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流年滚烫
空旷的室内回响着覃思宜的声音，任谁也没有想到覃思宜会先给这个新来的教练打这个招呼，陆白川更是没想到，抬起眼的瞬间里覃思宜丝毫没有错过他眼里的怔愕，但流动很快，一秒就散。
陆白川抬起垂着身侧的左手回握着覃思宜的，他的手心冰凉被温热的气温包裹，烫他的眉心一颤，拿着计划书的手捏的更紧，开口的语气还是很淡，“指教谈不上，这是我的任务。”
说完，手也跟着抽出，没了遮挡，冷空气也灌进了两个人的手心里，一个慢慢变冷，一个慢慢升温。
覃思宜没被陆白川的冷淡戳到，像是不在意的点了点头，笑得更大方，“那陆教练，现在是要执行任务了吧？”
陆白川攥起升温的手心，没直面回答她却还是对着她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又转身对着后面的三个人开口，“开始训练。”
覃思宜得了令也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射击的靶台，陆白川站着靶台前面介绍着注意事项和操作方法，谭晓碰了碰她的肩，“小宜，你刚刚那架势真的一点都不像是打招呼。”
覃思宜没觉得怎么，出声问，“那像什么？”
“像是看上那个教练一样。”
覃思宜轻笑着看着那个一脸正经的陆白川，又像是他刚刚眼里难得闪过的那丝错愕，大方承认，“晓姐，您没看错，我确实看上了那个教练。”
陆白川讲着射击课的训练要求，却是一心二用着，表面上装得比谁都正经，心里却跟着覃思宜的一举一动变着样的动。
十年过去，覃思宜也变了很多，和当初一中的小狐狸比她变得更优秀，更耀眼。
陆白川看着靶台上戴着护目镜和耳罩的覃思宜，少女五官长开，一身黑色的修身训练服裹在她身上衬的身材有致，拿枪的侧脸配上精致的线条把她不笑时的气质显得更清冷。
陆白川手里的计划书被翻开，在一声声清脆的枪声里他摩擦纸页的声响被压的严严实实，覃思宜欲转头的姿势动起，陆白川也不动声色的把视线移开，看着靶台里其他三个人。
覃思宜看着身后的陆白川，又看了眼手里的枪，举起左手高声一叫，“报告，陆教练，我还是不太会射击。”
魏恒离覃思宜很近，两人就只隔了一个隔板，他听见覃思宜的声音第一个出头，“思宜姐，我会了，我都能打十环了，我教你吧，陆教练还要负责其他人的。”
陆白川本来不打算动，听见这魏恒这话把前面的心思一盖，直直朝覃思宜走过去，他拿过覃思宜手里的枪，谁也不看，对着前面的靶标正中心开了一枪。
枪声回荡整个训练场，正中中心，前面一排的靶纸上，所有都是千疮百孔，就连魏恒的也是只有一个十环洞，陆白川打着覃思宜靶纸上的十环靶心就好像特意示威一样的被晾在那里。
范左岩走近看着陆白川这个正正的十环靶心，鼓掌敬佩，“陆教练，厉害啊！随随便便一打就中靶心，我这打了十几发了一个十环都还没碰到。”
谭晓知道了覃思宜的心思也没想拦着，把魏恒推给范左岩，“那你让小魏教你啊，他可打了十环。”
“可是”
魏恒看着覃思宜话还没说完就被谭晓打断，“小魏，思宜学的慢，还是要专业的教比较好，毕竟这训练是为了戏做准备啊。”
提及戏自然也没有人反抗，范左岩也勾着魏恒去了靶台开始请教，谭晓朝覃思宜使了个眼神，覃思宜也接意的回笑，又转眼去看陆白川，“那陆教练麻烦你了。”
陆白川把枪递给覃思宜，他缓了缓语气，虽然语气还是淡，却不疏离也不冷，仔细一听柔了不少，“不麻烦，我虽然是要负责其他人，但，不差一个你。”
说完，转身就站到覃思宜身后，覃思宜刚想回头看他，身后就是一道阴影盖下，那道熟悉薄荷橘香又占据了她的嗅觉，萦绕在这一片狭小的空间里，好像十年从未散去一样。
耳边传来身后人的热气，声音也和曾经一样滚烫，“专心，姿势摆正，然后”
覃思宜心一紧，失去控制似的跟着他的声音变动。
“开枪。”
枪声跟着沉冽的音调一起发出，发枪的后作力一带，覃思宜直直的贴上陆白川。
前面的靶心被打透，后作力却把这发子弹调转方向狠狠地贯穿了身后的这两颗同频震动的心脏。
陆白川僵着身子不敢动，这样的温暖和与覃思宜在台上拥抱的感觉不同，那时的没有自己的理智，包裹在帽子和口罩的黑暗里他敢肆无忌惮的吸取温暖，但在光亮处他反而不敢，哪怕只是这不经意的触碰都让他又贪恋又害怕。
他先把覃思宜扶正，又左移一步，再退出去，“打得不错，继续加油。”
又停了一秒，“还有，小心点。”
说完他又转身离开，覃思宜的后背又一点点回凉，她看着陆白川的背影，鼻头一酸，明明是他先离开的，为什么他的背影看上去却感觉比她还要难过？
