个黑色袋子拿起，倒出了一掌心的金属小球。他捏着这些金属小球，将它们一颗一颗塞进了右手上胶状质感的腕带里。
简心通不明所以，但还是看得津津有味。钢珠塞完了，卫伽琅又拿出一排银针，继续往左手的腕带里塞。那些柔软的银针在触碰到腕带时就开始弯曲，最后以一个贴合的形态全部藏了进去。
简心通看得傻眼，刚想发问，对方就冷冰冰地开口：“别读我心。”
“我没有”
“我是在警告你。”卫伽琅毫不客气地打断道，直视简心通，眸子里的刻薄让人心头一寒。
简心通不说话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有点生气，却又找不到理由。他明明很讨厌我啊，那装什么亲近呢？
一路上沉默无言，卫伽琅一直在擦拭着一把刃上流光的匕首，擦得锃亮了也不停，简心通则把手机里自带的推箱子和贪吃蛇的小游戏玩了无数遍。
说是出任务，做什么不和他说，要去哪也不和他说，就自顾自的全副武装，如果到时候一落地就遇上敌人，简心通大概都不用挣扎反抗就挂掉了吧。毕竟他穿了身休闲装，就好像只是出门散步。
一下没注意，移动速度已经变得飞快的像素蛇就撞向了自己的尾巴。看着屏幕上弹出的“over”，简心通终于忍不住点开了短信，偷瞄着对面的人，手上快速编辑。
“我们是去出什么任务呀，队长。”
他把这个称呼反反复复的编辑，删除，再编辑，再删除，最后一咬牙还是发了出去。就当是在闹别扭，那我主动示好总行了吧，这个台阶你下不下。
卫伽琅感受到口袋里传来轻微的震动，他拿起手机一看，是坐在对面的人发来的短信。他抬起眸子看了那人一眼，指尖在按键上迟疑了一会儿，没有回复，将手机收回了口袋。
简心通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没由来地觉得烦躁。
他决定闭目养神，不再看那家伙，合上眼，整个世界只剩下发动机和螺旋桨转动的轰鸣，隔着降噪耳机，在耳边沉闷地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