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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重拾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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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自习的上课铃一响,门外的人也开始往教室里串,覃思宜手里还捏着那两张照片,她从桌子上起了身,眼里的红润也散了不少。

    窗外吹来的晚风带着摸不到的燥气,风里夹着急促的蝉鸣和奔跑的脚步声慢慢的回漾进五月末的夏天里。

    覃思宜抬头看着门口,望过一个又一个进来的人,都没有找到陆白川的身影。

    方祺抱着球急匆匆地跑进来,扑在覃思宜的桌子上边喘边问,“川,川哥,他出什么事了吗?”

    覃思宜也疑着回,“什么意思?”

    “我刚回来的时候,看见他直接跑了出去”,方祺的语速说的快,眼里的急和心里的担心都昭然若揭,“我在后面被门卫拦住了,喊了他几声他也没理我,看他眼神很慌乱,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他不是去了赵老师办公室吗?会了什么事?”覃思宜说着说着也没了声音,坐在位子上心里乱糟糟的,手上拿着照片的劲也是不知不觉的加大。

    “我去问问赵老师。”覃思宜说完把照片放进口袋里直接往赵云办公室里跑。

    室外的晚风吹的很猛,迎面而来的燥热,把急切的奔跑声和混乱的呼吸都在幽静黑暗的楼道里放大,一点点的扰人心绪。

    陆白川,不管是出了什么事。

    你能不能,不要再一个人了!

    赵云没有晚自习,但一般也都会在办公室里,以防班上出现什么情况,但等覃思宜到了办公室里却没有看到赵云的身影,他的桌子上还是一堆卷子放着的,人却没了影。

    覃思宜问了好几个其他班的老师,得到了的回答不是“不知道”就是“有事,出去了”。

    她靠着办公室外的墙上,双手撑在膝盖上,垂头平复着呼吸,教学楼离办公室的距离说不上远,但覃思宜心里急跑的也快,嗓子这会都是又干又涩的难受,额头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一滴汗液直接被她眨眼的动作卷进眼睛里,明明不是很严重的,但她现在就跟很矫情一样,就是觉得又辣又疼的。

    心里的闷涨气也被激的越发难受。

    眼睛低垂,鼻子一酸,眼里又在打转,她呼了口气,嗓子被过的干疼的不行,猛的就起身昂头,一抬眼看见的也只是无尽的黑夜。

    风里是热的,身边是空旷的,就连她抬眼也看不到光。

    她真的很讨厌,很厌恶这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就算只让她知道原因也好过现在这样,她漫无目的的,根本就不知道有人能告诉她一下。

    陆白川,到底是怎么了。

    她真的不想再让他一个人了。

    覃思宜就这样昂着头望着深沉不见底的黑夜,突然她看见一个很细小很微弱的白点在天上一闪一闪的移动,不知道是什么,但她还是弯唇笑了笑,眼尾一湿,透明的晶莹液体就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在晚风里低笑,神色却没有半分笑意,风也只在空气里带着一道声音。

    “陆白川,我想吃糖了。”

    那天下了晚自习之后覃思宜直接跟着其他四个人一起去了陆白川家里,她们在门外敲了很久,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来开门的人。

    第二天问了赵云他的回答也是说,“陆白川,请了几天的假。”

    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答案,但那五个人还是持续几天持续的等待。

    覃思宜也给他发了很多信息也没有等到人回应,打的电话不是无人接听就是关机。

    覃思宜想问的问题都还能问出去,想要的回答也还没有被应,她是不会觉得他会突然消失的。

    他明明不是一个会主动失联的人,他那样的人就算是离开也会只告不别,更何况他也不是要离开,但覃思宜越是这样想就越是难受,她不知道陆白川这次遇到了什么事情,她就是不希望他自己一个人在角落默默疗伤,再慢慢适应,最后又以一副散懒的样子把一切都掩饰的一干二净。

    覃思宜和陆白川这两个人是真的很了解彼此,他们所懂的不是彼此的面具表面,而是面具之下那些阴暗的,负面的,甚至是所有他们最原始的性格。

    正如覃思宜所想,那个想要自己偷偷疗伤的小猫自从两天前听到赵云的消息之后就是自己一个人待在病房里。

    那天他一去办公室,就接到赵云的话,“市医院刚刚给我打了电话,你妈妈在排戏的时候晕倒了,现在正在急救室里。”

    陆白川错愕在原地,脑子都来不及思考,身体先本能的转身就往外跑,他不是没听见身后方祺的声音,只是没了去回应的力气,他现在真的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去医院的路上,眼神都是无神的望着窗外,脑子把所有的坏情况都过了一遍,以至于他到急救室的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才敢把心放下来。

    医生带着口罩,方韵也被推了出来,脸色苍白的一丝血气都没有,“放心吧,病人只是过度疲劳加上阑尾炎才疼晕了过去,手术已经做完了,在病房休息个三到五天就可以出院了。”

    陆白川把悬着的心一放,刚刚恐惧才真真袭来,这后怕感也快把他淹没了,他哑着声回了句,“谢谢。”

