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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悬而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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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组定的训练是三个月,从覃思宜受伤那天开始算也就只剩下十天。

    那天各自负伤的两人回到警队之后,陆白川接回了之前射击教练的任务两人又成了单纯的教学关系,最后一节课结束所有演员都离开了训练场地,分散在了警队不同的角落,回宿舍收拾行李的,和教练告别,还有舍不得警队食堂大叔的。

    范左岩听见邢晋说完解散后,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狠劲地抱了抱邢晋,“邢教,我会想你的!”

    邢晋忍着疼笑着回抱他,“好好拍戏,电影上映了,我要验收成果的。”

    说完忽然想起了一个人的提醒。

    从计划书的夹子里拿出了四个很小的木质手枪项链分给了那四个人,递给覃思宜的时候他还顿了顿,仔细的在剩下的三把里挑了一把给她,分完才如释重负的笑着,“这是送你们的临别礼物,也提前预祝你们拍摄顺利!”

    范左岩的性子一刻都闲不住,得到礼物后又是兴奋,“邢教,你可真是太好了!”

    魏恒没他那么激动,却也一样是意外的开心,“邢教,今晚吴导请客,我们可要好好喝一场。”

    “对对对!”范左岩越看越喜欢,“这木雕还挺精致的,和我们训练用的枪一模一样。邢教,这是哪家店做的?我想给我家的发财也做一个。”

    覃思宜也看了看手里的木质手枪,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她这把枪上多了些什么,手柄处靠里侧的角落里好像隐隐约约的多刻了两道划痕。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数字11。

    邢晋看着垂眼研究的覃思宜,又想起那张冷脸的警告,囫囵的搪塞过去,“那是什么店啊,就是队里有人喜欢做,我就让他帮忙做了几个。行了,你们快去收拾收拾行李吧,不然一会儿吴导又要催。”

    谭晓转着手里的枪朝邢晋挥了挥手,“邢教,晚上见啊!”

    “好!”

    覃思宜拿起地上的水杯,不知想到什么又回头问邢晋,“邢教,能麻烦你告诉我一下,做这个的人是谁吗?”

    邢晋本来就不大刚二十出头的年纪,也就训练的时候严肃点,平时都跟范左岩和魏恒一起当朋友在处,本来警队就教他们诚实守信的,但上头有令不让他透露他也不敢反抗。真的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在这儿撒个谎,“嗯那个人有任务,现在已经离开了。”

    他打着马虎眼又疑声问,“怎么了?是不喜欢?”

    “没有,我很喜欢,就是想谢谢那个人,不过既然不在,那就算了。”覃思宜抬起拿水杯的手也摆了摆,“邢教,下次就麻烦你帮我说一声了。”

    邢晋:“好,我帮你。”

    覃思宜捏着手里的水杯发力,五指骨节突起,看着右手手心里躺着的那把枪,眼神还是暗了暗。

    她没有回宿舍收拾行李,反而转道去了射击场,离射击场越近里面枪声传来的就越清晰,覃思宜看着这扇熟悉又紧闭着的大门,站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里面的人打了十几发后枪声停止,她才推门进去。

    场内空旷,没了枪声的回荡整个场馆都安静的可怕,门很沉重,推开时的响声也很大,顺着空气的流动传进场内刚刚摘下耳罩的陆白川耳里,他也跟着声音寻来,卸手套的动作僵在了半空。

    这个时间覃思宜应该在宿舍里收拾行李准备离开警队的,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的问题还没过完脑,门口的人就走了过来,陆白川没有再想,有些顿的问了出来,“你,不是应该在宿舍的吗?”

    覃思宜没看陆白川,盯着他刚刚打完的靶子,淡淡的应了声,“嗯,想最后再来练练。”

