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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玖·前尘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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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骄又恢复到了平常的生活,时间还是缓缓流淌,不为美好而静止,不为痛苦而疾走。

    她像往常一般抱着书和ipad进入课堂,却意外发现课堂人数比往常多了几杯,不仅虚无坐席,而且过道上还临时加了几个凳子,甚至后面有的人挤不下了干脆站起来听。

    黄骄的第一个念头是,自己走错教室了,退回去看了看门前的牌子,没错。然后又翻了翻课表,也没错。她以为是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临时换了教室或者作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动,便准备给主任打电话。

    “教授你没走错也没上错课!这节课就是您的。”学生猜到了老师的心思,解释道。

    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是《上江扶瀛图》。

    她微微一笑,放下书本转身点开课件。

    “我这里主修油画,兼修素描。如果大家想了解中国画,请移步隔壁。下午三点,陈思韵教授会为大家详解。”

    下面没有动静。

    “我的课堂很随意,在未上课时,有非主修这门课的同学可以随时改变主意出去。”

    有几个同学灰溜溜的出去了。

    黄骄转过身来,眼神凌厉。

    “还有人要出去吗?”

    教室里鸦雀无声,下面的人都齐刷刷低着头。

    “好,既然诸位都选择来听我的课,那就要守我课上的规矩。我们美院向来都是拔尖的学校,当然这正式的十几个教授都有不为人知的厉害之处,每一位教授的课都是需要我们认真听的。有的人在一定时候会展露锋芒,有的人本就是蒙尘的翡玉,在平常虽看不到他的尖锐,但作为后辈的你们,应该秉承的一种学习的心态,而不是这山看见那山高,遇见略有成就的,就上前讨教,却误了自己本要走的那条路。”

    “另外,能得到各位的抬爱,是我作为教书先生的荣幸。”她将手抵在课桌上,微微一笑。

    “好,上课。”

    她点开课件,一副名画占据了整个屏幕。

    “今天我们来欣赏劳伦斯·阿尔玛·塔德玛的《黑利阿迦八鲁斯的玫瑰》。”

    下课后,黄骄回到办公室抱着ipad,继续改她的稿子。

    第一稿是狌狌——一只像是白耳的猕猴,赤目长尾。要做到真实,她须得一根一根的画它的毛发,还要似仙。她没有团队,画起来就费功夫。之前她在庭筠画画,没办法加入那边的设计部,现在刚得了空,就得抽她没课的时后去一趟熟悉熟悉。可她现在是个矛盾体,自知对裴颂有难以言说的感情,却抗拒见到他,与他共事。她不喜欢恋爱,就是因为很讨厌那种心怦怦直跳的感觉,也很烦见对方一面就要花费好多精力去打扮自己,如果不打扮,他的好感度下降,她又会很难受……

    她与他同校三年,也装聋作哑了三年。每每在学校看见裴颂,明明认识,双方却又不会上前打招呼。他的目光永远直视前方,从容的和她擦肩而过。裴颂一直在向前看,只有她自己停留在原地,那种感觉总在消耗她,消耗她的心情,消耗她的能量。

    她果断,也可能是三分钟热度。细数她谈过的有四五段,分手全是女方提的。短则一天不到,最长的也只有不到二十天。有好感的倒有一个,不过后来追不到也没多喜欢。但暗恋这么长时间的,裴颂算是独一份。

    一直改到下午六点,她发到了裴颂的邮箱里。她的速度不算慢,一有时间就抱着平板画,前几个月刚把首页画面和主页画面定了个初稿,这种大事她得找部门的人开个会一起商讨再定夺。

    果不其然,片刻后,裴颂便回让她准备好文件后天到公司开会。

    黄骄服了,谁家双休日还上班。然后关上电脑,转身到食堂打包三杯鸡。

    ———————————————————

    一觉醒来,外面下雨了。

    她将窗帘拉开,院子里在演奏交响乐,而树叶正放纵的挥洒汗水。雨快把屋子都淹了。

    傅想容周六加班,六点多就开车去了隔壁市办事,估计半夜才能回来。

    简单的洗漱后,她煮了个鸡蛋,烤了一片面包,将隔夜没吃完的蓝莓又洗了一遍放到白瓷盘子里。

    她开了瓶新的花生酱,听着早报开始了早餐。手机里信息声不断,她慌忙查看。

    “祝池一桥大帅逼新婚快乐!”

