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海石
林兮转过身，看见小东正举着个面包站在哪里。
“小东，你怎么跑过来了。”林兮蹲下来，平视着小东。
“姐姐，我们会不会冻s在这里，我害怕。”说着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伸出胳膊搂住林兮的脖子，把头埋在她的脖子根，呜咽了起来。
林兮惶了一下神，用手拍着小东的背安慰他，“这么大孩子还哭鼻子呀，明年都该上初中了，丢不丢面子？来。”林兮拆开小东的胳膊，“我们先回去，这里好冷，一会该感冒了。”边说着，护着小东往回走。
等到把小东裹在被子里，林兮用手心的余温给她插着小脸，印象中小东胆子挺大的，作为一个小小运动员，心理素质都是过关的，看来自己还是把小东看的太成熟了，也是个小孩子呢。
其实小东也不是害怕，而是看着林兮姐姐的背影，心理突然一种酸楚就涌了上来，等到看到林兮转过身的脸，顺势就哭了出来，总是要给自己哭找了理由吧，可能当时害怕是最顺理成章的，也就用了。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哭，他也不知道。不过就是要哭，还要姐姐哄才好的那种哭，就是委屈，就是生气。
“小东呀，你听姐姐和你说，你以后是要代表国家参加世界级比赛的，可不能哭鼻子哦，会让全世界人笑话的。”
“谁说的，好多运动员哥哥姐姐们拿了金牌都会哭的。”
林兮转眼珠一想，好像说的也对：“那我们要应为高兴的哭，不能因为难过的哭，好不好。”
“嗯。”小东点点头。
“真乖，来吃面包。”林兮掰着面包块往小东嘴吧里送，小东整个人都被‘捆’在被子里保暖，只能接受林动手喂食，“小心点，不要噎到，车上没有热水喝了。”
“姐姐你也吃，你不吃我也不吃。”
“好，咱们一起吃，小东给咱们靠脸赚来的面包。”
等到小东和林兮‘弹尽粮绝’的挨到晚上时，车上很多旅客的食物也耗的差不多，列车员清扫过来，都扫不出垃圾了。小东和林兮饿扁扁的裹着被子，心里无比想念的居然是那个很难吃的盒饭，现在卖盒饭的大姐要是出现的话，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天使降临。
然后天使就真的降临了，当熟悉的小推车声音响起的时候，林兮和小东已经扒着栏杆望眼欲穿。手推车还是那个手推车，只是大姐的台词变了：“大家注意一下，现在集中免费给大家派发盒饭，数量有限，先紧着老人孩子，谁家带的吃食多的，先不要领呀，困难时期，大家帮衬一下。”
等到手推车来到林兮这铺的时候，她不好意思的说：“给我弟弟一个就好。”毕竟自己一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饿一饿也是可以的。
“你也是未成年吧。”大姐问。
“我还有一个月就成年了。”林兮老实的回答。
“那也给你一个，别嫌不好吃哦。”大姐打趣的说着，从推车里拿出两个盒饭，递给林兮。
林兮接过盒饭，心虚的说：“不会的，咱们的盒饭可好吃了。”心里则忐忑的念叨着不会是昨天和小东抱怨盒饭难吃被大姐给听到了吧。
不过，今天晚上的盒饭真的超级好吃，林兮和小东一粒米都没有剩下。
靠着‘未成年’的身份，林兮和小东被列车乘务方格外照顾，领到了很多优先派发的食物和饮用水，就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厢晃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的开动了，车厢里一片沸腾。林兮也戳一戳小东乐开花的小脸，“回家啦。”
……
送小东和林兮回去的列车，晚了快48小时到达广城，而林兮却是准时回到北城的。宫阅和窦豆去车站接人的时候，只接到林兮一个人，她问林兮小东怎么没跟着回来，林兮没有回答。窦豆再要追问时，宫阅在后边抓了下她，示意她别说了。
