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接下来的几天,贺星家的阳台上时不时挂着两条内裤。
内裤在热风里颤悠悠,宛如贺星那晚红透了的耳根。
这现象令瞿舒月感到愉悦,距离他成年生日还有五个多月,有了这个铺垫,两人更进一步的机会大了。
她迫切渴望着与他任何方面的亲近与契合。
瞿舒月确定与贺星最亲近的异性是自己,他的x幻想对象也应该是她,只是那些绮丽的梦多不可控,会不会还有其他人出现?
一想到这个可能,瞿舒月就抑制不住要做出不理智行为的冲动。
可贺星最近在躲避着她。
起初,瞿舒月还能理解贺星的羞怯:她早上过去取早餐,贺星在厨房不出来;晚上过去吃饭,大家都在说话,他又较之往常还要沉默,她给他夹菜,他冷硬的避开了;他们出去玩时,她在工作间隙拨视频电话过去,他匆匆露一面就背过身去。
公司新项目开展到最重要的阶段,瞿舒月经常加班,忙得不可开交,也想着给贺星一些时间适应与自我调节,因为对他采取了半放任的态度。
没想到,后来越演越烈,饭桌上贺星干脆换了座位,隔了曹爸爸、曹妈妈,竟离她最远;若是在家门口碰见,未待她开口,贺星一言不发甩下她离开或者进门。
亲密点竟跌到负数。
这是瞿舒月不能忍受的。
不但如此,曹可容似乎对瞿舒月产生了无故的嫌隙,他不再主动帮她说话,更别提撮合她与贺星。
有一天傍晚,瞿舒月拒绝了瞿阳晚餐邀请,径直开车驶至小区附近的篮球场。
昨日在餐桌上,瞿舒月从曹可容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今天他们要与另一帮男生搞了个半正式的比赛,输的一方请吃饭并让出一个月此处篮球场地的使用权——他们经常因篮球场的使用而起争执。
篮球场周围的观众不少,除了真正关心篮球赛况的,还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孩子们。
此时,比赛快结束了——
“阿星!”
篮球场上,曹可容传球给贺星,贺星正站在三分线外,顺利接了篮球后,一跳一投,擦着球框极速转了两圈后,咚的一声进了。
场上的人喊了句:“漂亮”。
观球的女生们也雀跃鼓掌。
裁判吹响口哨。
98-95。
曹可容他们险胜。
曹可容跑过来用肩膀顶了贺星一下,高兴道:“多亏了阿星,不然我们就要输了。”
队友们过来簇拥贺星与曹可容欢呼。
瞿舒月早就停好了车,倚在车前,隔着铁围栏静静看着热闹的人群。她穿着白衬衣黑西裙,脚踩着高跟鞋,商务气息浓重,与那群朝气蓬勃的少年们大相径庭。
瞿舒月似乎没有过青春,青春是别人人生中的高光时刻,而她的前半段人生一直都处于高光——之后料想也是高光。她从小就万众瞩目,立于山巅,山巅高处人烟稀少,所以她没有玩伴,也没有朋友,平静无波澜的走过她的童年、少年,直到遇见贺星。
如果没有贺星在球场上,这份喧腾,瞿舒月全然不屑一顾。
而现在,她觉得,这热闹挺好的,衬得她的阿星更好了。
她对他的强烈占有欲,在这时,抵不上他的开心。
夏夜热气稍降,但运动令人汗流不止,贺星的刘海湿漉漉的贴着额,白色球服也湿了一大片,他一边脱护腕一边接过曹可容扔过来的水,仰头大口大口喝水。
瞿舒月盯着贺星滚动的喉结,想起那一晚想起他离开前脸上的困扰纠结,想起他四岁前的苦痛日子,在一刹那,她似乎找到了他躲避她的原由。
众人收拾东西准备去吃饭的间隙,有女生过来跟贺星要联系方式。
贺星正坐在长凳上擦着汗,女生唤了很多声,他都没抬起头来,她鼓起勇气,要碰他的手臂,想让他看过来。
贺星敏锐察觉到,甩手避开,没成想在她手背上落了一巴掌,力道不大,却发出响亮的啪的一声。
周围人皆愣住了。
女生一下子脸跟眼眶都红了,倒不是疼,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如此对待,格外丢人。
“你干什么?”