    底下是一条又一条的祝福。

    年级群向来安静,这是他们上学的时候,同校不同班的同学为了建立学习交流的群,但后来,各个学校的人混社会的多多少少为凑个热闹加了进去,算是鱼龙混杂。

    迟一桥,她的前男友。群里的人过半数都认识他。

    牛芷发了个邀请函,一点开就是他们的结婚照。然后微信一登陆,小程序便会显示署名。“迟一桥&牛芷夫妇诚挚邀请黄骄女士参加婚礼,共同见证二人喜结良缘……”

    黄骄笑笑,点击确定后退出程序,全然忘记下面的消息页上划过的浏览记录。

    “我在国外,回不来怎么办。”

    “人家都邀请你了,你发个一二百的份子钱,图个喜气。”

    她看得挺开心的,基本上都是牛芷在说话,迟一桥一句话都没说。还有几个熟人还能在这么多年后互相寒暄。翻着翻着,她翻到了自己。

    有人把她的访客记录截屏截到群里,后面跟了一堆人评论“我c”。

    迟一桥是个浪子,身边从来不缺女的。但每任都逃不出三天。而黄骄是个例外。他们谈了十天多,而迟一桥却追了黄骄三年多。说来挺搞笑的,黄骄年少时和许多女孩一样,都对一个痞帅的校园混混有了好感。每次经过小卖铺,藏里面抽烟的迟一桥总会叫一声“黄骄!”然后她会不耐烦的问他怎么了。迟一桥就贱兮兮的说不怎么,就叫你一下。黄骄是个有什么就说的人,在她认为对方也对自己有好感时,她从不藏着掖着。黄骄把他叫到巷子口表了白,迟一桥有些惊讶。那一天,迟一桥第一次浪子回头,第一次站在女生那边想问题。他沉默了好久,然后说:“你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就我这三天两头就喜新厌旧的性子,真的耽误不起你。”

    他说完黄骄就释怀了。从此她再也没有经过那个小卖铺,再也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过。后来他剃了平头,又去找了她,告诉她这几年自己改了,已经一年多没抽烟喝酒了,女朋友从她表白的那一天起就没再找过。他确实变好了很多,衣服上再也没有了淡淡的烟味,而是清香的洗衣液味。她拒绝过两三次,后来因为拗不过他便答应了。

    他是真的浪子回头了,知道她不喜欢,就在她面前不谈自己的那些玩的好的朋友,也不开黄腔,不在她面前喝酒,连脏话也几乎不说。

    直到有一天,他放下尊严恳求她去参加一次自己发小的生日。可黄骄自傲,现在的她和从前不一样,不喜欢和那些社会人有来往,甚至看见他们吸烟,说脏话都犯恶心。

    “黄骄我求你平常你怎么作都行但这次你就迁就我一次不行吗?”池一桥心里窝着火却不敢发出来,黄骄趁这个机会提了分手,池一桥堵着气就没特别挽留她,后来黄骄考上普高走了,他们再也没见过。

    那段感情轰轰烈烈的,好多人都知道。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池一桥为了黄骄回归校园每天两篇文言文一单元单词,又背公式又做题,他们一定会走下去,却未料到如今的田地。

    这下,想逃脱不去也不行了。

    后来他黄骄听说,他把一个姑娘的肚子搞大了,女方家长要求他在三十岁之前把这个姑娘娶了,不然就告他□□罪,然后,牛芷就成了他的老婆。

    黄骄咽下最后一口面包,起身到冰箱里拿咖啡,手中在微信通讯录里翻找着池一桥的名片。

    她发过去三百块,上面写着新婚快乐。

    池一桥回了个问号。

    “礼钱。”

    对话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闪闪暗暗好多下,页面上才显示了一句话。

    “不过来参加吗?下周五。”

    黄骄回道:“有工作,回不去。”

    “我想见你。”这句话对方发了又撤回去,换成了一句“没事,你还好吗?”