原本林兮计划着周五出发，周六到达广城，在广城待三天，周二返程，这样周三申教授那要命的课还能赶上。可是他们在广城下火车的时候，已经是周一了，林兮几乎是放下小东就又上了回去的列车。六个夜晚她在火车上过了五个，还有一个夜晚，是带着小东在广城的街上，寻找一个新的地址，等敲开那个门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第二天一早，又回到火车站，等待上车，时间很紧凑，紧凑到林兮匆匆在候车室买了些矿泉水和泡面就急忙挤进了上车的人群洪流里，连回头看一眼有没有人跟来都来不及。林兮拖着行李箱，因为小东的东西都放下了，最大号的箱子里只有几件林兮的衣服，十分的轻飘飘，林兮被人群裹挟着，感觉手里空落落，眼本从北城出发时两个差点占着手让她差点把小东人弄丢的箱子，现在只剩下一个箱子皮跟着她踏上归程。
“林兮姑娘，很抱歉，你大老远来一趟广城把小东送回来，我们都没办法进一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这是你这几个月的薪水，还有一些我们的心意，请你收下，回去的路上，你一个女孩子一定要当心。”一个带着精致玉镯，穿着考究旗袍的妇人，优雅的伸出手腕，不容林兮推辞的气质让林兮收下了一个信封。
林兮捏着那个信封，她还没打开过，里边有多少钱她也不好奇，只是捏上去很有厚度罢了。林兮本来准备了很多说辞，设想过很多可能，为每一种可能都准备了应对方案，信心满满的一定会带着小东‘得胜回城’。或许是突发的停车事故，让林兮精力消耗太多，也或许是在广城陌生的街道上奔波了一晚让她精疲力尽，反正当她面对年龄加起来有二百岁的几位长辈的时候，他们的安排，让林兮根本没有据理力争的勇气，只能像一个客人一样规矩的放心茶杯说着‘好好好，不麻烦不麻烦，行行行之类的话。’丝毫不敢看大人们背后小东期待的眼神，慌乱的离开了哪里。
坐在列车上的时候，林兮看着空空的对面铺位，原本那是给小东的，南滨师哥托人在广城的火车站买到了两个加急回京的下铺，现在只能很客气的让给对面上铺的大哥，让他随意。
林兮看着窗外那还未有消意的积雪，忽然想起，小东和这场南方的雪一样，都是偶然降临的奇迹，这奇迹还带来一些措手不及的情况，而雪终会散去。
林兮的生活很快回到正规，她把自己的行李从梧桐路搬了出来，哪里很快就要到期了，房东也没有打过电话询问过是否续租，期末很快就来了，林兮拉下好多功课，忙碌的补学分中也没有时间去想别的。她生日的时候，南滨已经去了国外，去补之前的交换期。他在大洋彼岸寄给她一块夏威夷的海石，在冬日里摸起来似乎还能感受到南半球的海风暖阳。那天也是冬天太阳暖暖的一天，林兮一个人坐在操场上，手里握着海石，和晒在那里的被子们一起看了一下午的天空，成年的生日就这样过去了。
带着对大学第一学期成绩的忐忑，林兮度过了成年人的第一个春节。年前回家时，林兮特意回了趟梧桐路，敲了敲以前和小东住过的那扇门，没有人回应，门上的积灰说明很久没有打开过了。新年的鞭炮声响起的时候，林兮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小东打来的，语气很平常的祝林兮新年快乐，林兮没话找话的问他广城过年是吃汤圆还是饺子？电话两边的鞭炮声都很响，林兮没有听到小东的回答。
林兮之所以那么好奇，是因为在美国的南滨发了他包饺子的照片给林兮，照片应该是南滨自己用相机延时照的，上身笔挺的坐在西式厨房里准备着风格迥异的东方食物，南滨没注意自己的衣角粘了面粉，破坏了端方的形象，林兮会心一笑，搓了搓手掌，想着自己一个女生还不会包饺子呢，这点还有点汗颜。
时光匆匆而过，北城的花很快就开了，在进入初夏的连接时节，下了好大的连天雨。之前小东外祖母给的那笔钱帮了林兮很大的忙，不仅还清了欠窦豆的钱，也让她补上了欠学校的学费，还富裕了剩下小半学期的生活费，让林兮起码大一可以半硬着腰杆说自己经济独立。那笔那钱来的时间真特别，刚好在林兮成年不久，让她可以有一个起点，一个自己独立的起点，和之前的经济来源说不。
