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狐狸星球
次日开学，离陆白川离开仅剩的最后两天，那天之后他有了决定也把这消息告诉了杨鸣和方韵，最后的那些时间他还是去了学校。
赵云也听到了消息，但他知道的不多只当陆白川的退学是因为家庭原因，他推了推眼镜把物理成绩单递给他，眼纹又笑起，看着他的眼里满是骄傲，却还是和他开着玩笑，“这个是物理竞赛的成绩，奖牌一会儿大课间上台演讲的时候给你，恭喜啊，冠军！你还真别说啊，你拿了第一，我都快有点嘚瑟了，我的学生拿了个市第一，说着脸上都添面儿。”
陆白川接过，看着赵云跟着他打腔，“没办法，这不是您教的好嘛。”
“行了，这我可不邀功”，他收了收笑，语气放松，没了师长的严肃，“你能拿这第一靠的是你自己，不是我。”
他笑着靠在后面的桌沿上，“我现在都还记得你去年在这个办公室里说的那些话，其实不管是作为老师，还是做为一个长辈，我好像确实没有站在你们的角度去思考你们真正想要的未来，只是一味希望你们能走一条更顺畅、更方便的路，却忘了你们啊，还这么年轻，也确实应该去走走自己想走的路。”
赵云喝了口茶，把茶叶抿掉，又看着门口外的梧桐树，清脆明亮的绿色像极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体，那里的每一片树叶都逆着风，纵使落下，也要让最后的灿烂留在金色的空气里。
他轻声笑了笑，“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又低低念出句，“在自己身上，克服这个时代。”
赵云说完又看着陆白川，抬手在他肩头拍了拍，“陆白川，不管以后去了哪里，都好好的往自己的想去的路上走吧，你有能力的。”
夏天的衣服很薄，这是陆白川四天后久违的穿着校服，白色的校服衬衫被赵云宽大的手掌不轻不重的落下两拍。
一拍，是作为个人对陆白川的送别。
一拍，是作为师长对学生的赠言。
陆白川收起不正经的笑，背靠着阳光，又扬起了一贯的笑，眼里带着张扬和敬意，“放心吧，说不定十年后我还能让您再嘚瑟嘚瑟。”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矛盾，也是还是一如既往的坦荡，玩笑的话意下带着温柔。
赵云笑着接下话，“行，我等着。”
大课间的时候一中全校的学生都被叫到了操场，今天是六月六号，本来只是想为高三的学生进行集体激励的，结果校长突然就提议把全校集合在了一起。
这次的活动项目不多，甚至没有定下主持人，三个年级的班主任和校长在台上各自发言，一轮接一轮的都是熟悉的鸡汤，轮到校长做发言。
一中的校长已经连任了二十多年了，他接过话筒，没有说话，先环视了全操场一圈，看着太阳下被晒的抬手扇风的几个学生轻轻弯起笑，眼神划过他们却没有一丝的震慑力，全都是满满的儒雅气。
“我要说的话其实不多，也知道大家都很热，所以带了小风扇的可以用，想脱校服衬衫的也可以脱，知道你们在学校都过的很拘束，所以今天，现在，允许你们自由。”
他话一出，下面是一连串的轰动，校长在学校出现的时候不多，甚至见过他的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性格的没有什么，不知道的却都在惊讶于他的话。
他又深深一笑，脸上泛起的皱纹都像是有着不同的阅历，“学校里的成绩虽然决定不了你的未来，但在你该努力的时候还是请你努力，人生分很多种，如果你有想过的那种你就应该靠自己去实现，日拱一卒，功不唐捐。”
“记得三年前、二年前、一年前，我对你们都说过一句话，欢迎各位在这个夏天来到江台一中，现在我还是要把这句话送给大家。”
“真诚的欢迎大家来的江台一中！不管以后你们在哪里，有着什么样的生活，只要你愿意，可以随时回来看看。”
校长讲完台下又响起了熟悉的掌声，没有前面的嘻嘻索索，更多的是一种尊敬，学校教育我们的知识，很多时候可能不会在我们的未来起到什么大作用，但它却能让你丰富你的三观和眼界，让你知道平庸也能灿烂，平凡也可以伟大。
赵云突然上了台，和校长聊了几句话，台下离的近的人也听不清他们说的内容，唯一能看清的就是校长笑着点了点头，他把话筒交给赵云自己下了台。
赵云笑容一起，推了推眼镜，“知道大家不想听我们老师的鸡汤，那就听听你们的同学的发言，也恭喜一下陆白川同学拿得物理竞赛市一等奖！”
方祺一听整个队里就属他最激动了，把好不容易抢来的风扇又还给了林越，直接就抱着陆白川，“靠！哥！川哥！你他妈牛了！”
他是真的开心都忘了他自己的成绩，陆白川拍着他的肩，“行了行了，一会得给抱出事儿来。”
方祺一松，后面的林越又抱了过来，还好他有度抱了就松，“川哥就是川哥，二班最好哥！”
这队是按班级站的，他两一左一右的站在陆白川身边就像是左右护法一样，覃思宜不仅是听觉上收刺激，视觉上也是一样的被刺激，看着这场面就忍不住笑，“你们真的是够了，让他上去吧。”
陆白川从他俩相夹的地方走出，没有走向台上，而是走向覃思宜，是他那一贯的懒坏样，“你不给我恭喜恭喜。”
覃思宜真就只点着头说了句，“恭喜。”
“就这？不真诚。”他评价道。
又刻意的说着，“他俩不是都抱我了。”
台上的赵云讲完最后的介绍，“下面有请陆白川同学上台演讲！”
时间卡的刚刚好，在陆白川说完那句话的下一秒，覃思宜弯着笑，无奈一耸肩，“你该上台了，冠军。”
陆白川故意的重重叹出一口气，“走了。”
他错过身准备往台上走，覃思宜算准时间说了句，“等你下来，给你礼物。”
虎牙一扬，满足回，“好。”