    病房里的窗户不大,夜晚的医院空旷的厉害,黑暗包裹了所有,只剩下月光洒进来的光辉,陆白川坐在窗边彻夜未眠的望着窗外,窗外的蝉鸣和教室里窗外的一样聒噪,他却不觉得烦,眼神淡淡的是一股说不清的空乏。

    覃思宜,我有点想你了。

    他的手机还放在家里,第二天等方韵麻药过了,陆白川才和她说了一声,回家拿了手机和衣服,刚准备出门就碰上了一个意料之外出现的人。

    杨鸣穿着便衣,手上却拿着一封牛皮纸的信封和一顶警帽,他看着陆白川也是先怔了怔神,又轻声一叫,“小川。”

    陆白川记得他,陆延当初还在刑警队时他经常会和陆延一起来家里,可自从陆延离开之后他来得也没有那么频繁了,他本身工作也忙平时也没多少时间,很多次都是他和方韵见面,他也只是听方韵提过,但好在他有小时候对他的记忆,看了他几眼也认了出来。

    陆白川的目光被他手上的帽子盯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人的预感很强,他心里忽然一沉,不好的感觉直线蔓延,“杨叔,您怎么突然来了?”

    杨鸣顿声默了默,陆白川也没催,从兜里拿出钥匙又开了门,进门就直奔烧水壶,按下水壶的开关,空荡的房间里就被烧水的嘟噜嘟噜声填满。

    杨鸣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那两样东西,烧水壶离沙发很近,陆白川站在旁边刚好能清楚的看清那顶警帽。

    十二岁之前的陆白川经常能看见那样的帽子,还曾一度的把带上那顶帽子作为自己的理想。

    烧水壶持续响了三分钟,空静的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低气压,杨鸣和他两个人就像是约好了的一样都默契的没有一个人打破这种安静,直到烧水声停止,空荡荡的气息又在周围萦绕。

    陆白川给杨鸣倒了一杯水,放在沙发前的桌子上,看着杨鸣垂着眼的样子,心里的想法那些不好的想法又开始无限放大,他开口轻喊了声,“杨叔,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遇到任何事都会把一切的情况往最坏的方面去想,先把自己一点一点的逼近绝望,把恐惧都张开,这样他在听到消息的时候,也许就不会那么难接受,或者说,他一直都是在绝望里把自己往希望里拉。

    杨鸣抬眼看他,却没有开口,他动了动唇,像是很难言。

    但光是这一个眼神,陆白川就像是看懂了什么似的,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深,陆白川很了解杨鸣的这个眼神,和十二岁那年陆白星出事的眼神一模一样,甚至这次的还在多上一层难言。

    水杯里的热气顺着空气无限的向上冒和夏天里的暑气揉在一起,他彻底地分不清心里空虚的燥热是因为什么导致。

    只是很清楚的一种沉坠感在不停的拉扯着他,和他十二岁那年经历过的感觉很像很像。

    他把目光放在那顶警帽上,视线像是在回望过去,小时候的他带着陆延的帽子,学着他敬礼,眼神放在陆延的身上,里面充满了敬佩和自豪,和一个孩子对父亲最纯粹的爱。

    陆白川弯唇笑了笑,弧度浅到不见,开口只是淡淡一句,“杨叔,我”,他顿了顿,好久没叫这个称呼了,“我爸他出了什么事吗?”

    杨鸣也没预料到陆白川会这么直接的点开,听他这么问倒是真像陆白川已经知道陆延去做卧底的事,他虽然是这样想,也还是问了一句,“小川,你都知道了?”

    “嗯,他离开的时候写的那封信我看到了”,他话音平静又无波澜,看不出任何感情,抬眼还是在问,“杨叔,是他出事了吧。”

    陆白川没有再用疑问句,他能想到的和杨鸣有关又是警察的,好像只有那个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声对不起的父亲了。

    杨鸣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信和帽子递给陆白川,“本来是想交给你妈妈的,谁知道一来就遇到你了”,杨鸣把东西给了他,嘴里也一直说着不着逻辑的话想让把陆白川的情绪转移,说着说着还把自己越说越堵,想拿烟抽又怕影响陆白川,最后还是把烟重新塞了回去,看着陆白川轻声开口,“小川,你爸爸他”

    陆白川看完信,双手不停的摩擦着警帽上的警徽,听着杨鸣那些想要开导他的话,又听着杨鸣难以言说下藏着的话,也是直接了当的揭开这沉重的结果,“杨叔,他的遗体还能回来吗?”

