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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闷重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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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影开机半月有余,剧组所有人都闷在云南西南边陲的西双版纳的一个小村子里,为了寻求与人物贴合的真实性所有的主创演员都直接住在了角色的房间里。

    这部电影从主演到配角涉及的人物很多,每一个都是对那段经历的现实写照,尤其是覃思宜和魏恒饰演的两个主要角色都是有一个从童年过渡到成熟的时期,他们两个的对手戏很多,冲突点更是整部戏的重中之重。

    覃思宜饰演的展平和魏恒饰演的韦立都是达利村的小孩,故事也是讲围绕他们两个十七岁那年开始讲起。

    韦立因为害怕被贩毒组织发现村子里私藏警察而背叛展平向上边的人告了密,警察惨死,展平的爷爷也为了保护她而死,一夜之间曾经从无秘密的两个小孩反目成仇,韦立在那之后慢慢受到重用,野心越来越大到最后成了新的贩毒头目,展平也在那之后被掉进海里,又被海边的渔民所救,最后考上了警校,隐姓埋名又回到了那个村子里开始了她的卧底生涯。

    戏没有按剧本的顺序拍,虽然已经拍了半个多月但都是在拍长大之后的故事,今天刚好轮到这场回忆戏开拍,这场戏算是全剧最具转折点的部分,也是为两个人之后的选择做出铺垫的重要一场。

    这是一场雨夜戏,从晚上九点开始拍,来来回回拍了几遍效果还是没有达到吴秉星的要求,好在还是夏天雨打在身上也没有那么冷。

    又是新的一遍。

    黑色的记场板一打,“囹圄第十八场一镜第六次,action!”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天公作美这几天的雨都是连续的下个不停,像是要真的把这个惨败不堪的村落给洗净、掀翻。

    轰隆隆--

    韦立踩着最后一道雷声跑回到家,眼里的红血丝布满,惊慌错乱的样子带着关门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头还低垂着不敢放松的样子抵靠在门上,浑身都被雨淋过衣服黏在身上这么扯都扯不下来,手里的动作明明足够用力,却还是扯不动。

    细细一看,才发现他不是在扯衣服,而是在拼命地擦着手,把手心擦的一片红,还泛着被雨水打过后变得沾粘的白色粉末。

    “你去告密了。”

    展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未立被吓的一震,身上的水重重地往地板上砸。

    他转过头看,看清了眼前的人才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是,放心,我没有把你爆出来。”

    展平看了他一会儿,眼里闪过一阵的情绪翻滚,大概她也没有真的想过,她从小一直信任的朋友会背叛自己。

    展平又愤怒又难过,垂着身侧的手都被攥的颤抖的生疼,“韦立!你疯了吗?!那些毒贩折磨人的手段你不是没见过的,你把那个警察送到他们手里,他会死的!”

    韦立抬眼起来,刻意的掩去慌张,眼底一片深沉,“所以呢?”

    “展平,如果我不去告密,等那些人查出来警察在你家,那不仅只是你家会出事,整个村子的人都会”

    “卡。”吴秉星拿着话筒站起来,“小魏,状态还是不对,情绪递进的还是太平,先休息一下,再找找感觉吧。”

    话音一落,助理就上前给魏恒递了毛巾。

    魏恒接过捏着手里,点了点头,“对不起,导演”,扭头看着覃思宜也是一句道歉,“思宜姐,对不起。”

    覃思宜笑着回他,“魏恒,你要做的不是说对不起,你这类角色演的不多,这并不是什么错,吴导会选你就证明你有塑造韦立的能力,而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去提升你的能力,所以,别总说对不起。”

    魏恒还是垂着头,翻着手里的剧本,一页一页的琢磨,心里既自责又无奈,无论是对自己的角色还是对和他一起熬到现在的工作人员,还有在喜欢的人面前表露出来的无能。

    所有的情绪都堆积在他心里,他看着剧本上的文字都觉得心闷。

    屈沿看着沙发上看着剧本的魏恒,又看了看现场的工作人员,拍了拍吴秉星的肩,“明天再拍吧,一会儿给他讲讲戏,你看那阳光开朗的小伙子都被你训成什么样呢?”

    吴秉星平时看着温润儒雅,但在电影拍摄要求上和其他导演也是一样的严苛。他听着屈沿的话才把头从监视器里面移了过去,看着那颗垂头丧气的脑袋,还愣了愣,反问着,“我很训的很凶吗?”

    屈沿好笑的拿过他的手里的对讲机关了机,低着他耳边用问题答问题,“你觉得呢?吴导?”

    吴秉星躲了躲身,拍开他的手夺回对讲机开机,“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明晚再继续。”他看着屈沿看戏的眼神,不自觉的咳了两声,“小魏,你过来,我给你讲讲戏。”

    魏恒一听这声,脑袋猛的一抬,眼睛都亮了不少,“来了!”