陆白川跨步走上台，接过赵云手里的话筒，站在正中心，少年的校服衬衫是敞开的，内搭还是一贯的白色短袖。
他的穿衣风格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简单又随意，宽松却不失型，被风灌起的身影还是那样的清瘦又有力。
风声过，少年启唇，“大家好，我是高一二班的陆白川，不久我也要离开这个学校了，今天是我第一次在一中演讲，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我没有准备什么稿子，就按着自己想说的话讲了。”
“说句实在的，我没觉得自己有多么厉害，又是多么天赋异禀的人，难倒我物理题也有不少，我也没有时时刻刻对什么事都游刃有余，”他突然一顿，轻轻弯起坏气的笑，“但我也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是个能称得上优秀的人，因为优秀这个词是最能和努力挂钩的。”
“在我们这个十七八岁的年纪里，可能会有很多不甘，也心怀无数的憧憬，或小或大，却都不愿被学校的规矩束缚，但我们每个人所体验到的世界都只是这个宇宙中极其渺小的一部分，就连我们头顶上空的太阳也只是银河系数十亿颗恒星中的一员，而银河系也不过是可见宇宙的数十亿分之一。”
他右手一动，话筒在他手里转了转，“可是尽管渺小，也应该要往自己心里最想走的地方去迈出那么一小步，毕竟，十七八岁的我们正是理想开始的起点，我们拥有无数的机会，不该受眼界的局限，哪怕我们只有1可能会赢，也要一直坚持着追求理想，用1的可能性去撞击99的不可能，也许，下一秒，你就会拥有100的可能。”
覃思宜站在最前排看着台上那个少年，他周身都布满了明黄的光亮，黑亮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却比初见时又多了一层清晰，就好像最深处的墙倒下，他的眼睛只剩下澄亮的光。
覃思宜就这样看着他又开口。
少年在光下，在风里，在整个夏天的热浪里，高声一道，“如果你心中有丘壑，理想大于天，那就别停在原地，挑一路敞亮的路，往最高处走吧！”
“同时，也祝愿各位十年后，回想现在，不会为自己的任何决定而后悔。”
陆白川站在讲台上，嘴角又带着散懒的笑，虎牙闪亮又耀眼，头顶的光线坦荡的落在他的脸上，额角垂着的头发被风吹开，干净的眉眼展露，里面除却肆意，也就只剩下前排少女温软的笑容。
疾风突袭，梧桐枝叶被吹的疯长，灌起全场少年、少女的低垂的衣角，挂在胸膛前的校牌，被他们激烈的掌声带动，摇晃的身姿中藏着的是只属于他们青春的热烈。
覃思宜的掌声没进这一片中，现在的一切都既熟悉又陌生，却没有让她感受任何不安好不适，相反她喜欢熟悉的感觉，也接受这陌生的到来。
因为她明白熟悉是因为她和陆白川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点点的往对方靠，陌生是他们都在相互靠近的时候看到过去的那个不好的自己又一点点的接受，再慢慢成就了这个更好的自己。
陆白川，至始至终都是那个富有宏大理想的少年，他从来都不会夸大道理，也不会含糊表达，他的字字句句都是坦荡赤诚。
无论是科研，还是参军，他都在选择自己最热爱的。
他从来都不是把梦想理想化的人，他是一个真正的勇敢者，他会害怕、会恐惧、会退缩，但他永远都不会放弃，他在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之后，还是会义无反顾选择他最热爱的那条路，尽管危险，尽管艰难，尽管漫长，充满了无数不可以用科学去预测的未知，他还是会继续往前走。
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富有理论实践的理想主义的专著。
覃思宜看着朝她走来的少年，地上的身影一步步的靠近直到两个影子再次并肩。
陆白川，如果离别是为了成就更好的我们，那我不怕。
陆白川双手张开，“覃思宜，该兑现承诺了。”
“你真的该养只猫，好好对着镜子一起看看你和它像不像。”覃思宜边说边给他，“这是我钢琴决赛的门票，陆白川，来看吧。”
陆白川一笑低头看票，督见日期，视线一停，嘴角的笑也慢慢松了下来，像是不确定的问，“六月七号吗？”
覃思雨看着他这表情也是一顿，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好像还真的没有问过他什么时候离开，原来她的潜意识也是还是会害怕，因为怕倒计时开始，所以干脆就不去了解截止时间。
原来就是这么快
怎么就刚好是那一天
覃思宜回过神，用力的笑了笑，“来不了也没关系，就是你不能看我拿冠军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白川捏住了脸，打断了后面的话，“覃思宜，我说过了不想就不要笑，不要勉强自己”，他的话越说越低，慢慢地都是一种请求了，“不管我以后在不在你身边，你都要记住，永远不要勉强自己，好吗？”
“”覃思宜沉默了好久，声音都哽咽，“好。”
她说完又轻轻的抱住了陆白川，很轻也很快，一触即离的生怕自己会不愿意放手一样，“既然你来不了就拿这个恭喜你。”
陆白川轻笑，声音也淡，“我开玩笑的。”
“嗯，可我当真了。”
“所以，你答应我的话要做到，我会一直往前走，也会一直等你回”，她抬头，把眼睛里落下剔透的水珠，“陆白川，你一定要做个守信的小猫。”
要做一个守信的小猫，然后回到这个狐狸星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