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万人迷替嫁皇后（16）
凤栖宫的大雪终于停了。
【柳颜儿要回京了。】
柳清鸢面无表情的垂下眼睫，“嗯…唔…咳咳…”表情微变，素白的手指攥着雕花木栏开始轻咳起来。
“娘娘！”红月急得上前忙帮她顺着气，眉心用力的是对着左右服侍的下人吼道。
“药呢！娘娘的药呢！”
柳清鸢想要制止，可她连句话都快说不出，直到浓密的睫毛尖儿都坠着了一颗晶莹的泪珠，她才略微急促的喘息着，平复呼吸。
她微一摆手，掩唇的手帕取下，瘦弱纤细的病弱女郎那苍白的唇瓣上多了一抹刺眼的艳色。
“咳咳…我…我没什么大事…”柳清鸢苍白的笑着，安慰道。
可那点点红梅绽放在巾帕上，在此刻却显得愈发触目惊心。
柳清鸢捏着白巾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都这时她还不忘打趣起自己，光想着都是调解下这死寂的氛围，“都怪我，我这副身子…咳还真是…不中用了，稍稍降温就不行了。”
却不想惹得如玉她们又是好一阵不满的叫唤，“娘娘！呸呸呸不要老是瞎说，我们娘娘可得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柳清鸢一笑，方才还因一阵咳嗽颤在她羽睫上的水珠，便悄然坠落，在地上徒然绽出小小的暗色水花。
柳清鸢点点头，“好好好…”收下了她们七嘴八舌的祝福，又好笑着挨个点了点她们额头以表谢意。
“你们啊，这一张张小嘴…倒是尽会说些好话，讨得我欢心。”
如玉挨得最近当即第一个响应，“我们才没有呢，小姐就是这般的好，好人就该有好报，定要健康长寿！”
闻言，病骨支离的皇后娘娘，敛着眼底的笑，狡黠的眼眸微转，适时的说道：“既如此，你们都说了我能健康长寿了，那这药…以后我便不喝了。”
“小姐？”
“小姐当真是狡猾！这种话怎么可以说呢？”如玉一个站起便是不满的叉着腰。
红月也是一愣却是猛得跪下，手中端着的热药却未曾晃动过半分。
“娘娘，这药乃是陛下嘱咐了，您一天也不可落下的。”
柳清鸢不接，掩唇轻咳了两声，然后才缓缓道：“可是这药呀…太疼了。”
“红月，我不想喝了…”柳清鸢泣着泪，更是狡猾的打起了一手感情牌。
“我想换回我之前喝的药了，总归它们都对我这副破败的身子再无大用，倒是那药…我服的时日久了，身子也都习惯了…”
霎时如玉眼泪便如坠珠儿流下，红月也咬着唇沉默，只将药举在头顶。
“小姐…小姐你…你若不喝药，那…我们便只能一直长跪在这里…”没辙了，如玉只能半是哭腔半是威胁的请求道。
“小姐……”
其实她也就仗着柳清鸢待女郎侍从一向温和，又有着自小相伴到大的情谊才敢这么放肆。
若是平常这般作态，柳清鸢定然一笑了之也不会多加拒绝，而且她从来对于喝药这样的事很是乖觉。
哪怕知道自己的身子喝再多药都没用，但为着父母，为着那些关心自己的人安心，柳清鸢总是对于一碗又一碗的苦涩汤汁来者不拒。这便温润纤弱的女郎独有的温柔贴心。
然而如今，柳清鸢只是看了跪在榻下的如玉一眼，轻轻叹息了声，便离开了。
如玉、红月皆是一怔，惊愕于柳清鸢的反常，然后她们瞪大了眼睛……
莫不是小姐/娘娘已全然知晓了？
也是了…那么温柔的娘娘，怎么容忍别人为她承受苦痛，而自己干干净净呆在人世间呢？
她哪怕缠绵病榻，命不久矣，也从不会选择背叛自己的原则换得苟且偷生。
这才是…皇后娘娘。
彼时正在御书房端坐的君漾尘思绪烦躁，手中鸦卫呈上来的东西令他心下犹豫，而只要一想想凤栖宫此时在做什么，他心里暴怒得就想杀人。
他后悔了，他不该放她走的，可是他却什么也不能做。
君漾尘颓然闭上眼睛，他根本不敢想，在自己床榻上一向是冷淡抗拒的柳清鸢会不会主动去拥抱韩司墨，甚至最后他们还会结婚、生儿育女……
而他与她到最后却连一场独属于他们的婚礼都没有……
不能想……
一想就心好痛啊，仿佛、仿佛那样的蛊作用在自己身上才是。
良久，帝王俊美苍白的面容在烛影摇曳下晦涩未明，君漾尘薄薄的唇动了动。