女生的哥哥也在场,怒气冲冲上来。
曹可容往贺星前面一挡,“误会误会,阿星不是故意的。”
“你说不是就不是?”
其他队友也上前,“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你想找茬?”
“就算不是故意的,不得道个歉?贺星那小子都没开口,你们是他的狗啊?就急得替主人狂吠?”
“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
三言两语,剑拔弩张。
女生拉着她哥想息事宁人,但她哥本来就因输了比赛心情不大好,又见妹妹被对方主力欺负了,火气更大,没听劝,也甩开她的手,力道没控制好,导致她摔在地上。
众目睽睽之下,女生这下羞得直哭了出来。
两方皆是一愣,女生哥哥顾不得怒火,连忙扶她,她不肯起来,坐着地上直一边哭一边控诉他。
曹可容憋着笑,跟贺星说:“阿星,你去跟她道个歉,完事我们去吃好吃的。”
就算方才贺星无意,也打到她了,道歉是应该的。
“我去。”
众人看过来。
瞿舒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径直走到那女生面前,说:“我替阿星向你道歉,对不起。”
众人的注意力随着瞿舒月,又到了女生身上,看着高高在上的冷清美人,对她弯腰道歉,似乎不原谅都是她的罪过,何况又那只是一个小意外,女生眨着泪汪汪的眼,似乎看瞿舒月看呆了,经了提醒才打着哭嗝说没关系。
瞿舒月又转向女生的哥哥,冷声道:“你骂他们是阿星的狗,是不是也该道歉?”
女生的哥哥一愣,梗着脖子也说了声对不起。
小插曲就这么揭过去了。
瞿舒月回到贺星面前。
贺星微侧着脸,就是不看她。
输方转过来钱,曹可容带着众人一块去吃自助餐,当然,不好撇下瞿舒月。
这群队友兼同学已经见过瞿舒月几次,一如往常对她热情殷勤,全然没有注意到后面曹可容与贺星的一样。
就餐地点是一家自助餐厅。
男孩子们都去拿食物。
贺星被曹可容安排排队等牛排。
瞿舒月跟在贺星身旁,距离不近,所以他没躲,而她就静静站着,后面排队的人以为她站岔了,借着提醒她的理由顺便来问联系方式,她摇摇头没出声。
贺星一次只能端两份牛排,回到座位上,众人见到两手空空的瞿舒月,问她怎么不拿牛排。
瞿舒月说:“手累。”
理直气壮得完全让人反驳不了。
两份牛排,是贺星与曹可容的。
贺星习惯全切好牛排再开吃,叉起第一块时,他顿了顿,快速抬眸看了眼对面的瞿舒月,她正好整以暇望着他,笑了笑,“我不饿,你吃。”
瞿舒月面前都是水果。
有人调侃瞿舒月:“舒月姐,你好歹拿些贵的啊,这自助餐一人两百,我们吃超的部分都让你填回去了。”
有人说:“舒月姐肯定是吃不惯这些便宜牛排。”
又有人说:“舒月姐是专门过来看顾阿星的,你们这些闲杂人少管闲事。”
他们性子不坏,只是嘴上没门,话说过了就忘了。
瞿舒月一向左耳进右耳出,这会半真半假说:“既然你们看出来了,请不要打扰我跟阿星。”
众人哄笑。
除了曹可容与贺星。
贺星嚼着牛排,缄默无言。
中途曹可容去洗手间,刚出门口就碰到瞿舒月,显然是在等他。
“可容,方便聊聊?”
在无人的走廊尽头,瞿舒月迎风而立,她望着底下的灯火浩穰,问:“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就都疏远她了?
曹可容也有些为难,挠了挠下巴,“因为阿星。”
“舒月姐,你其实也疑惑过吧,我为什么对你比较特殊。”
曹可容是性格开朗,对人也真诚友好,但这建立在不涉及贺星的前提上的。贺星是曹可容的哥哥也是弟弟,是亲兄弟,所有接近贺星的人,曹可容总会格外警惕,需要进行层层筛选检查。
但瞿舒月是个例外。
“为什么?”
