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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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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白雾笼罩四野。

    一辆小车穿过林间,驶过田间小路,人家院前的小狗闻到陌生的气味不由叫唤几声,黑溜溜的眼睛沁着水,映着车子稳当当的停到路口画面。

    瞿舒月下车,风卷过裙摆。

    道路两旁有翠绿的竹林,经风发出沙沙响声,倒有几分欢迎的意思。

    在一个半人高的围墙外往里望,院前的枇杷树茂密,树下有几个红的绿的塑料凳,旁边两只鸡在刨土,见了瞿舒月咯咯叫,树后半遮掩的木门上的对联,被风掀起了一角。

    这里岁月静好。

    “吱呀——”

    木门被推开,有人从里面出来了。

    是曹可容与贺星。

    曹可容一边抱着装有带壳花生的小簸箕,一边身后的贺星说话:“等着这些花生晒干了,我们就抓上一些去烤,放在稻草火堆烤,很好吃的,阿星,你还记得吗?”

    贺星没有回应他,看向围墙外的瞿舒月。

    他是第一个发现她的人。

    瞿舒月眉眼弯弯,轻唤:“阿星。”

    “舒月姐姐!”曹可容听到声音,立即放下簸箕,拉着贺星跑到过来,“舒月姐姐,你怎么来了?”

    瞿舒月敛眉,“来看你们。”

    “你今天不用上课吗?怎么想到来看我们?是不是因为我们昨天被打了?”曹可容有数不尽的问题要问,看到了后面拉着行李的司机,他又冒出了新的问题,“舒月姐姐,你要过来这里住吗?住几天啊?爷爷奶奶一定很高兴你来,我最近跟他们说起你,他们都说你是个好孩子……”

    连贺星都看向行李箱。

    隔着围墙说话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瞿舒月说:“我不是坏人,不先给我开门吗?”

    曹可容没想到瞿舒月竟会开玩笑,愣了愣,急匆匆去开门把她迎进来,嘿嘿笑着:“我都忘了。”

    曹可容回屋找高凳子。

    司机把行李以及一些烟酒补品放下就离开了。

    院前只剩下瞿舒月和贺星。

    贺星坐在矮凳子上,双腿曲着,一张小脸撑在膝盖上,显得人更瘦小了,他仰望着瞿舒月,眼睛一眨不眨。

    “阿星?”

    他沉默,依旧看着她。

    瞿舒月也不逼他,拿出糖来,蹲下来捧到他面前,“都给你的。”

    贺星接过,剥了一颗,然后回视她,她似乎能理解他的意思,说:“那阿星喂给我?”

    她微微张嘴。

    她没有过份,是贺星刚刚给了她勇气。

    贺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里的糖,抿嘴。

    瞿舒月见此立即又觉得自己唐突,哪里还舍得为难贺星,推了推他的手腕,“你吃吧,我开玩笑的,糖太甜了,我吃不惯。”

    她伸手想碰他的嘴角,“还疼不疼?”

    一片叶子擦过他的鼻子,与她的指尖一起落了空。

    他歪着头,一边的腮帮子因为含着糖鼓起来,他像是在撒娇一样,说:“我想你。”

    瞿舒月怔了怔,觉得有些好笑,“可容这么教你的?”

    要不是这张极致清秀的脸,面无表情,言语毫无情绪波动,她就差点要被开心冲昏了头脑信了这话。

    “我可没有。”曹可容终于从楼梯间翻找出高凳子来,气喘吁吁又心虚的说着慌:“我没有教阿星,是阿星真的想你了才说的。”

    他绝对不承认,早上在贺星耳边念叨着要是回家见到舒月姐姐一定要说想死她了,还硬逼着贺星答应才肯罢休。

    瞿舒月没有反驳曹可容。

    门外传来一些声响。

    曹可容听出来是爷爷奶奶的脚步声了,赶紧迎上去。

    这对老年夫妇对瞿舒月的到来挺意外的,听到她说是自己儿子儿媳妇给的这里的地址,想趁着学校放假过来农村采风,暂时借住;又看到她确确实实带着一些绘画的工具,再加上带了许多贵重的登门礼过来,便不再有疑心——他们刚在农田里听到村里人说来了客人就匆匆忙忙跑回来了。

    “希望没有打扰到爷爷奶奶。”瞿舒月说。

    老人家本就善良好客,何况瞿舒月长得好看又有礼貌,哪里有不欢迎的道理。

    奶奶笑得满脸褶子,“没有打扰没有打扰,你先坐一会,我去给你收拾房间,二楼左手边那个房间都是可容他姑过年过节回来住的,平时都有打扫,我再去擦擦。”

    爷爷拿下草帽扇风,说:“老婆子先去沏壶茶来,看孩子几个晒得脸都红了。”

    其实真正渴的人是他。

    “那赶紧回屋里坐,可容,这高凳子你搬出来的?就放在太阳下啊,你这傻孩子。”奶奶动作利索的煮水泡茶。

    喝了茶又聊了一会,该准备午饭了。

    这里比小区房子还要简陋,地板有了岁月的痕迹:由瓷白变成脏黄色;墙皮剥落,上面还有回潮天遗留的水痕与炒菜经年累积的油污;做饭用的电饭煲,炒菜却需要煤气。

    瞿舒月只有在电视里才见过煤气罐,站在逼仄的厨房看贺星熟练打开煤气,她有些走神。

    “舒月姐姐,你在门口站着就好了,不用你帮忙,待会油溅起来会烫到你的。”