    陆白川没有看杨鸣,眼睛一直看着那枚警徽,声音的平淡真的淡到了不是一个小孩失去亲人后该有的情绪,他这次没有像十二岁那年一样的歇斯底里,也没有任何悲伤难过的感情流露,看着还是像平常一样,如果不是杨鸣见过十二岁那年的陆白川,可能真的就会觉得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小孩。

    这四年里,他真的经历了很多,杨鸣看着这样的他好像在某一瞬间又看到了陆延,他也是这样把所有的情绪和事情都压在心里,一个人承受,一个人消化,又一个人再慢慢地走出来。

    他这些年里一直替陆延照顾着他们,因为答应过陆延不能告诉陆白川他的事,很多次都是直接把陆延的消息告诉给了方韵,但他却从来都没有想过陆白川原来早就知道了,他听着陆白川的话,一时不知该怎么回他,“小川”

    陆白川问完还没等杨鸣说完又自言自语的回答着,“应该回不来吧”,他勾勒着警徽的轮廓,哑声喃喃,“嗯,回不来,他选的那条路,好像去了就没有回头之日”

    对于这个结果陆白川早在知道陆延的身份时就想过了,缉毒这条路,选了就是已经把一切都交给了任务,在他们心里信仰、任务、国家、人民比天大,比山高,比命重。

    陆白川从一开始的自责就是对自己的埋怨,他的父亲无论是选择刑警还是缉毒警,所走的路都是很艰难的、很漫长的,他的前路上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无数的荆棘和深渊,这些阴暗的东西没有一刻是不想把陆延吞噬的,而陆白星的车祸就是陆延所走的那条路上的一个警告,让他恐惧,让他害怕,让他停下继续往前走的脚步,让他知难而退的惩戒,但陆延还是没有退缩过一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陆白星的车祸该怪的不是陆延,而是那些加害者,他明白陆白星出事陆延是最难受的,但他还是把这些错都怪到了陆延身上,像一个不明事理的孩子胡乱撒泼,但偏偏陆白川心里又是明镜,十二岁的他在看到那封信时心里的气愤和痛苦一时让他把所有的怨恨都放到了陆延身上,又毫不理智的放弃了自己坚持了十二年的理想。

    在陆延离开之后一直把自己困在原地不停的埋怨他,但其实他不过就是把自己的自暴自弃换了一个借口去逃离,把一个困难变成了另一个痛苦,开始自我挣扎,带着面具用散懒包裹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白川的手背上突然落上了几滴泪,眼泪滚烫的烙在他的虎口处,深蓝色的警帽在他眼里逐渐模糊,他的脑里不停的回荡着手里信上的内容。

    是陆延的字迹,但信字却早就泛黄,笔迹劲道有力,陆白川光是这么看着就能想到陆延写下这些字时眼里的眼神,坚定又深邃,从来都不会往后退一步。

    信上的内容简单明了,却又把一切话都说尽了。

    陆白川真的像是听到陆延回到了他的身边面对着他念下这最后的一句话,声音还是那样深沉又温柔,带着坚毅也有不舍,唯独没有后悔。

    “我这一生,愧对父母,愧对爱人,愧对子女,愧对兄弟,但,我不悔。如果从来,我还是一样的选择。”

    他的父亲这一生都是光明磊落的人,有错担错,有责承责,选择了一条路一生都会往前走,从不会埋怨任何人,也不会退缩逃离半步,永远坚定,也永远清楚自己心里最想做的事。

    倒是他真的成了一个因为一点困难就放弃自己理想的胆小鬼。

    陆白川,你真他妈够窝囊的啊!

    杨鸣看着陆白川这个样子心里难忍万分,挣扎半天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小川,我们警队有为缉毒警建立专属编号的墓地,因为缉毒警的身份不能对外公布,所以墓地也是私密的,如果你想,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你父亲的墓地。”

    陆白川抬手拂过眼睛,水汽接触胳膊被皮肤带走,他抬头看着杨鸣,“好。”

    墓地建在城郊的一处基地里,也有专人看守,四周都是树林,只有中间的一块空地,堆砌的是一座座无名的墓碑,上面连一张照片都没有,只刻着一串少有人懂的编号。

    他们到的时候还很早,也正是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灰暗的天色被日光一点点的穿透,光从天上洒下来眉骨墓碑都被照耀的闪亮,陆白川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些墓碑朝着的方向一直都东方,是光亮升起的地方,也是黑暗消失的地方。

    长风一连,划过重重无名墓碑,两侧林间震动,每串编号都被光滤的熠熠生光,在万物破晓都朝阳的方向屹立不倒,陆白川看着手里的警帽,他面前的墓碑上照着的光反耀了一缕落在白色的警徽上,白色被金光渗透,在深蓝色的警帽上闪耀,像极了黑夜里唯一明亮的星光,一直在头顶闪烁,一直生生不息,一直无法湮灭。

    陆白川伸出右手,拂过墓碑上的编号,眼尾的液体也变得剔透,直直的垂落在警帽中间,没有拖泥带水,也没有一丝犹豫。

    渐渐明亮的日光跟着他手移过的地方走,他听着风划过耳边的声音,是每一墓碑上刻下的信仰。

    陆白川突然觉得心里的情绪被真的抚平,他一手拿着警帽,一手触着墓碑,眼泪被风吹干,他昂头望着东方光升起的地方,曙光明晃的刺眼,他却看到认真,眼里还是明亮闪耀,他真的好想好想再喊一声有回应的爸爸。

    爸,我想去你的路上看看。

    我想重新拿回我的理想,我还是想成为一个守护着头顶的这片星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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