“因为阿星,”曹可容在瞿舒月狐疑的眼神中说:“因为阿星愿意,我才愿意。”
瞿舒月怔住。
起初确实是因为瞿舒月人好看又捐款多,曹可容主动向她透露贺星的名字与年龄,但后来发生的一切,是源于曹可容感觉到贺星愿意也想要接近瞿舒月。
所以,不是因为曹可容推波助澜,瞿舒月才能更快的接近贺星,而是因为贺星想靠近瞿舒月,曹可容才会推波助澜。
竟然是这样……
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涩涌上来,瞿舒月怔怔回望餐厅,透过众多人群准确找到贺星。
“可是,为什么?”瞿舒月怔怔提问,她不明白为什么贺星会想主动接近她。
曹可容摇头,“不知道。”
顿了顿,曹可容反问:“那舒月姐你呢?”
瞿舒月也回答不上。
反正眼缘这东西就很奇怪。
瞿舒月又问:“所以现在是因为阿星不愿意了,对吗?”
曹可容艰难点头。
瞿舒月看见贺星抬首,向洗手间的方向看来,他神情淡淡,但她莫名的感觉到了他的疑惑与不安。
万千怜爱涌上心头。
瞿舒月抬脚往回走,说:“阿星会愿意的。”
步履坚定。
—
回到小区,告别了曹可容,瞿舒月和贺星从楼道里的阶梯步行而上,贺星走在前面,瞿舒月捧在楼下买的巧克力小蛋糕,想着等下到门口了给贺星,贺星还是在长身体的年纪,吃得多也消化得快。
安全门近在咫尺,贺星停住脚步。
昏黄的灯光在他黑发上晕染了层金光。
这么年了,贺星还是那个在阳台上头发被风吹得像麦田的少年,还是她的小王子。
贺星突然开口:“为什么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替他说对不起。
瞿舒月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问。
对不起这样的字眼,对于瞿舒月来说是十分陌生的,以她的家世身份,能让她说对不起的人寥寥无几。可以的话,但凡让贺星不开心的人,瞿舒月都想用最极端的方式处理掉,但贺星在乎曹可容,而曹可容没有与社会脱节,曹可容身旁有着各种各样的人际交往,被曹可容带领着的贺星,对此不反感,所以她不能也不愿打破现状。
瞿舒月说:“因为我实在舍不得阿星向谁低头啊。”
瞿舒月再次为她对贺星的了解出现误差而恼。
又想到这是出于对她的关心,瞿舒月心情更加愉悦了。
瞿舒月其实不认为贺星打到那个女生是贺星的过失,谁让那个女生想碰他。
想象着贺星被迫碰了一个人,瞿舒月就忍不住起了憎愤。
瞿舒月压了压杂七杂八的想法,问:“那我替你道歉,你要怎么感谢我?”
贺星不作声。
瞿舒月绕过贺星走上来,打开门,然后回身直视贺星。
她身后是昏暗的走廊,走廊窗口映照着远处细碎渺小的路灯,像夜里的星空。星空落在她周身,而她眼里的是最闪耀的一颗。
令贺星在没来得及转眸的瞬间,失神注目而视。
在冗长的对望中,瞿舒月突然开口:“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有一句话:情人与疯子都是头脑滚热,想入非非。”
瞿舒月上前来,垫脚勾着贺星的脖颈,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与抗拒后,她执拗的没有离开,她贴着他,说:“阿星,我很久以前,就对你想入非非了。”
她是疯子,也是情人。
“我喜欢你。”
彼时喜欢他的年幼,喜欢他游离的孤独,甚至也喜欢他身上苦痛的痕迹。
“我的心向你敞开,身体也是。”
“你不用担心,不用犹豫,更不用退缩。我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我们可以做任何事,不会因此而产生任何耻辱、疼痛或者苦楚。我们只会更快乐,更幸福。”
或许把瞿舒月的话听进去了,但贺星身体仍止不住有些颤抖,她在他脸上落了一个吻,虔诚至极。
她抵着他的额,望进他的眼。
她说:“你要信我,我跟你都不会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