    覃思宜没打扰吴秉星和屈沿打了招呼才离开。

    天黑的很沉,雨声也很大,一滴一滴的砸在覃思宜撑起的雨伞上,她走的很慢,大概这是她第一次在暴雨里看这个杂草丛生,被雨水覆盖的村落。

    覃思宜接这个戏其实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她想去了解陆白川所经历的生活,但她也明白她所演的这些,不及陆白川所经历的万分之一。

    可仅仅只是半个月的拍摄,她作为展平这个身份回村隐姓埋名一个人在毒窝里潜伏的时候,也深深感受到了那种孤立无援的恐惧和任何时候都无法放松懈怠的紧绷。

    人的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都会很累很疲惫的,尤其这个卧底这个身份从一开始就面临死亡,就更加注定了她不可能把自己处于一个绝对安全的时候。

    覃思宜不敢想,她所做的、经历的、感受的仅仅只是一个角色带给她的,而陆白川却是身临其境,也许还有更多更多她都无法想象到的危险和可怕。

    她好像真的明白了陆白川的恐惧。

    一个见过真正黑暗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把对黑暗的恐惧忘掉,让自己在乎的人也陷入那里。

    覃思宜打开手机看着陆白川的号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他打了过去。

    陆白川刚刚从射击室回来,洗了澡就待着床上闭着眼,摸着书上的文字,视觉被屏蔽,听觉也逐渐敏感。

    尤其还是特别设置的铃声。

    陆白川从椅子上起来,直接横扑到床上拿过床头柜上的电话,冷气的脸在白光亮起的一瞬间虎牙露出,又傻又帅的。

    “今天不是有夜戏吗?这么早就结束了?”

    覃思宜撑着伞走在一个屋檐下,蹲着身,一边接着雨水,一边回他,“嗯,提前结束了。”

    不知道是雨声太大还是陆白川听觉太灵敏,他一问,“覃思宜,你打伞了吗?”

    覃思宜都听愣了,甩了甩手,笑着看着旁边收起来的伞,“打了。放心吧,我还有戏要拍的,可不能随便找病生的。”

    陆白川摸着手里的项链,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总是淡淡柔柔的,声音听着又累又闷,“覃思宜,累了就休息,不开心了就和我说,不要一个人待着,你的男朋友不是用来当摆设的。”

    陆白川的声音温柔的顺着电流传进覃思宜的耳骨里,流过身体的每一处,她看着这场暴雨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十年前他们分开那天的那场雨。

    一样的季节,一样的沉闷,也一样的相隔两地。

    覃思宜有好多想问的话,可话到嘴边又不敢说,因为她知道她想知道的那些答案一定都是陆白川最不想去回望的经历,可能连着心里的疤,明明都好了,但只要一碰,曾经的疼痛就会一如往昔的卷土重来。

    原来真的是越喜欢越会小心翼翼。

    她把头埋在膝盖上,整个手都被雨淋湿透了,她的呼吸一点点传到陆白川沉静的房间里,陆白川也越听越慌,“覃思宜,别怕,我在这里。”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所以,不要再一个人难过了。

    覃思宜难受的情绪压满全身在陆白川一点点的哄声里转化成一句简单又直白的话。

    “陆白川,我想你了。”

    夜幕和雨声把黑夜笼的可怕,陆白川安慰了覃思宜好久才把人哄好,刚哄好没多久就从床上做了起来,拿着手机刚准备订机票,门口熟悉的声音就传来。

    杨鸣带着王恕一起过来,王恕拿出云南那边儿的调查资料递给陆白川,“陆队,你真的没猜错,班戈确实回去了。”

    陆白川看着桌子上的照片,盯了很久才拿了起来,温暖的时间太长,都快忘了危险还在,“我去。”

    杨鸣就知道他会去,“小川”

    “杨叔,这也是我的任务,他是在我手里逃走的,我有责任把他重新抓回来,我不能让别人替我去接收这份危险,而且我现在有了其他期望了,所以我不会拿所有去赌的”,陆白川难得的恢复了以前的笑容,笑的好像还是那个见到他就会叫一声杨叔的小孩。

    杨鸣拍了拍陆白川的肩,“小心点,记得回来继续给我训兵。”

    陆白川右手敬着军姿,左手攥着那条项链,眼神坦荡又坚定,“我一定回来!”

    雨声消退,天色一点点的转亮。

    覃思宜昨晚就没怎么睡,早上也是一早就醒了,看着床头立着的木雕,坐着床头盯了好久。

    手机日程提醒亮起,屏幕上一行字显示出。

    6月21日。陆小猫生日快乐。

    今年的生日礼物我可以送出去吗?

