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万人迷替嫁皇后(15)
大雪过后,深厚大雪积累一地,白雪黑夜压得宫室殿宇冷肃沉静,戒备森严的持戟侍卫站在檐下守卫警戒,车马碾雪簌簌,自遥远处能看见飘渺灯火,有四名手持八角宫灯的婀娜侍婢女列行于前,帝王御驾在紧闭的宫邸门口停下。
“皇后睡得可安稳?”君漾尘神色淡漠,撩起一角珠帘。
他问的并非惯常侍候在侧的如玉,而是红月。自那件事后,如玉便被囚于另一处别宫。
君漾尘虽不喜这陪了柳清鸢数年的婢子,但也不至于苛责她,养在某处小院里供着,半是软禁半是对柳清鸢的警告。
帝王在欢爱纠缠时,他无视着柳清鸢面无表情的冷淡麻木,覆在女孩面前亲吻着她躲避紧抿的唇瓣。
“阿鸢你知道的朕舍不得对你做什么,但…如果朕生气了,你身边的那些漂亮女郎可就不一定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他只是笑,如同阴毒的白蛇嘶嘶吐着蛇信子,黏腻的亲吻一路蜿蜒留下水痕。
“你说朕是先弄死韩司墨,再砍了娴贵嫔好不好,或许如玉也不错?左不过一个亲王又一个妃嫔的…”
君漾尘终于如愿以偿看见那双麻木漠然的眼睛惊惧对着他,那是柳清鸢冷漠表情出现的裂缝,露出点鲜活的、令他深深着迷疯魔的内里。
“疯子!”
然后柳清鸢便收获了帝王痴痴的笑,以及更加温柔淫邪的对待。
月色流淌,睡梦中的人眉心不安微蹙,在冰冷的白月流光下,乌发玉面,衬得那张面容愈发素白清冷。
君漾尘是悄无声息来的,他站在床头,静静的凝睇着床上女子的面颜。
明明这个人在自己眼下触手可及,如今那件事都过去许久了,他早便将人禁锢在自己怀中,如今却还觉得心里酸涩得厉害。
他自黑夜中来。不知何时一声翠林清脆鸟鸣惊醒了他,帝王才怔然发觉自己站了一夜。
鼻尖尚有某人熟悉的龙涎香缭绕,床上沉睡的娇美人似乎本能对这香味的主人厌恶畏惧,哪怕于睡梦中都瑟缩了一下。
帝王手指几次微动,想要触及柳清鸢苍白的面容轻抚,最终颓然垂下。
他于晨光微曦中落寞离去。
“系统君,呜呜呜人家好害怕。”柳清鸢对着系统就是一顿瞎哔哔,“你说他是不是盯了我一晚上?呜呜呜老变态!”
【就你?你明明睡得都昏死了过去,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系统很是冷酷不给面子的揭穿了她。
柳清鸢撇嘴,她知道君漾尘不正常,但不知道他竟能不正常到这种地步。
躺在床上的皇后懒洋洋的换了个睡姿,牵动着什么,寂静的内室霎时琳琅作响声,仿佛是什么金玉撞击。
她知道这是手腕脚腕上又扣着的金色锁链作祟,没了人站在黑暗处静默的观察痴望,柳清鸢选择心大的又昏睡了过去。
她是帝王床榻上的囚徒,是帝王内心的疯魔之由来,也是唯一知道他全部过往却活到现今之人。
柳清鸢知道,她是被蛇缠住了,不能挣扎,不能逃脱,整件事再无转圜余地。
不…还是有的…
!柳颜儿。
柳清鸢对被锁在床榻上禁锢其实没什么意外感想,对于她来说,其实只要能活着,如此像个废人一般被养着,也不是不行…
除了君漾尘总是在她睡得最是香甜时,将她逼醒,只为了说尽他幼时之事,偏生她还不能真醒,其余时间都挺滋润的。
只是从君漾尘当真在她面前捧着一只染血的眼球后,柳清鸢便完全知道了面前这艳色美人到底是怎样的变态了。
“你说这双眼睛好看。”帝王面上带着鬼魅的天真来,却无端令人胆寒,“所以你为什么要赞美别人呢?”
这也怪我…呜呜呜
柳清鸢眼泪真的要落下来了,攥着床单退至墙角,瑟瑟发抖。
冉冉低着头,默默与眼前半疯的人保存着半臂距离,一边在脑子里对着系统就是一记嗷嗷狂叫。
“系统君!系统君,呜呜呜不行了不行了,这个狗皇帝他真的疯了啊啊啊啊!”
