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笼中鸟
（2）
装潢温馨的产科医院内，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坐在银色长椅上等待护士的呼叫。一想到接下来进行的手术她双腿紧张的颤抖，当护士呼喊她的名字时，她害怕的捂着小腹落荒而逃。
“黎小姐，黎小姐……”任护士如何呼喊她就是不回头。
坐在车里她长舒口气，不想因自私扼杀了这孩子的生命。
就算知道这小家伙未来的路并不好走，她也希望他能将降生到世上，或许她能成为一个好母亲也说不定呢？
她一路忐忑的开着车，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江家门口了。
大着胆子走进庭院，看到了正在花房给玫瑰浇水的江瑾君，他看到她眯起眼睛笑了说：“做完手术了？”
她躲闪他的注视，半响才开口说：“我……我有话跟你说。”
江瑾君脸色一变，“你没做手术吗？”
她心虚的抚摸着小腹，“我……我想生下这个孩子。”
“难道你想这孩子成为第二个你吗？一个连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孩子，他的人生怎么会幸福。”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绝不让她重蹈我的覆辙。”
“你拿什么保证？”
“我……”黎瑞说不出话了。
她知道生下孩子不是好的选择，工作暂缓不说，若是被媒体拍到这个孩子的存在，江瑾君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罢了……想生就生吧，只要你不后悔就好。”
黎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吃惊地看着江瑾君，“你……你不反对吗？”
“我有什么资格反对？生育与否是你的自由，我没有任何权利干涉。”江瑾君淡淡地说。“哪怕……哪怕你成为单身母亲又怎样，没有任何人有权利阻拦你。”
“若是这孩子被媒体发现……”
“就说是我的吧。”江瑾君仍旧是面无表情。
黎瑞瞬间被感动了，她是生活在镁光灯下的人，自然清楚舆论有多恐怖，可以分分钟成就一个人，也可以纷纷钟毁了一个人。
“不可以，这样的话思君会恨死你的。”
“没关系，反正她已经不会原谅我了。”江瑾君放下喷壶，落寞地笑了。望着欲言又止的黎瑞，他云淡风轻的说：“就当是我欠你的。”
那一瞬间，泪水模糊了黎瑞的眼眶。
她目光久久停留在江瑾君脸上，竟然回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个春天，眼前出现了骑着单车跨越大半个城市来找到他的少年。
时间一晃过了这么久，有许多事变了，有许多事没有变。
不管江瑾君做了什么，她知道他一直是从前那个心怀善意的少年，这一点未曾有任何改变。
她的学生时代是灰暗的，不堪回首的。
因为母亲的缘故，同学们戏弄她，欺凌她，没有一个人肯心怀善意的对待她，让她讨厌极了学校里的生活。
她不堪压力，和母亲商讨退学。
软磨硬泡后母亲终于答应，她兴奋的跑去小卖店买饮料庆祝。然而她前脚刚从小卖店出来，后脚就看到了骑着单车而来的江瑾君。他惊喜的喊着她名字，目光澄澈笑容爽朗，让她终生都难忘那一场景。因为太过震惊，她怀中的抱着的两瓶可乐掉落在地。
“你……你来这里干嘛？”
“我听说你生病了，有没有好一点？”说着，他从书包里掏出一沓试卷，微笑着递给她。“这是今天新发的，你舒服点的时候记得做，有不明白的打电话问我。”见他伸直手臂，她抱着可乐的手有犹豫。
不能被这该死的笑容迷惑，想到同学们丑恶的嘴脸，她咬了咬嘴唇说：“我没有舒服的时候。”
“这么严重吗？那你记得多喝水，生病还喝可乐，这样不行。”
“我没病……”
“那你怎么不去上课？同学和老师们都很担心你。”
她知道这是江瑾君的谎言，那些孩子讨厌她排挤她，让她每日过的苦不堪言，又怎会有人担心她呢。
“才不会，不会有人担心我的！”
“我很担心你……”
她眼睛瞪得浑圆，不敢相信听到的话，没想到这世界真的会有人担心她。江瑾君还以为她没听清，再次提高音量说：“我很担心你！”
“你……”
“我？我怎么了？”江瑾君不明白自己说了多令人吃惊的话，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你是笨蛋吗？”
“笨蛋？或许吧。”
“只有笨蛋才会担心我！”她倔强地说，用瘦小的身躯死死挡在小巷口，试图让他看不见身后的“瑞瑞理发店”。然而江瑾君还是看到了，他恬淡的笑着说：“难怪你的发型总是那么好看，原来家里经营理发店呀。”
“才不好看。”
“很好看，怎么会不好看呢。”
黎瑞窘迫的无处遁形，递给他一瓶可乐说：“你快走吧，有钱人家的小孩儿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有人人家的小孩儿？你是说我吗？”江瑾君忽然笑了，“我才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儿，你并不知道我从前的身世。”
“你爸不是玫瑰之城最大的服装商吗，老师处处优待你，你以为我不知道原因。”
“你说的是现在，我说的是从前。”
“不管怎样你走吧，我是不会写试卷的，也不会再去上学了……”
“为什么？”江瑾君很是不解。
“因为大家都不喜欢我。”
“就因为这点小事吗？你为什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呢，他们喜欢不喜欢你都不足以影响什么。”江瑾君语重心长地说。“你应该和我家那位我行我素的妹妹认识认识，她从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把那些对她指指点点的的人都当成傻子，活得可潇洒了。”
“谢谢你的好心，可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再去学校了，所以……你请回吧。”
“你真的打算退学吗？要是那样的话……你就成了彻头彻尾的懦夫了……遇到霸凌你就勇敢的反驳，要哪些人知道你有不可侵犯的人格和尊严，不是可以被人随随便便骑在头上的。”
“可是……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
“如何说我和你一起呢？”江瑾君十分认真地注视着她。
“你没有这样做的必要，为了我与全校同学为敌，你不觉得这样做很傻吗？”
“可是我想保护你……”
“为什么？”
“我就是想保护你，如果非要说一个理由的话，那便是不想让你放弃大好的人生。”江瑾君眼里闪烁着异常璀璨的光芒，“你值得更好的人生！”
就在她心中有一丝动摇的时候，理发店的风铃忽然发出清脆的声响。
回过头的瞬间，她看到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光头男人走进理发店，穿着清凉的母亲随即连上了理发店的窗帘。她仅存的尊在在此刻被一扫而光，脸火辣辣的疼，恨自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
就在她想要逃离的时候，江瑾君忽然紧紧抓住了她手臂。
“我明天会在学校等你，今天说过的话也一定都会做到……如果你还是不肯去学校的话，我明天放学就来找你妈妈理论。”
“我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可是我想要你好。”
“你是我的什么人吗，凭什么想要我好？”
“哪怕是没有交情的同学就不能希望你好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要成为你的朋友。”
“朋友？”
“没错，只要你愿意的话，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江瑾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