    设置时间:2022年6月21日。

    早知道就提前送了。

    可我不想再像以前一样提前送。

    覃思宜心里一直都在矛盾的想。

    亮屏十秒,熄灭,又恢复了黑暗。

    陆白川,明年可以亲手送给你吗?

    日光亮满房屋,窗外也还是灰蒙的天色一如既往的阴沉,一道飞机线划过,还算是留着些许不同。

    陆白川下了飞机就和王恕一起去了云南缉毒队进一步了解情况,这一待就是一整天。

    片场,接着昨天的戏拍。

    雨声真的是很配合,剧组都节省了不少雨戏的人工降水。

    打板一开,覃思宜和魏恒迅速进入状态。

    不得不说吴秉星的选角从来都不是虚的,他看的出这个角色和演员的贴合度,也都知道这个演员是否有塑造角色的能力,结合昨天吴秉星所讲在经过魏恒自己的琢磨,这段转折戏的韦立已经塑造的很丰满。

    监视器里的最后一幕,魏恒看着手心里发黏的白色粉末,淡淡的勾着唇,眼神里早已没了刚进门的慌乱,反而是一种解脱后的坦然,“展平,我的选择早就做了。”

    覃思宜看着他手心里的粉末,心像是被重重击了两下,再抬眼眼里也没了劝诫,眼角滴下她对挚友最后的感情,“韦立,我会证明你的选择是错的。”

    木板门敞开在风雨里飘飘摇摇,好像小时候他们一起听过的摇篮曲的歌调。

    “两个小娃娃啊,牵手到分离,

    一个落在土里,一个追着太阳”

    吴秉星抬起对讲机,“卡。”鼓着掌笑着说,“今天的戏结束了,大家都可以回去休息了。”

    覃思宜从叶杉手里接过雨伞,对着魏恒说道,“恭喜你,找到了你的能力。”

    她又看了眼后面的屈沿,“屈导,我先走了。”

    “好,晚上路滑,慢点走”,屈沿也从后面过来拍着魏恒的肩,打趣着,“小魏,演得不错啊。”

    “多亏了吴导昨天给我讲的戏,我才通了不少。”魏恒完成了一个高难度的戏被夸着还害羞起来,尤其是看着覃思宜的笑,一个眼神都不敢跟她对了。

    屈沿朝还在看监视器的吴秉星喊着,“吴导,人小魏说谢谢你啊!”

    吴秉星戴着眼镜抬头,还愣了愣,才笑着回话,“不用谢我,这是你自己的塑造出来。”

    屈沿看着吴秉星这副被眼镜框住后显得格外儒雅的样子,不知是想到什么,低头笑了笑,对魏恒说了句,“听见了吧,这是你的能力。”

    魏恒低低笑着,眼神还是看着覃思宜离开的背影。

    叶杉没和覃思宜住在一起,她上了车去了附近的剧组住的酒店,又剩下她一个人回村子里的住所。

    为了追求戏里的真实感路灯都没有搭,她打着手机的手电筒走着这条走过熟悉的夜路,看着手机上一点点流逝的时间。

    明明夏至是一天里白日最长的一天,她却丝毫没有感受到,这场戏开的玩,拍的也久,一熬就是快凌晨了。

    白色的屏幕光在黑暗里显得格外突出,手机上的时间也在倒计时。

    23:50。

    真快啊,还有十分钟今年你的生日又过去了。

    雨声环在脑子里,耳边感受着夏雨的风,这好像是覃思宜第一次感受到属于夏天却不热的风。

    她看着路上的水洼,一点点的避着走。

    陆白川,你是不是也感受过这样的风?

    看来,我又有了一次和你相同的经历。

    陆白川,生日快乐。

    我很

    “覃思宜。”

    她心里的话还没说完,一道熟悉的声音就贯了耳,覃思宜怔在原地头都不敢抬了。

    水洼一点点的溅起,滴落在另一个水洼里,涟漪泛起的波澜好像怎么都散不开,雨声一下子就自动消了音,全世界都只剩下了陆白川的呼唤声。

    随着步调越来越近,“覃思宜,覃思宜,覃思宜。”

    覃思宜从来都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过,她抬起头,撑着雨伞的手都快泄了力,好在她已经有了给她撑伞的人。

    陆白川接过她手里的伞,又给她打上,雨声落在伞上,明明是一样的声音,却没有昨晚的烦闷,清脆又悦耳。

    覃思宜手顺着风碰到属于陆白川的温度,滚烫、温暖、令人安心。

    覃思宜颤巍巍的开口,“你怎么来了啊?”

    陆白川温柔的抬手替覃思宜擦掉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流下来的眼泪,又把人抱进怀里,亲了亲她的发顶,一拍一拍的哄着。

    “因为你说想我,所以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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