系统到底比她冷静得多。
【也还好,确实是人的眼睛,只不过不是你喜欢的那个小姐姐,这是黑狱里一个罪犯的眼睛。】
柳清鸢听罢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黑狱里关的都是犯了滔天恶罪的人,只要不是当真那无辜女郎的眼睛便好。
【不过你也别着急松口气,要是哪天把君漾尘真逼急了,百分之九十以上他真会一失心疯直接挖掉那些个女孩子的眼睛,然后——齐齐送到你面前!】系统恶劣的拖长尾音恐吓她。
“呜呜…系统君你学坏了”柳清鸢真的被吓到了。
谁…谁知道这人都当皇帝了还这么小心眼,呜呜连…连她一个替身喜欢谁都要管…
【切,你就知足吧,我深感怀疑要不是怕吓到你这玉做的瓷人儿~就这皇帝的疯性何至于放到今天?啧啧啧,真是令人感动的爱情呐。】
系统球总是能抓住合适的机会与她表演一下何谓菜鸡互啄。
而柳清鸢人狠话不多,就在脑子里单方面爆锤系统球。
也不知道是君漾尘这几天的催眠起了效果,对于他经常干的那些缺德事,柳清鸢看在眼里。
恨倒是没有多少,反而觉得这样的人真是可悲可怜得很。
的确是可悲又可怜。
柳清鸢虽然本能使然,要如同菟丝子一般攀附于天之骄子身上“”吸血”,但她迫于自己内心原则到底不曾主动使手段,反而是君漾尘眼睁睁栽进自己这深坑中,不挣不扎,甚至还刨土妄图把自己越埋越深。
所以在她面前时,君漾尘是一个疯子,千百种残酷的手腕都能使出来,色厉内荏的想要彰显出自己的暴虐偏激,偏生真的等到她睡着时却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她能理解君漾尘的疯狂、傲慢与自卑交织缠绕的扭曲心理。
她同情帝王无妄的歇斯底里,甚至是爱怜他的疯魔,甚至有时刹那的心软,也想过以身抹去藏在帝王眼中那颗未坠的血珠。
可她救不了他。
一团燃烧到极致都将要熄灭的火,又凭什么去救扑腾着翅膀向她飞来的蛾子呢?
就像她…救不了龄一,救不了柳颜儿,救不了许祈瑾,救不了娴贵嫔,她甚至连自己都快自顾不暇了。
说她无心也好,无情也罢,她不是不懂,她只是…也不愿落入于这世间名为情爱的囚网之中。
对于君漾尘这几天的疯,柳清鸢于是选择就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他疯。
沉默的,无言的。
一月之期又快来了。
柳清鸢抬起被扣住金链的手腕,虚弱的抚摸了一下帝王眼底的淤青,轻的仿若蜻蜓点水:“你最近…不太对劲…”
那素白的指腹一触即分,可君漾尘却执着她退缩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上,微凉的手掌贴在帝王稍显狼狈的侧脸。
君漾尘静静的看着她,明明表情未动,却忽的泪流满面。
“你知道,你还有不到半年性命吗?”湿漉漉的泪水打湿了指腹。
柳清鸢半阖上眼睫,了然的点头:“我以为我只剩下两月。”
“柳清鸢”便是死在两月后的,既是因为被压抑在高墙深宫中的郁郁寡欢,也是因为她真的油尽灯枯,只能活到这般年岁。
明明是这世间最为温柔纯良的女郎君,却得了一身纤弱病骨,哪怕这块美玉再用心与爱意浇灌,倾尽天下财富珠宝供奉,依旧还是在命运无声降临的那一天陡然碎裂。
“或许…我该放你走了。”君漾尘嗓音温柔,眉眼间写满了却是倦怠。
他只是突然明了,这个人从不曾属于他,她眼里心里爱的也不是自己……
他也想过强取豪夺什么,不爱他又如何,只要她日日看着自己,只要她身旁只有他一人,哪怕用尽最为卑劣的手段又如何,恨又何尝不是爱的一种……
可当帝王终于意识到柳清鸢只剩下短短五月的时候,心里的不甘与怨恨悄然散去,只剩下白茫茫一片的空洞的恐惧。
柳清鸢浓睫微颤,恍若缱绻展翅的黑蝶,她仿佛一只小动物,竖起毛茸茸的尖耳朵,露出怯怯的警惕来。
“你…当真要放我走?”
“…嗯。”
帝王笑了,爱抚着女孩耳边的碎发,他一直觉得这般的柳清鸢可爱极了,可是他却不喜欢,很幼稚的因为嫉妒而生的不喜。
因为她从不会为他而露出这般的神情,因为她从不喜欢他……
哈哈…现在想来他们之间的相处好似只有无尽的冰冷与血腥,君漾尘心底一片死寂却又故作无事般的扯开一道笑。
君漾尘吻了吻她的指骨,唇瓣拂过掌心,一片湿润温热:“今天能陪陪我…好不好…明天我就放你走。”
“放心他…他也会在宫门口…他会来接你回家,你马上就能回家了,阿鸢可开心?”
……笑得还真难看。
最终啊,那颗血泪还是坠了落。
柳清鸢沉默的擦拭着他的泪,被人拢在怀中,男人臂膀的力道不大,帝王紧紧又小心的乖顺的倚靠在她肩头,紧闭着疲倦的眼睑,如同困极脆弱的孩童,蜷缩而眠。
君漾尘睡得很沉。
这般显得过于无害柔软的君漾尘,柳清鸢却睡不着了,傻睁着眼,一时思绪混乱,又无法再对这幅无辜纤弱的模样生起什么怨气。
想来过不了几日他真正的皇后——柳颜儿也该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