他轻声吩咐道：“既然她吃不得苦…那你们便暗中将颜儿护送回来吧…”
没错，柳颜儿自诩躲避技术高超，追查的家丁或者官兵从未发现，可惜她没有想过，从一开始君漾尘便将鸦卫派遣在她身边，护着她周全。
君漾尘想着，既然她想玩，那就暂且满足自己心爱之人的欲望好了…
反正小城虽舒坦，终归不如京都繁华，那样宁静安平的日子，留不住柳颜儿这样放纵不羁，喜好金玉华服的女郎。
但纵然如此，君漾尘却忍不住将不能对柳颜儿发泄的怒火，全然发泄在柳家身上。
这才有了柳清鸢入宫。
柳颜儿之前就有好几回想要回京都，大抵是花魁已经被她玩腻了，整个小城也并无什么再好玩有意思的事情，加上银钱到底也因为她的大手大脚所剩无几等种种原因。
想回京都的心情，在柳颜儿与旁人争风吃醋时，险些被那人家丁围攻，被鸦卫所救时到达了顶峰。
柳颜儿不是蠢人，电光雷闪间很快想清楚了始末。原来新君竟对自己如此痴情…哪怕自己逃婚也派了人暗中保护！
在外漂泊的这些日子，柳颜儿已然懂得了金钱权势的重要。
于是某日回家，她对家中最是“温柔体贴”的靳乔木说道，泪眼盈盈，“陛下已经将我寻到…许是很快又将我抓回去做皇后了…”
“我应无大碍，只是陛下毕竟是男子，难免生妒…”柳颜儿抓着靳乔木的手，眼中情意款款是她逐渐腻了自己后，靳乔木再没有见到过的，倒真是好笑。
“我心疼到时候陛下因为嫉妒而折磨你…木一，我们…你且自我了断吧…”
呵，这哪里又是怕陛下呢？
分明是自己想要收下荣华富贵，又不想自己这个“污点”存活于世罢了。
靳乔木静静的想着，然后他勾唇绽开温柔的笑一如往昔的应了。
“只是奴自裁恐污了您的眼，还请您待会先避一避吧。”
柳颜儿见计划得逞，自是温声应是。
既然这场扮演游戏她失败了，那它存在的意义便也没有了。
“龄一”靳乔木勾着笑，“走吧，我们也该回去见见你的小主人了。”
“是！将军。”
晌午，正是一日中较为暖和的时候，又是被逼着灌下汤药，又是用过午膳。
柳清鸢才被帝王派着软轿，给送到了宫门口。
其实真的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的，柳清鸢扶额。
系统倒是毫不在意：【难得狗皇帝想在你这再刷刷好感，也确实怪可怜的，你也就别推脱了。】
柳清鸢想想也是，“说到底是我先有愧于君漾尘，又因心内之蛊而爱慕着韩司墨。”
【确实】系统肯定的给柳清鸢颁布了渣女勋章。
“不过我怎么觉得我好像真喜欢上韩司墨了”只瞧着宫门口那道静静等待着她的修长身影，她的心就不住悸动，“便是光见着了他，我便欢喜，想与他亲密。”
系统表示我不听，我不听。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你喜欢他只是因为虫子！虫子！虫子！】
蛊虫确实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哪怕从一开始便知道所有心动欢喜皆出自它，而非自己内心。
但是…爱情从来都是不讲理。
柳清鸢理智是清醒的。
但她一见着他就欢喜，他只落下泪她却已想过将自己的心脏都奉献给他。
很疯狂的感觉。
但是自己似乎…甘之如饴。
“所以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柳清鸢唇角轻挑，一派温柔怜惜。
毕竟“柳清鸢”就该那么爱韩司墨。
系统球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然后又想了想，柳清鸢何时又是正常人了呢？
“走吧！”
君漾尘看见她离去的背影，明明如此弱不胜衣，却依旧腰背挺直，是世家传承的铮铮君子之风。
帝王拢在广袖下的手攥紧了拳头，指甲在柔软手心留下深深的印记。
尽管当时柳清鸢尽力隐藏，他依旧看清楚了那抹在白绢上刺眼的血痕。
帝王闭上眼睛。
三个月啊…
内心是一片空茫麻木，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