    一张完好的靶纸被打千疮百孔,到处都留下了洞,明明随便一打就能打中靶心的,在这里打了十几发却只打中了几次。

    陆白川看着覃思宜这副默离的样子暗了暗神,把停下的动作加快摘掉的手套,这种被刻意疏离的态度似乎真的很让在意的人难受。

    最后训练的十天里,覃思宜的训练一点也没减,虽说是受了伤,却半点没有吭声,和以前一样的跟着一起训练。

    可陆白川却明显的感受到了覃思宜的变化,她也开始变得有些沉默,平时除了训练也很少说话,本身她的情绪变化就不明显现在怎么刻意去压就更明显了。

    尤其是在对待他的时候,刻意的疏离和淡然,他看着眼里却晃的心生疼。

    陆白川把枪给她装完弹,放在了靶桌上,垂下眸的眼睛被光打过黑沉的厉害。

    安静的场馆里没有人声的交谈,警队训练室的隔音效果都很好,这么大地方传不进一点杂音,只剩下晃动在空气里弥漫的金色尘风。

    陆白川捏了捏手套,沉下眼,“那你好好练,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可能自己都没有感受到他用力又打颤的眨动的眼睫,透露了他口是心非的秘密。

    一秒,两秒,三秒

    十秒过去,覃思宜也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看着前面的靶纸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白川手里的手套被他捏的在手心发粘,他想抬眼看她一眼,又怕看见那双看他时淡漠的眼神,还是垂着眸离开了原地。

    如果不是覃思宜这些天的疏离,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原来不被人在乎会这么的难受。

    像是一片汹涌的浪潮翻卷而来,远远的隔离了生存的海岸,你怎么呼喊挣扎都抓不到岸上那道细小却又格外清晰的身影。

    突然,死寂的湖面里重重泛起一阵涟漪。

    “砰!”

    一声沉重清冽的枪声在场馆里郑重响起。

    陆白川不直觉地停了脚步。

    伴随而来的是后面两道一声比一声更加清闷的枪响声。

    “砰砰!”

    陆白川转过了身。

    覃思宜秉着呼吸连开了三枪,三次的后坐力把她的呼吸一次次的搅乱,最后一声久久回荡在夏天沉闷的空气里,像是要把这两个人都横穿贯透。

    陆白川没有走多远,能清清楚楚的看清被三枪打穿的靶纸,一张黑白相间的靶纸上没有其他任何弹孔,只留了中间靶心处那个一次次被打穿后变大的洞。

    洞后面透着光,全落在了他黑沉不见底的眼里。

    覃思宜的射击课成绩一直不是很好,也就是最后十天里有了一点变化,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三发全中。

    覃思宜摘下护目镜和耳罩,一起扔在了靶桌上,抬眼朝陆白川直直望去,明亮的关线在她身后很晃眼,好像透出来那束光条也成了一道射击线,横穿陆白川的心脏。

    “陆白川,我一直在骗你。我的射击水平虽然说不上专业,但也没有我装出来的那么差,一次次的举手打报告,目的都只有一个——”

    覃思宜的目光和她的声音一样带着一种强势的气调,陆白川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覃思宜哪怕曾经和秦宋他们对峙也是五分温柔,五分劲力。

    但此时此刻她浑身都充斥着不如拒绝的力度,没有一点柔软的样子。

    “我想让你教我,想和你多一点相处的时间,想让你知道我这十年一直都还喜欢你,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光一点点的穿透黑暗,眸光也在变亮,一点点颤动,陆白川已经分不清是自然光,还是覃思宜身上的光。

    她停了停,顺着滚动的金尘一点点的走到陆白川面前,声音也慢慢软下来,“我不了解你需要经历什么,只知道尽可能的离你近一点,上了大学之后我就开始学射击,学格斗,学一切可能和你相关的东西。”

    “其中我最喜欢的就是射击,因为每次开枪的时候我都在想,会不会这时候你也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开着手里的枪,同一个时空的我们,在不同的地方因为枪声联系在一起。”

    陆白川感觉站着的步子都有点撑不住他,夏天里闷热的温度又重卷返场,室内的中央空调都成了一种装饰,他整个被那束光烧的滚烫。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望那分开的那十年,只要一看带给他的都只是痛苦和无止尽的警告。

    但他没想过,覃思宜也会被困在分开的那十年里。

    他难受地眨了眨看着覃思宜那双干涩的眼睛,磨的他眼眶生理性的泛起血丝。

    覃思宜低头看着手里的枪,静下来的声音又浮又哑,“我想过很多我们重逢的场景和重逢以后要怎么相处,但我没想过这一种”,她缓慢的抬起眼看着陆白川瞳孔里的自己,从口袋里拿出刚刚那个木雕手枪。

    “陆白川,这是你做的吧?”

