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地下城求生记（二十三）
见安蓝月了然它的意思，晴天娃娃兴奋地猛点头，脸上由蜡笔画成的笑容越发扭曲。
“可是，没有工具啊。”她四下里寻找，想找出一把榔头之类的。
晴天娃娃碰了碰她的手。
“用手捶开？开什么玩笑……”虽这么说，她却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蹲下，对红砖路重拳出击。
一拳下去，飞沙走石，虽然手疼，却效果显著，以手为圆心，路面上出现一个篮球大小的坑。安蓝月怀疑地抬起左手看了看：自己何时拥有这么大的力气了？
头很疼，好像忘了些什么。
晴天娃娃兴奋地在她身侧跳跃，鼓励她继续。
她拂开碎砖，又捶了四五下，坑的半径渐渐扩大。她捡起碎石，竟有一块衣料浮现出来。衣料是深蓝色的，质地柔滑，上边缀有金饰，分外眼熟。
这条路下面，不会埋着一个人吧？
此后的开路工作，她做的小心翼翼，每个坑都凿得很浅，生怕将埋在里面的人一起捶烂了。终于，她摘掉沙石，指尖的触感变为柔软。
在她手指下方，是一张紧闭双眼的女人面颊。女人又细又长的睫毛上下纠缠，鼻梁高挺，极薄的嘴唇为面相更添了几分严肃。她的嘴唇与面颊一样是纯白色，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活人。
然而，安蓝月刚触上她的眼皮，她就睁眼了。
“……不好意思！”安蓝月吓了一跳，动作敏捷地向后窜出好几步。晴天娃娃跟了过来，上蹿下跳地催她回去。她并未感受到那位女子身上的杀气，况且人家现在动弹不得，于是走回去，道：“抱歉啊，我不知道你还活着，被埋在这里很难受吧，我现在就救你出来。”
女人看了她一眼，并未作出回应。她的双眸是很浅的灰色，没有瞳孔，类似玻璃质地。
把柔软的人体从砖墙里抠出来是个技术活，比掘坟难多了。大功告成时，安蓝月已满头大汗：“可以了，你能试着自己出来吗？”
女人仍是不回答，安蓝月就拉住她戴着黑手套的双手，将她从坑里拽了出来。变为直立状态时，她忽然有了生命力，能够独自站立了。
安蓝月松开她，隔着几步远打量她。她很高，目测有一米八十多，全身隐没在宽大的深蓝色斗篷里，打扮类似修女，越发显得那张脸白的可怕。安蓝月倒退一步，她就前进一步，二人始终保持着不算长的距离，她的走姿好像漂浮的幽灵。
看看在女人与自己之间飞来飞去的晴天娃娃，安蓝月叹了口气，感觉它倒更像个活人。
她是不放心把后背交给这个幽灵似的陌生女人的，就绕到她身后，说：“你走前面。”
女人似乎能听懂话，缓缓向前飘去。
女人在前面飘，安蓝月在后面走，晴天娃娃在二者之间徘徊，就这么走了一阵子，面前的道路出现分岔，一条往左前方，一条往右前方。
晴天娃娃和女人同时停了下来。安蓝月走上前问它：“走哪边呢，你说了算吧，之前不是一直你带路么？”
晴天娃娃的脑袋左转一下，右转一下，犹豫不决的样子，安蓝月生怕它把那块破布扭坏了。最后，它哭丧着脸转向安蓝月，在她手上蹭了蹭。
“让我决定？好吧……”她想了想，遵循直觉道：“走左边。”
踏上左边道路的那一刻，右边的道路立刻淹没在黑暗中，仿佛一盏灯永远熄灭了。安蓝月向后看去，此刻她才发现，身后的道路也不见踪影，走一步，就灭一步，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没有办法，只能向前走。
走着走着，一只巨大的鸽子横亘在路中央。
鸽子的身形比强壮的成年人还大一圈，橘黄色的喙一开一合，面部容貌呈湖蓝色，包裹着瞪得圆圆的眼睛，显得呆头呆脑。它胸前系着一块柔软的浅粉色围裙，两边伸出修长的翅膀，面前支着一口汤锅，左翅固定着一柄汤勺，伸进锅里不断搅动。
清澈的汤水热气腾腾，冒出阵阵异香。
“晚上好，亲爱的朋友。”鸽子面对她，开口说话了：“想来口热汤么？”
虽然才喝了美酒，但闻着那股香味，安蓝月的确饿了。她在衣兜里翻找着：“多谢您的慷慨，可我没有盛汤的容器。”
“不必客气，就用它来喝吧。”鸽子将汤勺递给她。
“非常感谢。”安蓝月舀了半勺汤，吹了十几下才送入口中，汤水仍是滚烫的，味道浓郁鲜美，还有一股别样的清甜。“非常美味。”她赞扬道，把汤勺还给鸽子。
“是么？”鸽子继续搅动着汤汁，语气中带着淡淡的遗憾：“可惜，汤里少了一味最重要的食材。”
“是什么呢？”
“鸽子蛋。”鸽子的两只眼瞳一齐盯着她：“我的蛋被一条蛇偷走了，你能帮我拿回来吗？”
“那条蛇去什么地方了？”