    曹可容一边把洗好的菠菜放在篮子里,一边对瞿舒月说。

    奶奶在客厅里剥花生,也劝瞿舒月出来些。

    这女娃娃穿着漂亮漂亮的白裙子,弄脏了就不好了。

    瞿舒月听劝往后退到厨房门口,继续看贺星忙碌:熟稔的掌勺颠锅。这么小的人,居然有力气颠起这么大的的铁锅。

    很快,四菜一汤就做好了,曹可容与贺星汗流浃背走出厨房,痛痛快快的脱了上衣,吹着电风扇吃饭。

    这家中不是老就是幼,力所能及的家务活曹可容与贺星都要做,如今多了个瞿舒月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贺星在做饭上很有天赋,再加上乡下蔬菜新鲜,口感更好,小葱拌豆腐,豆豉煎鱼,豌豆炒腊肉,菠菜以及紫菜汤,还有一道可口的酸黄瓜,菜式简单,人却吃得满足。

    贺星安静吃饭,对他人的夸赞毫无反应。

    吃了饭再睡上一觉。

    下午的光阴漫步而来。

    既然借口是过来采风,自然不能不出去走走。

    爷爷奶奶要去看新生猪崽,让曹可容贺星陪瞿舒月一块采风。

    “舒月姐姐,你真的会画画啊?”

    曹可容一手扛着画架跟在瞿舒月身后。

    “会,等会给阿星跟你画一张肖像画。”

    瞿舒月看了眼亦步亦趋的贺星,他抱着小号太阳伞,肩上落了片竹叶,叶尾半抵着他的下颌,弄得他痒痒的,时不时要低头蹭一蹭。

    她把右手拎着的颜料与零食袋换到左手,拿开竹叶,“接下来,要往哪走?”

    走到她来时的路口了。

    “这边。”曹可容上来领路。

    路口还趴着一只小狗,见了瞿舒月,警惕的弓起背部。

    曹可容赶它,“旺财,去去去,别挡着我们的路。”

    继续走了一公里,道路越来越狭窄,风景却越来越好看,枝干挺直的水杉树绿得浓郁欲滴,小道两旁开着与小雏菊相似的白花鬼针草,人经过时摇曳相迎。再往前,四周金黄麦浪翻涌,令人不住心旷神怡。

    一棵年份已久的粗大的香樟树住在小山坡上,像一座小岛。

    三人访岛。

    支了画架调了颜料,瞿舒月开始作画。

    曹可容与贺星则坐在她带过来的野餐布上吃零食,说着等歇会有力气了要去捉背呈玫瑰色花纹的天牛。

    等吃了小蛋糕棒棒糖果冻后,却又不想动了。

    曹可容伸了伸懒腰,见贺星站在瞿舒月背后,他也走过去,不由“哇”了一声。

    画纸将目之所及的景物容纳:远方发着细碎光芒的小河,高高耸立的废弃烧砖窑,小树林子以及金黄色的一大片稻田,对照着实景,越显得这画栩栩如生。

    瞿舒月侧了侧身子,指着右下角。

    两个男孩坐在树下吃东西跃然纸上,神情虽刻画得不明显,却从衣着、姿态可分辨的出是他们两人。

    曹可容挠了挠头,笑说:“真像。”

    贺星却看向左下角的突兀的白色。

    瞿舒月注意到他的目光,说:“这是我。”

    “这是舒月姐姐……怎么只有裙子啊?”曹可容问。

    瞿舒月放下画笔,没有解释。

    燥热的天气里,树上蝉鸣不休。

    曹可容与贺星没有找到天牛,反而衣服沾满了黑刺子,大约是植物的种子,极臭。

    瞿舒月帮两人摘了许久才摘干净。

    回家的路上,曹可容东摸摸西看看,将移动速度拖得很慢,瞿舒月拿了本子随走随速写,画一些她没怎么见过的野花野草。

    那只叫做旺财的狗还在路口,正跟另一只稍大的黄狗在玩闹,带三人走近时,两只狗已经情浓着呼叫着叠在一块了。

    “……”

    曹可容捂住眼,却忍不住好奇的从指缝间偷瞄。

    贺星则看向瞿舒月,她手上动作不停。

    曹可容望过来,惊愕说:“啊,舒月姐姐,你这都画吗?”

    纸上的狗狗的那里非常细致的被描绘下来。

    瞿舒月往贺星那边挪了半步,为了让他看得更清楚,她说:“行为艺术。”

    “可容,你们在做什么呢?”

    奶奶已经回到家了,在院门口早就看到三人身影,却迟迟不见他们走近,不由出声唤道。

    “就来就来,奶奶你别走过来了。”曹可容涨红着脸喊。

    奶奶可接受不了这种画。

    “舒月姐姐,画好了吗?”

    瞿舒月点头。

    “那我们快回去吧。”

    曹可容加快脚步。

    瞿舒月合上本子,对贺星说:“阿星想看的话,今晚来我房间,我给你看我之前画的画好不好?”

    竟从不知道贺星喜欢看画。

    可惜。

    贺星沉默。

    瞿舒月笑了笑,也不强求他立即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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