但是新的学年就要想新的办法了，要养活自己。林兮接了很多课外兼职，好的一点是今年的工作没有意外情况需要占用上课的时间。林兮把自己每天的二十四小时，一周的七天安排的满满当当，每天回到宿舍时还有五分钟就要熄灯，只能急急忙忙去洗漱，没有时间去看从太平洋彼岸发给她的邮件，当然她也接不起越洋电话。
那天她在公司兼职的时候，跟她一起的另一个大学生看到了林兮电话的来显。
“国外的电话，林兮，你有家人在国外吗？”
“哦，是个朋友。”
“男朋友吧，你快接呀，这会是午饭时间，经理不会说的。”
“不是，是个……很值得尊敬的人，这个电话太贵了，等我回去给他回邮件吧。”
“这会那边应该是要睡觉的了，这个时间还想着的人，一定是女朋友！看不出来呀林兮，你和我一起挣这时薪，居然还藏着一个在国外的男朋友，唉，你不会是那种千金小姐体验生活的吧，还故意在这里省电话费。”
“真的不是，国外的男朋友怎么可能看的上我。”林兮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邻里咯噔了一下，像是突然醒了一片白雾，南滨师哥正在国外的常青藤名校接受着最顶尖的学术滋养，而自己在这间小小的公司里做二十块一千字的校对工作，这之间的差距让她的自尊心忽然间‘捉襟见肘’，自己从那一点可以和南滨师哥称的上般配呢，难道南滨师哥的同学问起：你女朋友在国内做什么？让师哥给人家介绍说：她在打一个小时二十块的工吗？
林兮忽然摇了摇头：想什么呢，南滨师哥什么时候说喜欢我，乱担心什么。
或许是人和人心电之间的默契，林兮从自己心里拉开的距离，隔着海洋传递了过去，南滨的电话从忽然会来，到林兮忽然想起来，很久没有接到电话了，到最后林兮想不来上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了。
窦豆觉的林兮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放着可以养活她的男票不要，非要每天累s累h的打工，去敷衍自己的饭卡，真真是放下总裁夫人不做，非要去做烧火的丫头。
“你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非要走灰王子路线，那种放着可以跟着当皇后的皇子不要，非要跟着穷光蛋情哥哥云游四海的那种女主，还是你就是有骨气要做事业女强人？你看看古往今来那些为了爱情非要白头到老的，那个有好结果了，悲剧才是爱情，生活是要演正剧的。我告诉你，现在的偶像剧教导我们，男主都是有钱有颜才是入门级别的哦，以前的祝英台是选择变蝴蝶的，现在‘马文才型’才是主角，不对不对！南神才不是马文才呢，他是有钱、有家世、还长的帅的梁－山－伯！”窦豆挥舞着薯片站在奋力敲击键盘的林兮座位旁，薯片渣子横飞的讲了半天人生哲学，看着林兮不为所动，无奈的摇了摇头。
“行了，缓冲时间到了，我要去看我们东神的视频了。”窦豆关上寝室的门，林兮敲击键盘的手停了下来。她看着房子自己桌子边的那块海石，喜欢能有什么用呢，有好感又能怎么样，有时候连爱都靠不住。
林兮确实是那种言情小手看多的人，她有个很奇怪的信念，直到上了大学才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样想——就是一场恋爱就谈到结婚。在林兮的认知范围里，承诺就是要白头到老，爱情就是要瓜熟蒂落，那种古代一场婚礼定终身，林兮觉的也未尝不可，而且现在社会还没有多妾制度，那每一对相爱的人都有义务让彼此终成眷属，可是后来经历的种种，让林兮意识到，努力都不会有结果，相爱的人都会分开，或者变的不爱，原来书上写的都是错的。也许在北城土生土长的窦豆、宫阅有资格去幻想在这个城市里的每一个人，她们是落在这里的种子，生长在这里让她们有资格去看花园里的每一朵花，每一棵树，而自己是从别的园子里移植来的，这座城市在她们这种外地女孩里是不一样的，最基础的不同是：她们有一个选择离开还是留下的选项。