“它比你先走，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就能找到它。”
安蓝月想，自己若是不答应，它必然不会把道路让开，便说：“好的，我会帮你把蛋拿回来。”
“多谢。”一转眼，面前的路就空了，鸽子与汤锅一同出现在她的身后。
安蓝月正欲抬腿离去，身后又传来它的声音：“等等，”一颗雕着鬼脸的南瓜头滚到她的身边。“怕你独自一人走夜路不安全，这盏灯就送给你吧。”
她捧起灯，拂去灰尘，回头正欲道谢，只见鸽子已完全被黑暗吞没了。于是继续行路，没有留意它所说的“独自一人”。
走了几步，手中的南瓜头忽然开始晃动，镂空的嘴巴一开一合：“快醒来，快醒来……”
凑近了听，那声音陡然增大：“醒醒！醒醒！快醒来——！快醒来——！”
她被吓到了，便将南瓜头放在地上，向前快步走去。谁知它竟滚动着追了上来，始终在她身侧晃悠：“醒醒！醒醒！”
她加快步伐，晴天娃娃也飞得快了些，可幽灵女仍在前面不紧不慢地飘着。安蓝月想推着她前进，结果她身体一软，二人一齐摔在地上。
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醒醒，安蓝月。”杜雨一边温柔地摇晃她，一边观察她的睡相。
太安详了，要不是还在呼吸，简直就像马上要送去入殓的样子。
私聊界面内，谢飞烟又发来一条消息：【怎么样，她醒了么？】
——还没有，不过状态还算自然，应该不是被梦魇缠住了。
这条信息编辑完，还未发出，就见安蓝月的指尖生出纤细的黑色花纹，一点点向上蔓延。杜雨轻叹一声，一手按住她的手腕，一手覆上发疼的太阳穴，暗怪自己的乌鸦嘴。
另一边的谢飞烟见她迟迟不回信，就知情况不妙，发道：【我现在过来。】
——算了，当心一出门就撞上哈里斯。我有个法子，试了再说。
杜雨催动精神力，凭空取出一台造型古典的留声机，棕色的台面上顶着形似喇叭花的发声装置，这是她新近购入的r级治愈系道具——[唤醒]。
【物品描述：按下开关，将自动锁定附近陷入浅层梦境的生命体，并将其强制唤醒。使用次数：0/5。】
是非常实用的道具，购入只花了2500金币，被评估为r级主要是可使用次数过少。刚好可以趁机敲诈谢飞烟一笔。
她按下开关，喇叭嘴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喊声：“醒醒！醒醒！快醒来！快醒来！”
杜雨连忙捂住耳朵，本以为它能放出一些悠扬的音乐，谁知道居然是这种噪音。
好在效果不错，喊了几十声，安蓝月就慢悠悠地醒转过来，面对杜雨，眼中露出茫然的神色：“杜雨小姐……我，我这是睡着了？”
杜雨点点头：“我一回来，就发现你倒在窗帘旁，怎么叫都叫不醒，只好用了一个小道具。”
听她这么说，安蓝月忙拉开窗帘，却只见一堵空荡荡的白墙，全然没有窗户的踪迹。
难道说，刚才所见的一切都只是梦境？
她恍惚地转过身，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做了一个很逼真的怪梦。”
“我知道，看看你的手。”杜雨说。
她低头一看，见到指尖的黑色花纹，愣了一愣：“这是什么？”
“梦魇印记，代表你已经被梦境中的某些东西标记了，以后很可能会再被拉进去。”
“哦，这样啊。”
杜雨扶额：“别这么淡定啊，梦里可与现实不同，什么怪异的事都有可能发生。你要是再往深处走，我就很难把你拉回来了。快仔细想想，在梦里都见到了什么。”
安蓝月敲着脑袋思索半晌，道：“模模糊糊的，记不清了，就记得我好像走进一扇窗。”
杜雨又是一声叹息：“算了，慢慢回忆吧，不过最关键的还是要在梦中保持清醒。”
安蓝月恍然大悟：“对哦，我在梦里就意识不到自己在做梦。”
“得想办法尽量克服，比如做些反射性训练。”杜雨说着，才想起还未通知谢飞烟她已经醒了，连忙将消息发过去。
谢飞烟松了口气，停下在房间里兜圈子的脚步，坐在床上，蓦地打了个冷战。
“您感冒了吗？”阿修罗关切地问。
“没有，就是突然有种被混蛋包围的感觉。”
“骂谁呢？”加里尔恼道。
“不是说你，我是说，其他房间的人。”
两名雇佣兵正拿被五花大绑的傀儡士兵作乐，把他们的眼眶当烟灰缸，忽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
收拾残局打开门，哈里斯满面春光地站在门口：“晚上好，先生们，我觉得这么重要的事，还是要让你们一起见证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