射击课一节两小时，陆白川只是负责射击课程，课一下他就离开了场地，覃思宜想追，又被新来的教练打断了追去的脚步。
邢晋对着门口的陆白川说了几句话，又抬脚朝他们走来，笑得热情，“你们好，我是你们的主教练，我叫邢晋，这是我第一次当教练，虽然你们不是正式的，但这三个月我还是会好好带你们的。”
范左岩：“放心吧，邢教练，三个月会让你舍不得我这个队员离开的。”
邢晋被范左岩说得想笑，但碍于教练的面子又不能这么明显的表现，咳了两声掩饰性的遮住也开始认真起来。
每个组的一天里安排的训练量都很满，除却他们只有三个月的训练时间外，和正常的队员训练差不多，六点一到，食堂准时开饭，警队和其他地方不同，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素质，就连吃饭也有规定的时间。
范左岩一听见邢晋说结束，本来还虚脱的人都被饭声吸引，跟着大部队往食堂里面冲。
覃思宜没动，魏恒也看着她，“思宜姐，你不吃饭吗？”
覃思宜在站在训练室外的路上，看着路上奔跑的人潮，眼睛过筛似的寻找，始终没看到那道身影，她对着魏恒摇了摇头，“我没胃口，你去吃吧。”
“不行！今天训练量这么大，不吃饭怎么行！”
覃思宜是真不觉得饿，“魏恒，我真的不饿，你去吃吧，我想再去射击场练练。”
说完覃思宜转身就离开，魏恒没觉得什么，但他还是没法看覃思宜这么饿着，人潮很密集，奔跑的脚步声也很大，他怕覃思宜听不见，大声喊着，“思宜姐，那我给你带点回来！”
也不知道覃思宜有没有听见，反正魏恒在原地又站了两秒也没人回头，他也扭头跟着人潮往食堂冲，想给覃思宜带着好吃的回来。
三月的夜晚黑的很快，覃思雨说是去射击馆也还是没去，一个人又踱步去了操场，她第一次来也找不到陆白川在的位置，想问人又不想打扰人，只能跟着熟悉的线路去了刚刚结束训练的室外操场。
操场上开了灯把黑暗的傍晚照的没有那么孤单，现下人都去了食堂，留在操场上的也没几个人，她走了几步几坐在了看台上，无神的望着对面的树。
城郊的树木繁茂，种类也多，三月天的复苏也把枯枝换新，亮着光的白炽灯落在树梢枝头，打下重重叠影倒映在红色的跑道上。
可能是她太急切了，也可能是她恍惚的错觉，感觉这空气也流进了陆白川的薄荷橘香，一瞬间，她就感觉这里不是北京城郊的警队，她还在江台一中的操场上，他们之间没有那十年的空白，也没有重逢后陆白川看似淡漠却克制的眼神。
她就还是那个坐在看台上等着陆白川来找她一起走桐榈坡的回家的覃思宜。
十年真的太长太长了，覃思宜还记得陆白川那年刚离开说过的话，他明明说好的下了飞机就会联系她的，可一天过了一天，她也没能等来任何消息，回拨不是关机就是空号，所有在不断变化着的时间都在提醒着她，她和陆白川之间已经没了任何联系了。
一年里搭建起来的羁绊就飞机起飞的短短几秒里被撞的粉碎。
十年变的太多了，阿婆离世，朋友分离，出道拍戏，似乎一切都和她曾经预想的脱轨，而她也完全就是靠着对表演的喜欢和曾经与陆白川做的约定一个人闷着头往前走。
不远处找了覃思宜大半个警队的陆白川终于在操场的看台边停了下来，树影摇曳，灯光下的覃思宜没了影屏上的光鲜，在这个夜晚里变得真实也孤单。
陆白川心头被刺的一疼，他突然想起了杨鸣的话。
你忍心看她一个人在原地孤独徘徊吗？
不忍心。
一点都没法忍心。
他紧了紧拳，跑了过去。
覃思宜发愣地望着树影，都没发觉直接在冷风里颤抖的双手，忽然，一道温暖的温度降下，一件宽大的羽绒服把她整个人笼的严严实实。
覃思宜这一次没有下意识地躲闪，也没有扭头，还是望着对面的树影，却渐渐红了眼，开口的嗓子也发粘，“陆白川，你变了好多啊。”
从跑步声响起的时候，覃思宜就知道朝她来的人是谁，空气里缠绕的味道一如既往的熟悉，只是单纯的想，覃思雨并没觉得有什么，但他一来，替她隔绝寒冷的时候，覃思宜感觉她又娇气了。
横穿光阴，她还是等到了给她带来温暖的少年。
陆白川挨着覃思宜坐了下来，垂下眼帘落下一道阴影，看着自己用力到发白的手指，闷闷地应，“嗯，是变了很多。”
他转头看着覃思宜发红的骨节，把羽绒服里常年备着的暖宝宝拿了出来拆开递到覃思宜手里，“暖着吧。”
刚想撤离就被覃思宜抓住了指头，暖宝宝在两个人的指腹尖头逐渐升温，覃思宜扭头看着陆白川，身侧白炽灯下的空气里浮动着的尘粒清晰可见，好像风也吹不散它们流动的轨迹。
覃思宜固执又害怕地问，“那你，还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