    陆白川沉默了多久,覃思宜就等了他多就久,中央空调不知道是被谁调动,开始剧烈的发出声响,冷风好像在这一刻才真正的开始往外吹。

    他们站在冷风下,和热气升起的光线交织,不知不觉两人相视着的空间里过渡成了一道温热的气息,钻进了陆白川露在外面的皮肤里,他却还是被烫的刺痛。

    陆白川无奈的点了点头,从一阵温烫的风里寻来自己的声音,闷哑的不像现在该有的样子,“是我。”

    他说完像是不解又像是无可奈何的臣服,低低一句,“我为了给你送,都给所有人都做了。你怎么还是发现了啊?”

    覃思宜红着的眼终于泛起了泪光,金橙的光滤过滴落在陆白川的手背上,她轻轻一笑,“因为你太明显了,太笨了。那个数字11,不就是我嘛。”

    陆白川听完给覃思宜拭去眼角的泪,无奈勾唇,小虎牙终于再一次闪亮在光下,“嗯,我太笨了。”

    11从一开始指的就不是数字11,而是覃思宜。

    覃思宜往前一动,在溽热的夏天的和冰凉的冷风里紧紧地抱住了陆白川,咬了咬牙,哑声问,“所以,你还是要躲我吗?”

    陆白川垂眸看着腰上缠的双手,力道很紧却又有些不自觉地发抖,他无奈一叹,自己跟自己妥协,环抱着她抬手在她的后背一遍遍地拍着,想要安抚点她潜意识里的不安。

    “没有,我没有想躲你。”

    “但是,我现在还有一些事一定要做,那些事很危险,我没有办法保证如果我和你接触多了之后不会那份危险也带给你。覃思宜,我不想因为我去影响你,你的世界本来是光彩盎然的,可如果它因为我有了一丝黑暗,我都无法原谅我自己,因为我自己那被渗透进去的黑暗有多危险,多可怕。”

    覃思宜埋在他怀里摇头,坚定反驳,“可我不怕。”

    “但我怕。”

    陆白川声音又沉了很多,抱着覃思宜的双手也开始发紧,“思宜,我现在真的已经一无所有了,这十年有太多人因为我而出事。我,我真的不敢把那些危险带到你的身边去,我真的很怕”

    陆白川靠着覃思宜的肩颈上,两具身体被彼此抱得越来越紧,相贴着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好像已经压过了上方流动的冷风,心跳声也在耳边砰砰地回荡。

    覃思宜似乎也感受到了抱着身后的那双手传来的细微颤抖,覃思宜不知道陆白川这十年的经历,她只是明白能让陆白川真正会去思虑的危险对他来说,那些经历一定会刻骨铭心到让他产生本能的抗拒。

    她把声音放轻放软,想他一样的拍着陆白川的后背,“陆白川,我不怕,我真的不怕。”

    “我唯一怕的就是你躲着我,让我找不到你,你可能不知道那对于我来说有多可怕。我明明知道你就是在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可我就是看不见你,也感受不到你,转身过去茫茫人海中只剩下我一个人。”

    覃思宜从陆白川怀里退出来,冷热空气对流一起穿透皮肤,激的两人都是一颤。

    “陆白川,阿婆去世了,曾经说好不分开的我们也因为各自的梦想都分开了。”她垂下眼帘,自嘲着一笑,“你可能看着我很好,梦想成真,人声呼拥,但其实我也一无所有了,只能一个人抱着曾经的约定等你回来。”

    她停了停,眼泪流的好像把呼吸都给带乱,话也说不流畅,“所以,不要再背着我了,朝我走吧。”

    “好不好?”

    窗外一阵夏日疾风激荡,挂过树林两侧,泛起暑气的响声,聒噪的蝉鸣在林间燥响,有几声也隐隐约约的传进了这隔音极好的室内。

    覃思宜在里面听见陆白川的回答。

    “好。”

    陆白川说完,声音又哑又清,很淡却很明朗的笑起。

    “覃思宜,我一直都是在朝你走。”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的终点都是去有你的未来。

    蝉鸣声越响越烈,风卷起林叶打转,炙热的日头无限蔓延,在空荡的房间里升温,冷风再一次被压制。

    晃动的光线在风里摇曳,一个悬而未决的夏天完整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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