    “我?我挺好的。”

    “那就好。我挺不好的。”

    “?”

    “因为新娘不是你。”

    她没办法回了。

    “黄骄,我算是栽你手上了。但好在你挺洒脱大气,没在我这个混蛋身上停留。我这一生就这样了,你好好过。”

    她回了个表情包,“收了吧。”

    即使你认为自己再差劲,也总会有一个人,作为你忠贞不渝的使徒。

    她关掉手机,开始洗盘子,早饭和午饭交杂在一起吃,鸡蛋面包下肚,饱腹感十足。

    雨还没停,下得更大了。她窝在沙发上画第二稿鹿蜀,会议的文件对方还没有发,家里有打印机也不急,她享受着雨声,在啪嗒声中安静的工作。

    公寓里,裴颂穿着黑色睡袍,戴着眼镜,毫无感情的敲键盘。卧室被他拉着遮光窗帘,黑得使人压抑。

    重重的一声键盘音,他躺在了椅背上。裴颂百无聊赖的从桌上拿起手机,猫了一眼时间便又找邮箱。他点开黄骄的稿子,放大,再放大。将神兽画成人,连脸上的绒毛都绘出来了,细致入微的设计,他看了马上振奋起来。

    看着自己的回复,才想到文件没有给她发。几下操作,他放下了手机,走向更衣室。

    雨不停歇的下,向妇人在吐自己多年来的苦水。收到文件后的黄骄走向了书房,却意外发现家里的纸就剩两张。自己在网上订的a4纸被截在了快递站。

    不得不冒雨去取。

    她找了条长裤,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个牛仔色的外套。从鞋柜里拿出雨伞,就带着手机出了门。

    屋外远比她想象的要惨烈。风使劲的和她争夺手中的伞,雨被风吹的失去方向,像无数头饿狼一般往她身上直扑。

    弄堂里就是这样,快递不会包邮到家,只会集中在离家1000米左右的快递站中。

    “您好我取个快递。”

    “手机号后四位”

    “3966”

    工作的阿姨在货架上找着,然后从一堆包裹中拿出一个大箱子,又到另一个货架上拿出四五个快件。“叫什么”

    “黄骄。”

    “这里也有写傅想容的。”

    黄骄盯了一眼桌上的快递,应该是傅想容买的衣服,便决定好人做到底,“嗯,其他的是我朋友的。”

    “好,签个字,我出库。”

    在一声声扫描声中,拿快递的阿姨给了她一个袋子,说是东西多,方便她拿。

    黄骄道谢过后,就在老板娘的帮助下打开雨伞,将袋子挂在雨伞弯起来的手柄上,用左手费力的撑起它,右手又把700多张的a4纸和洗衣液托在手中,狼狈不堪的下台阶。

    她费力的走着,两只胳膊早就酸得没了知觉,连撑着快递的手是颤抖着的。

    黄骄听到一声汽车鸣笛,颠簸的撤到一边,不料一辆保时捷718黑武士停在了她面前。

    “黄小姐!”

    她循声看了过去,里面坐着的人是裴颂。

    “下这么大的雨,我送你回去吧。”

    黄骄颔首,“不用了,裴总先忙去吧,我家很快就到了。”说完,她笔直的向前走。

    裴颂见她不答应,打开车门,撑着伞向她跑过去,一把拿起她手中的快递,拉着她往副驾驶走。

    黄骄还在挣脱,他却用男人的一种强劲,将她摁到座位上,关好车门,随后自己上车。

    裴颂拿出毛巾,给了她,“擦擦吧,你家是一直直走然后左拐吗?”

    黄骄道谢接过毛巾,“是的,把我放在那个路口就行,不用左拐,您就可以继续直走,这里太小了,进去了拐个弯都是问题。”

    “没关系,我今天正好没事。”

    一路上,他们不曾说话。直到到了地方,黄骄刚要开车门,却突然顿下。

    她转头,问道:“您要来我家吃个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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